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麼?」
范學溫沒有回答,而是突然起身,踱步繞過長桌,來到戚蘭和羅朗的身後。
直到范學溫在身後蹲下,羅朗才像是終於發現他的來到,轉頭看向他,「范先生,有何貴幹?」
「她醉了。」他看著戚蘭,而後者則是不停眨著迷濛水眸,身體搖搖晃晃的往後傾倒,他張開雙臂,任她倒入自己的懷裡。
「沒關係,我會送她回家。」羅朗微微一笑,伸出手打算將人拉回身邊。
范學溫卻擋掉他的手,阻止他再觸碰戚蘭。
「我順路。」他面罩寒霜的瞪著他。
「也對,你的確是順路。」羅朗無所謂的微笑,將嘴巴湊到他的耳邊,悄聲笑道:「可惜我卻是名正言順,你永遠都得不到她。」
殺氣頓時在黑眸內湧現,范學溫握緊拳頭,襯衫底下每一寸肌肉在瞬間全賁繃了起來,身上散發出的陰騖怒火,連鬼看了都要退避三舍。
「我要帶她走。」他用極為冷靜,卻也極為冰冷的嗓音,宣告他的決心。
「既然如此……」冷汗從羅朗的額角淌出,他依然保持微笑,雙手卻是迅速拿起戚蘭擱在一旁的公事包遞給他,「再見,不送。」
范學溫沒有再多看他一眼,和好友們使個眼色後,便抱著進入夢鄉的戚蘭離開包廂。
因為明白兩人是姻親關係,加上戚蘭明顯是醉趴了,因此當羅朗同意范學溫抱著戚蘭離開時,並沒有人感到任何怪異,只是惋惜少了個黃金單身漢。
「副總,你怎麼滿頭大汗,很熱嗎?」坐在羅朗身邊的男同事,注意到他抽了張紙巾擦汗。
「小陳,你剛剛說要到哪間廟收驚?介紹一下。」羅朗不答反問。
「啊?」小陳一臉莫名。
羅朗擺擺手,不追問,只是繼續擦汗,腦中儘是范學溫一臉陰鷙的模樣,剛剛若不是礙於場面,他一定會揍飛他!
瞧他那身賁猛的肌肉和殺氣,他到底哪裡像教授了,根本就是殺人犯吧?他敢用他的美色打賭,平常范學溫的溫柔和斯文肯定都是裝的。
雖然為好友兩肋插刀是理所當然,但他的小命也是很寶貴的,反正他能激的都激了,情況明顯進入白熱化,接下來就看那個范學溫怎麼面對戚蘭了。
希望這一次,戚蘭可以不用再哭泣。
***
他從來不知道她上過廚藝教室,既然她會煮飯,為什麼從來不說?難道她就寧願順著父母的意思,向他學煮飯,也不願公開這件事?
在他放棄她的這段日子裡,她的心到底飄離了多遠?他們之間到底出現了多遠的距離?難道他真的連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靜謐的臥室裡一片昏暗,只有一盞小燈將范學溫的神情照映得晦暗不明,他就坐在床邊,低頭凝視安靜沉睡的戚蘭,太多濃烈執狂的情感在眼底交雜。
他輕撫她粉嫩的臉頰,多想低頭狠狠吻上她的唇、她的頸、她柔軟的身軀,甚至在她身上烙下上百個屬於他的印記,在此時此刻直接將她佔為己有--
「該死--」
高大身軀倏地自床邊拔起,大掌緊握成拳,狠狠敲上一旁的梳妝台,在靜謐臥室敲出一聲響,終究無法順從內心的憤怒,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
然而即將失去她的恐懼,卻讓他冷靜全失,只能像只傷痕纍纍的猛獸,在這寂靜的夜晚,發出令人心顫的咆哮,用自我傷害來宣洩潰堤的憤怒。
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挽回一切?
他絕不能眼睜睜的失去她,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她離開他的身邊,投向另一個男人,一定有!
他握緊拳頭,絞盡腦汁想出許多計謀,卻一再的被他否決,因為那些計謀都不夠快、不夠狠,也不夠準。
也許一年後的今天……不,也許一個月後的戚蘭就會步入禮堂,他沒有時間了!
失去她,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恐懼和夢魘,而如今他失去所有優勢,甚至連時間都沒有了。
當初是他選擇放棄她,如今卻恐懼著失去她,這就是他的報應,也是上天對他的懲罰,但無論是什麼樣的懲罰,他都願意接受,他只乞求能夠再獲得一次機會,讓他挽回她的心。
昏暗中,高大身影就像是被困在巨籠中的野獸,焦躁不安的不斷在床邊來回走動,其間還不時發出痛苦的低咆,卻絲毫不知床上的戚蘭已經逐漸轉醒。
受不了床邊那連串的噪音,她先是皺眉頭,接著撫著昏沉的腦袋,緩緩睜開眼。
一瞬間,映入眼簾的只有一片朦朧,醉意未消的她眨了好幾次眼,才能看清楚天花板上有道黑影不停在晃動,而床邊依舊不停傳來野獸般的低咆,順著聲音,她緊張的轉頭,卻發現房裡壓根兒沒有什麼野獸,只有范學溫高大的身影。
奇怪,他在做什麼?為什麼要在床邊走來走去?
剛剛是不是有東西掉到地上?她好像有聽到一聲巨響。
她想出聲喚他,卻注意到他的神情凝得駭人,她從來沒見過他這種表情,滾到舌尖的聲音瞬間嚥了回去,她揪緊身上的棉被,就連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
他怎麼了?為什麼會出現那種表情?
這裡是……她的臥房,難道她喝醉了,所以他送她回來?
那羅朗呢?為什麼不是羅朗送她回來?羅朗明明就知道,她不想和他獨處啊。
一堆疑問在腦海浮現,她卻無法去做任何的思考,尤其下一瞬間當范學溫驟然轉身,她更是嚇得連忙閉上眼。
她能感覺到他大步拉近彼此的距離,甚至彎腰將手撐在她的臉頰兩側,將臉湊到了她的上方,他靠得好近好近,近得她能清楚感到他灼熱的呼吸、懾人的氣息,以及那令人顫慄的目光。
她嚴重懷疑,其實他早發現她醒了,然而下一瞬間,他卻發出一聲痛苦而粗啞的低咒,像是被什麼東西扎到似地迅速拉起身體,大步離開了床邊。
好幾秒之後,她才敢再次睜開眼,卻發現他站在離床邊最遠的矮櫃邊,拿著某種方形體,戀戀不捨的來回撫摸著。
雖然燈光不亮,但她卻一眼就能看出他拿的是什麼。
那是張相片,是他和小櫻結婚的那一天,她與小櫻的合照,她甚至不必猜想,就能知道他正在想著誰--
除了小櫻,沒有人能讓他露出這樣深情難捨的表情。
她靜靜凝望著他,感覺心湖在這一刻乾涸龜裂了,刺骨的劇痛自一道道裂縫間迸射而出,蔓延至她的全身,而下一瞬間,當他低頭深深吻上手中的相片時,滾燙的淚水更是迅速盈滿眼眶,沿著眼角快速滑落。
她幾乎是崩潰的閉上眼,心痛不已的全身顫抖,卻始終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棉被下的雙手早已緊握成拳,她無聲落淚,好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醒來?為什麼要去注意他的一舉一動?更後悔為什麼要在房裡放上和小櫻的合照……
她始終都知道他深愛著小櫻,也始終以為自己早該接受了這份事實,然而直到親眼見到他親吻相片的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承受。
她是小櫻唯一的姐姐,卻嫉妒著自己唯一的妹妹,她憎恨如此醜惡的自己,卻無法再欺瞞自己原本就是如此醜惡的事實。
如果當初她是真心成全小櫻的愛情,她就該遠遠離開他,而不是向羅朗買下這間房子,死皮賴臉的利用朋友和姻親的關係,繼續接受他的溫柔。
在她故作冷漠將他拒在心房之外的同時,她從來沒停止渴望過他。
她始終在虛偽在欺騙自己,也欺騙著所有人!
潰堤的淚水不斷淌下,迅速沾濕了她的發和枕,她以為他會發現她的異樣,誰知卻聽見他放下相片,沉重的走出臥房。
直到房門輕輕掩上的下一瞬間,她才敢翻過身,蜷曲抱著自己的身體,痛哭失聲。
夠了,一切都夠了!
是該停止一切的時候了,她再也無法承受這種讓人發狂的煎熬。
羅朗說得對,她必須離開他,遠遠的離開他。
第9章(1)
電話鈴聲響起,范學溫順手接起無線電話。
「喂?我是范學溫。」
「學溫,你現在有沒有空?」電話另一頭的張雪華根本沒空問候,一開口便著急地詢問范學溫有沒有空。
「岳母,我現在要送東西去給戚蘭。」范學溫溫聲招呼,手邊持續將溫熱的保鮮盒一一放入購物袋內。
「太好了,那你趕快去找她,戚蘭剛剛打電話來,說要我幫忙把她的那間房子處理掉,還說什麼下個月就要到高雄工作,可能就在那邊定居了。」張雪華急促說道。
「什麼?」范學溫全身一僵,瞬間停下所有動作。「為什麼會這麼突然?」
「我也不知道,她從小就是這種個性,什麼事都喜歡先斬後奏,從來都不會和別人先商量,我剛剛在電話裡怎樣都說服不了她,你和她感情好,你快上樓去幫我勸她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