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語萱心情掉到谷底。走什麼狗屎運啊,這麼多不速之客?
她假裝沒看見的從他身邊走過,但趙育磊在她經過時一把握住她的手臂。
事出突然,語萱手上的塑膠袋掉在地上,啪一聲,她聽見雞蛋碎掉的聲音,葳葳喜歡的蛋包飯沒了。
一股火氣衝上,她甩掉趙育磊的手,問:「趙先生,有事嗎?」
「跟我去一趟醫院,爸爸狀況不好。」他強忍心中哀慟,咬牙說道。
她怒問:「你爸狀況不好,關我什麼事?」
「他情況緊急,醫生已經開出病危通知,難道你的心腸就這麼硬,連見他最後一面讓他走得不遺憾都不行?
你很自私、很可惡、很不孝!」
他一句一句撻伐語萱,事實上他更想撻伐的是自己,是他不孝,是他無法完成父親的遺願。
語萱大爆炸了,把另一隻提袋丟開,轉身面對趙育磊狠狠推他胸口一把。
「你知道什麼?你憑什麼批評?什麼叫做遺憾,你真的瞭解嗎?我告訴你!
「把屎把尿辛苦把我扶養長大的媽媽,我卻來不及見她最後一面,叫做遺憾;「我拚死拚活想創下一番成績,讓母親感到榮耀,她卻看不見,這叫做遺憾;「我努力認真存錢給她買大房子,她卻住不了,這叫遺憾;「我努力教育葳葳,想向媽媽證明單親家庭的孩子不會輸給別人,她卻等不到我的證明,這叫做遺憾。」
她的眼眶紅了,淚水翻了,她咬著牙怒視這個天外飛來的哥哥,她氣得猛捶他的胸口,氣得對他拳打腳踢。
「我的媽媽帶著這麼多的遺憾離開了,我都無能為力,憑什麼你爸的遺憾就要我出面處理,他還有你們兩個兒女,我媽什麼都沒有!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去了,我會有多罪惡?會有多對不起我母親?
「我恨你爸一輩子,怨他一輩子,你知不知道最辛苦的時候我詛咒過他,如果我真的站到他面前看見他痛苦的模樣,我會多恐懼害怕,我會相信那是我造成的,會認為自己是個不祥的女人,我克父克母,祖咒成真。
「你憑什麼啊,憑什麼逼我面對自己的罪惡感,憑什麼逼我對我母親不公平,憑什麼要求我彌平你父親的遺憾?
「自私!你們趙家人怎麼可以一個比一個自私?Go away永遠不要讓我看到你們,我恨你們!」她定定望著趙育磊,不肯示弱。
趙育磊心酸了,環境造就兩個性情截然不同的妹妹,趙初蕾嬌憨天真是被他和爸寵出來的,那語萱的固執驕傲呢,是不是被艱困環境磨練出來的?
她說得對,他確實很自私……
不顧她的意願,他一把將她抱進懷中。
語萱在他懷裡拚命掙扎,她不需要親情溫情,不需要趙家人的施捨,她這輩子都不願意與他們建立關係。但是趙育磊打死不鬆開她。
「放開我。」語萱咬牙。
「我不會放開你,你是我妹妹。過去我來不及為你做的,我現在做;爸爸欠你的,我來補。我知道你心碎難過,我知道莊阿姨遺憾難平,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彌平。」
「我不需要!」她用力推開他。
「我必須要!」他順勢放掉她,卻依舊扣著她的肩膀,認真說:「把過去那個自私的趙育磊抹掉,我們重新開始。」
退後一步,他朝她點點頭。「初次見面你好,我叫趙育磊,今年三十歲,是你的大哥,明天我會派人把我和初蕾的資料送到你手上,你願意的話,可以從當中瞭解我們,不願意的話也沒關係,慢慢來,我會想辦法讓你瞭解的。」
語萱憤然望著他,這是什麼招啊,軟式進攻嗎?一個跺腳,她提起地上的塑膠袋跑掉。
這天過後,語萱不斷受到這對兄妹的騷擾,她阻止不了,尤其在葳葳、Jerry、Bill表現出不反對騷擾的情況下。
第7章(1)
閔鈞並沒有那麼醉,但他說服自己他已經醉得七、八成,否則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其實這麼做是有風險的,因為不知道誰會第一個出現。
是鍾宇風?Jerry?還是葳葳?讓他們看見自己的醉態,平心而論很丟臉,但他必須大醉,因為……
他諷刺了語萱後,心裡沒有比較舒服,反而更痛,他找過醫生、安排過檢查,找不出病灶,他只能合理推斷,病灶來自語萱,但她沒有義務理會他生不生病,所以大醉是最好的說法。
坐在大門外,他垂頭喪氣,沒想過自己會做這種不光明磊落的事情,但他無法可想。
心裡頭,不斷出現不同聲音——
A聲音說:語萱肯定是愛上鍾宇風才會選擇離婚,一開始她就不是因為愛才嫁給你。
B聲音說:不,她把全副心力放在你身上,怎麼看得見其他男人。
A聲音又說:她埋怨過的,她很寂寞,她覺得全世界都在往前走,只有她停在原點,所以她找到可以幫助她往前跑的男人了。
B聲音也說:不對,她很驕傲,她不會離婚,她打死不會重複母親走過的路。
不管是A或B都無法說服閔鈞,他很想弄清楚兩人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
所以他找了凌珊珊,整頓晚餐中他不斷旁敲側擊,但凌珊珊避而不答。
他的心快爆炸了。怎麼辦?這是第一次理智追不上情感,第一次控制不了衝動,他瘋狂地想把語萱追回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
語萱的聲音出現,還是像那年一樣輕柔、甜美,一聽就讓他的心熨貼。
閔鈞抬頭,運氣真好,沒有鍾宇風或其他人,只有她,他想了很多天的語萱。
扶著牆搖搖晃晃站起來,他試著讓酒精多影響自己一點,試著讓自己看起更昏沉。
一個踉蹌,語萱居然扶他一把,而不是閃開身任由他摔得四腳朝天。
他可不可以推論,她對他還有一絲絲的情分?
念頭鼓舞了他,站穩之後,他抱住她低聲說:「求求你告訴我,我們為什麼會離婚?我想破腦袋都想不到答案,你說永遠不離婚,為什麼要改變?為什麼說話不算話?為什麼讓我那麼思念?」
他……在怪她?語萱皺眉,藉酒裝瘋嗎?他明明知道……
來不及質疑,倒垃圾的時間到了,左右鄰居紛紛打開門。語萱低聲說:「站直、不要亂動,我開門。」
閔鈞耍賴了,不站直,他把頭靠在她頸間嗅聞著她身上的香味。剛洗完澡嗎?還是喜歡用恩沁的沐浴乳嗎?
熟悉的熏衣草香傳進他的腦海中央,讓他想起許多綺麗畫面。
語萱辛苦地把門推開,扶著半醉狀態的閔鈞進客廳,沙發上擺滿葳葳的故事書、畫紙,Jerry的時尚雜誌、Bill的專業書……她找不出空間擺下一個大男人。
不行,要盡快買房子,這裡太小,根本裝不下三個愛亂丟東西的人。
她一面想一面把閔鈞搬進自己房間,比起外面的地獄場景,她的房間是天堂。
幫他脫掉鞋子、扶上床,拉拉枕頭、拉拉棉被,把人擺好後,她想離開卻被閔鈞拉住。
「告訴我,我們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我每天都在想,想到頭快要破掉。」
語萱翻白眼,這個男人在盧什麼啊,他想破頭?她才想破頭咧,都已經這麼多年了他才來搞這出,當年做什麼去了?
「夠嘍,你不要發酒瘋,我馬上找人把你帶回去。」語萱跪到床上,動手翻他的口袋,一面翻一面下意識嘮叨。「不會喝酒的人幹麼跑去喝酒?不是說好,用飲料代替的嗎?」
話說完,她瞬間停頓,在想什麼啊,那麼多年前的約定,誰理你?
是的,他答應過她,碰到不得已的應酬就用飲料代替,因為他討厭喝酒,而她討厭他傷身體。
迷迷糊糊地看著語萱,閔鈞知道,她想起來了。
輕輕笑開,他拉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低聲說:「對不起,我失約,下次一定不會……」
她想抽回手,但他不肯,緊緊貼著她的掌心。
閔鈞笑得很離譜,因為過去「一杯醉」的他,在自己的刻意訓練下已經能喝下半打啤酒,還意識清醒地回到住處。
等等,他為什麼要「刻意訓練」?
語萱不喜歡,他就該嚴守約定,為什麼要刻意?
倏地,一幕畫面飛快從腦海中閃過——
妖嬈的女人,穿著語萱的粉色睡衣,笑著說:「再喝一杯,一杯就好……」
他的腦袋昏沉剩下的一點點理智還想著,語萱今天真怪,不是不愛他喝酒的嗎?但他喝了,頭昏得更厲害……
「語萱」吻上他的唇,高超的吻技讓他心跳加速。
「鈞,生個孩子好嗎?」
「好……」
心臟一抖,那個女人……不是語萱。怎麼會這樣?她是誰?
表情瞬間凝結,說不出來的話卡在胸口,這是幻想,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語萱不理解,他怎麼一下子笑、一下子發呆,是哪根神經沒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