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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洛彤

  那些聲音雖然刺耳,都是她很習慣,也很自在,她可以用更大的音量,將那些不同的意見吼回去。

  但是,此時迴盪在耳裡的,卻是徐緩低沉的嗓音,彷彿不只要讓她聽進耳裡,還要說進她的心底。

  她想,那一定的她這身裝扮的關係,一定是的。

  「讓我換回男裝。」騎在馬上的任放憂,終於不滿的對著丁馴抗議。

  打從在熱泉裡被他發現真實性別之後,她的白綢綁帶便不見蹤跡,她也要不出口,只得暫時恢復女兒身,心想只要一進城,她就找得到布莊,讓自己不再這麼不自在。

  「任姑娘,我說過,這是為了掩飾我們的身份,你是我未過門的娘子,我們是要到鄰城尋親的。」丁馴噙著淺笑,親暱的喊著她,眼底眉間全是化不開的溫柔。

  此時的她,雖穿著粗布衣裳,但沒有綁胸,沒有束髮。她白皙的頰,清秀的五官,渾身散發的都是濃濃的女人味,教丁馴每瞧一次,笑容就又更深了些。

  「何須喬裝?又沒人要追殺我們。」任放憂瞇起眸,總覺得他笑得似乎別有用心。

  他衝著自己笑盈盈的樣子,就像只黃鼠狼一樣。

  「但是我們得追殺別人啊。」丁馴策馬來到她的身邊,態度不疾不徐,把他不讓她換回女裝的理由,說得格外正當。

  「黑寨不是簡單的角色,傳說中的黑寨主更是神出鬼沒。這一路上,要擒拿黑寨的消息已經傳了開來,相信他已經做好準備,提防我們的出現。為了順利得到消息,我們不能張揚……」丁馴評估著一路上的情況,知道擒下趙二虎一役,已經讓黑寨有了堤防。

  「不能張揚就得裝成未婚夫妻?這是哪門子說法?」任放憂橫豎就是不滿。「我為什麼不能維持我本來的模樣?」

  「這才是你本來的模樣。」丁馴唇邊的笑意不減,黑眸專注的看著她。

  此話一出,任放憂驀地一怔。

  這……的確該是她本來的模樣。

  「我……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任放憂將心中莫名的情緒踢開,無論她是男是女,她是任放憂,她是黑寨寨主。

  這也提醒了她,她必須先讓黑寨兄弟別來鎮花城,省得落入丁馴設好的圈套裡頭。

  丁馴攤了攤手,不想與她爭論。雖然知道姑娘家行走江湖女裝較為不便,但他總覺得,她會女扮男裝,一定還有什麼不欲人知的內情。

  「你就忍耐點,等時機對了,你想怎麼裝扮,就怎麼裝扮。」丁馴不想強人所難的逼問她喬裝的原因,他總有辦法讓她說出來的。

  「哼。」任放憂知道那是他的敷衍之詞,小臉往旁一扭,惱得不想說話。

  這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要不是看在他還有「利用價值」在,她才懶得理他。

  看著她的側臉,丁馴臉上的笑意加深。

  「以前,我總覺得自己有病。」他天外飛來一筆的開口。「知道什麼病嗎?」

  「你本來就有病。」任放憂冷冷瞇了他一眼,壓不下一肚子火。「你的腦袋有病!」

  丁馴不以為忤的搖搖頭,看著任放憂挑起眉、一副挑釁的模樣,接著她又忿忿的轉開頭。

  「我以為我有斷袖之癖。」丁馴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丟出一句話。

  任放憂氣得通紅的臉,倏地又轉了回來,大眼瞪著他,紅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

  「你……你、你……」她難得支吾起來。

  「不信嗎?」丁馴語帶笑意,整個身子傾向她,好整以暇地注意著她的反應,一雙黑眸直盯著她,不遺漏任何的表情。

  任放憂直瞪著他,一雙美眸瞪得不能再大,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

  她不是不懂這是什麼毛病,只是……他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斷、斷袖之癖,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古代君王也……呃,也有這方面的問題。」任放憂試圖顧左右而言他,假裝不知道他那句話背後的真正意思。

  她一點兒也不想知道,讓他「以為」自己斷袖的對象是誰。

  丁馴又笑了。

  「沒想到,任姑娘的想法如此開通。」他輕擊雙掌之後,單手撫著下巴,笑意更深。「不過,謝謝任姑娘體諒,我發現之前是我多慮了,我不但沒有斷袖之癖,眼光還好極了。」

  任放憂保持鎮定,努力不讓他唇邊的那抹淺笑,動搖了她的冷靜。

  好極了?什麼叫「好極了」?

  他的話讓她覺得不對勁,他那一雙熾熱得有些過火的眼,也很不對勁。

  不、不、不……不會真的是她吧?

  他話中所指的,不會就是沒有回復女裝之前的自己吧?

  「還好你是個姑娘。」丁馴很快的公佈答案,差點兒沒讓任放憂從馬背上摔下來。

  任放憂粉唇微張,呆愣的直直看著他,小臉上的狐疑轉為驚詫與不解,一句話都接不下去。

  「憂兒……」丁馴嘴角一勾,黑眸轉為深黝,看著她的眼神又深邃又迷人。「還好,你是個姑娘,這麼一來,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那就表示……」

  任放憂聽著他的一字一句,全身的雞皮疙瘩,沒來由的全部起立站好。「住口。」她軟軟的說了一句,也不知是否震驚過度,她說出口的話竟又柔又軟,沒半點喝阻的功效。

  「我可以大方的追求,而你可以……」丁馴悠然自得的騎著馬,享受著清風微拂,沒注意到她臉上驚嚇的表情。

  「夠了!」這一次,任放憂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那一吼讓丁馴回過頭來,看著她驚惶的表情,他的笑容反倒加深了。

  「你像是被嚇壞了。」他深邃的眸光一斂,俊臉上若有所思。

  「我怎麼可能被嚇壞?」任放憂嘴硬反駁道,但臉上的表情出賣了她。「你簡直胡言亂語,滿嘴胡言,你說得沒錯,你真的有病!」

  丁馴一手握著馬韁,一手撫著下巴,看著她被嚇得發白的小臉,猜測著她驚慌失措的原因。

  「是因為女扮男裝太久,讓你忘了被追求的滋味嗎?」丁馴打趣的問,看到她一張原本被嚇白的小臉,像是被火藥炸到一樣,頓時紅了起來。

  「丁馴!」任放憂惡狠狠的吼了一聲。「閉上你的嘴!」

  丁馴神態輕鬆,裝作沒聽見她的抗議,很滿意的發現,她的確是因為他所說的原因而氣急暴怒。

  好!很好!

  他又發現她另一個讓人喜歡的地方——她害羞的時候,真可愛。

  初時她時,她的個性是大喇喇的,是粗魯的,讓人在第一眼時,無法發現她女性化的特點。

  只是,在恢復女裝之後,她身上武裝的一切,彷彿也被他一同卸下。她仍是粗魯的,仍是……潑辣的,但卻多了姑娘家獨有的嬌羞。

  從來,他不曾在一個女子身上,發現這麼多與眾不同的地方,而她,讓他印象深刻。

  「別再這樣瞅著我看,要不然……」她忍不住嘶聲吼道,齜牙咧嘴的模樣,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雌豹,渾身散發著誘人的光。

  「你又想挖出我的眼睛了?」丁馴雙眉一揚,笑得得意極了。

  任放憂瞪著他,首次對一個人感到無能為力,幾乎想伸出腳去,把他從馬上給踹下來,看他還能不能笑得那般得意。

  但,為了她接下來的計劃,她不能這麼做。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忍氣吞聲;唯一能做的,就是……暫且把他丟在腦後,忽視他的存在。

  於是,她雙腳用力一夾馬腹,沉聲一喊:「駕、駕!」

  跨下的馬,很聽話的昂首疾奔,像箭一般衝了出去。

  「咦……你去哪?」丁馴一愣,朝她喊了聲,但任放憂頭也不回的往前奔去,理都不理他。他臉上浮現出有趣的表情。

  丁馴看著那一頭黑髮,在不遠的前方迎風飄了起來,狂肆得像是不願讓誰掌握住。

  「你要跑,那……我就追!」天底下沒有他丁馴追不到的賊,也不會有他追不上的人。

  你,跑不掉的!

  他跟著一夾馬腹,壓低身子衝了出去。

  一路狂奔,任放憂都試著要把身後的他甩開,但他的騎術並不亞於她,他們始終都是並肩前奔,就算能取得暫時的領先,也很快就會被他追上。

  此時任放憂不得不承認,這個丁馴的確有一套,是她以前小看了他的實力。

  才下了定論,讓人意外的,他竟領頭帶著她在一間布莊前停了下來。

  丁馴勒住韁繩,回頭唇角一揚,率先下了馬,來到她的身邊。

  「到了。」他伸手,打算攙著她下馬。

  任放憂等他一眼,視線移到他伸出的大掌上,沉吟一會兒後,撥開他的手,直接下馬,大喇喇的往布莊裡走去。

  那是早預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丁馴不以為意,拍了拍晾在半空中的手,大步邁進布莊裡。

  才進布莊,就看到任放憂已經在挑選布料了,丁馴怎會不知道她打的是什麼主意,他舉目一望,在布莊裡梭巡了下,反倒往另一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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