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憤的左砍右劈,招招出手狠毒,因為知道他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要傷他太難,她大可以對著他狂劈猛砍,但就算如此,也難消她這些天心頭的憤恨。
丁馴只守不攻,由著她盡情發洩,知道自己之前做錯不少決定,他活該受此懲罰。
「憂兒,我錯了,你別生氣。」丁馴一邊防守,一邊對著她壓低身段,趁著隔開她利劍的時候,對著她軟聲開口。
任放憂一咬牙,不讓自己輕易心軟。
「有什麼好氣的,當初是我自己要走。」她嘴裡這麼說,卻仍氣憤的朝他又刺去一刀。
他沒試圖尋她,只是率兵直接剿了黑寨,她知道那是他職務所在,也知道那時的黑寨,已經都是程稼的手下,剿不剿了它,都已經不是她所需要在意的了。
只是,他沒尋她……這一點,教她無法釋懷。
「憂兒,再給我一次機會吧。」丁馴軟聲軟氣,不曾對誰示弱,但因為對象是她,所以他心甘情願。
他要求她原諒,她不肯,冷笑佈滿她精緻的小臉,憤怒的朝他出手。
「要原諒,不可能,沒砍你三刀,難消我心頭之氣……」她一劍怒沖沖劈來,原本一直出劍橫擋她攻勢的丁馴,一雙亮湛湛的黑眸直視著她。
他不閃了?真要挨下這一刀?
任放憂一怔。因為知道他武功修為不在自己之下,定能成功阻擋,原本帶著十成力的攻勢,就這麼劈下。
但他驟地完全不防守,她的內力一下子收不回,那把劍硬生生在他的肩上劃下一口子,頓時鮮血湧出。
任放憂愣住,看著鮮血噴出,染紅她的羅刃劍,也染紅她的衣袖,那傷口彷彿瞬間也劃上她的心一般……
「還有兩刀。」丁馴聲音一如以往的溫和,噙著笑容,對她笑得更加溫柔,對肩上的傷視若無睹。
他的傷,讓她不知所措,但是他的笑,卻讓她更加憤怒。
為什麼到這個時候,她還這麼在乎他?
「你不要以為我不敢!」任放憂死鴨子嘴硬,劍尖指著他,不願意就此心軟。
「我相信你敢,你是我遇過,最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敢姑娘。」他的眸不再帶著訕笑,而是完全的專注,像是正在說著此生最重要的誓言,一步一步往前,直到劍尖抵著他的肩頭才停住。「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丁馴,你不要逼我,我真的會殺了你。」任放憂聲音帶著軟弱,卻仍不肯面對自己真正的心情。
銳利的劍尖,正抵著他左肩的肩頭,只要他再走近一步,他的肩頭就會再多一道傷。
只是,丁馴毫不畏懼,絲毫不把肩頭上的劍放在眼裡,他的眼只直視著她,像是他的心裡只容得下一個她,再看不進其他的東西。
「兩刀……」丁馴一咬牙,往前逼近,果然感覺到劍尖刺進左肩,帶來明顯的刺痛。
劍尖沒入左肩,他不痛反笑,微微的扯唇,他無比堅毅的開口。「只剩一刀,再一刀,你就得原諒我。」
「你是真的不怕痛嗎?」看著利劍刺入他的身體裡,淚霧終於湧上眸,任放憂又氣又怒又傷心,想拔劍,卻又心有不甘。
當初,他做了選擇,離開她的身邊。如今,他一回來,一改變心意,她就得順了他嗎?
不!絕不!
她任放憂絕不是這般被他玩弄在手裡的人物。
「怕,我當然怕。」丁馴直視著她的眸,腳步卻沒有停下,左腳一舉,又要往前邁向一步,再一步,她的劍尖只怕會穿透他的肩胛……
「你不要以為我會收手,我不怕你,我不會原諒你的……」任放憂低吼,咬著牙不肯收劍,卻也怕著、擔憂著,他右肩被劃下一口子,左肩如果再被劍貫穿,他就會有一陣子提不了劍,防不了身,如果遇上敵人,他恐怕……
但丁馴像是豁出去了,完全不把她的話聽進耳中,腳步繼續往前,隱約能感覺劍身就要刺穿他。
「可惡!」任放憂無法放任他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雖心有不甘,卻也只能憤恨的拔劍,在劍尖離開他身體的那一刻,她氣得將有如命一般的羅刃劍,往地上一扔,轉身就要離開。
她的腳步才邁開,身後就多了一股拉扯的力量,她的手腕被擒住,反彈的勢子讓她直直撞進他的懷裡,腰間隨即多了一股力量,將她囚在他的懷中。
「再一刀。」丁馴低頭,看向她已滿是水霧的眼裡。
「你做夢!」任放憂衝著他又是一吼。「就算殺了你千刀萬刀,我還是不會原諒你,你的心是黑的,我不會再給你一次機會!」
「說到我的心……」丁馴頓了一下,想起人在京城,生不如死,有如行屍走肉般的日子。想來那一刀,是早就劃下了,注定他們將會有的糾纏。「算了算,加上心口上你劃下的那一刀,你的確砍了我三刀,你該原諒我了。」
「哼!可笑,你丁馴的心牆,有如銅牆鐵壁,我任放憂何德何能,能在那時砍你一刀。」她的心浮上刻骨的疼,埋怨自己對他交了心。
「如果不是心口血流成河,我今天來自找苦吃的嗎?」丁馴見她棄劍,又重新燃起希望。
「你本來就是自找苦吃,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何必又來招惹我?」任放憂瞪視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的態度與之前不同,但是,已經受過傷的她,又怎麼能再一次將自己交到他的手上。
他說她勇敢……不,一點兒也不,此時的她,膽怯到無法回應他的任何要求。
為什麼不讓她就這樣平靜的過日子就好?
為什麼?
第10章(2)
「我試過了,但是我做不到。」當初撇下她,就是以為他沒有她也無妨,誰知道胸口像是被挖了個大洞,再也找不到能填補的人。
「你的心是黑的,有什麼做不到的?」
「是不是黑的,你要不要挖出來試試?」丁馴從腰際,掏出一把防身用的貼身短刀,直接遞到她的面前。
「你真要逼我?」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還要來找她,他傷她傷得還不夠嗎?
丁馴只是搖頭。
「就算是有一百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絕不再逼你。」
那時,為了救她的命,希望她服下九轉還魂丹,卻又要逼她答應背叛黑寨,她卻始終不肯。看著她在他的面前掙扎,那折磨人的畫面,自分開之後不停的在他腦中重複出現……他絕不會,絕不會再這麼傷她。
聽他這麼說,強忍的淚終於落下,但是任放憂還是不甘心,她不敢再相信他。
「加官進爵還滿足不了你嗎?皇帝設宴慶功,文武百官齊宴,無不希望將閨女嫁入你丁家……這一切,你還不滿是嗎?」任放憂怒責著他,眼眶酸澀不已,幾乎又要落淚。
她雖深居山內,但仍會進城打點一些日常用品,他的豐功偉業,不停在大街小巷傳誦,讓她想要忘記他,都做不到。
眼前的他,擁有那麼多的選擇,要她相信他會選擇她……不,她不敢奢望,他對自己還能有幾分真心。
「我的心是空的。」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徐緩的音調,蕩進她的心。
那一句話,讓任放憂一震。
只因為這些日子以來,她的心也洶湧著說不出的空泛,無邊無際,整個人像是靠不了岸的小船,而他……也是如此嗎?
像是要回答她無言的問題一般,他緩緩說著這些日子以來的心情轉折。
「沒有你,我的心滿不起來,像是被挖了個無底洞。我終於知道,就算必須付出我的命,我也要你回到我的身邊。」他的雙手握住她的肩,聲音難得哽咽。「你必須回到我的身邊,我不能沒有你。」
任放憂全身一顫,縱使心裡已經動搖,但她的自尊與倔強,還是沒能讓她軟下姿態。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只是搖頭。
丁馴環顧四周,薄唇笑了笑。既然她不肯原諒,那麼,他來找個替代方案吧。
「要不,你一刀捅了我,讓我也成為這一杯土,葬在這裡也不錯,有山有水,更重要的是,有你,這樣就夠了。」這不是玩笑話,他再認真不過了。
「不可能,你是官,我是賊……你不可能忘記這一切的。」她只是搖頭。
「我也曾經以為,我不可能會接受你,不可能無視天下人的眼光。只是,在過了這麼些生不如死的日子之後,我頓時明白,除了你,我什麼都不要。」
就在任放憂還在遲疑著要不要相信他時,他突地一個踉蹌,整個人往前跌去。
「小心!」出於自覺,她趕忙伸手扶住了他。
「原來,你還是擔心我的。」丁馴博城微扯,露出安慰的笑容。
「你還在戲弄我?」任放憂一怒,以為他是裝出來的,氣得將手一鬆,轉身往前走去。
別以為我還會在乎你,我不會!我不會!我不會!
任放憂不停的告訴自己,不准再心軟,不准再被當成笑話看待,卻在邁出腳步之後,聽到身後傳來重物落地的砰然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