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他算中了一槍,因為他確實不敢肯定樂雅會願意跟他搬到國外,永遠離開她的家人。
「……我既然帶走過她一次,當然能再帶走她一次。」
「這次除非有我的同意。」
話聲是從旁邊飄過來的。
諾蘭依然站在五步開外,側身對著他們,偶爾裡斯追著小舅舅跑,經過他面前對他揮手,他會淺淺一笑揮回去。他不必回頭,桌前的兩個男人也不必詢問,就知道他把剛才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進去了。
「似乎我只能為了樂雅而容忍你們,你們也只好容忍我。」霍德沒什麼笑意地挑了下嘴角。
諾蘭一眼瞟過來,眸底的冷意從來沒有除去。過了許久,阿比塞爾終於下結論!「聽起來很公平。」於是,一群男人暫時取得停戰協議。
霍德鬆了口氣。
其實他一點都不在乎這些男人,但是他在乎樂雅,而樂雅深愛她的父母和哥哥。強迫樂雅離開他們會讓她傷心不已,而這是他最不願意看見的事。所以,兩方人能停戰是最好的事。
另一點是菲雨夫人。「烽火基金會」在勒裡西斯的善舉世人皆知,菲雨夫人是個溫柔而可敬的女人,他不願意這位美麗的女士因男人之間的恩怨而擔心。
所以,為了這兩個女人,他可以乖一點,他們最好也照辦。
話雖如此,霍德還是忍不住要刺他的宿敵一下。
「我的房子已經佈置妥當,過兩天我們會直接搬進去。所有的安全防衛是由我一手設計的,侍衛隊那裡就不必多問了,交給你們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
曾經把女兒和妹妹弄丟的這點,夠這父子三人嗆一輩子了。霍德愉快到根本不必轉頭去看諾蘭的神情。阿比塞爾卻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嗯,我相信交給你,安全個十五年應該不成問題。」
十五年?為什麼是十五年?霍德狐疑地盯著岳父大人。
「你該不會以為小孩子不會長大吧?」阿比塞爾帶著訝異的淺笑看他。
「……那又怎樣?」
「也沒怎樣。你當初是怎麼把樂雅拐走的,其它小伙子就是怎麼拐你女兒的。」阿比塞爾怡然地逗弄著寶貝外孫女。「寶寶乖,妳叫莎儂是嗎?莎儂長大了之後,一定跟媽媽和外婆一樣,都是大美人,有一堆小男生等在外頭追著妳。」
「……」霍德看著這個「慈祥」的外公和他脆弱無邪美若珍寶的小女兒。
十五年。
十五年……
十五年後,他的莎儂一定是個又嬌柔又美麗的小女人,像天使一般純潔無瑕,像小羊一樣脆弱無辜……
「小莎儂將來會喜歡什麼樣的男生呢?是像妳爸爸一樣的男人嗎?聽說小女孩都會喜歡像她爸爸的男生。」阿比塞爾繼續逗弄著她!
像他一樣的男人?霍德臉微微發黑。連他都不喜歡他自己!
「我可一點都不像你!」
「總也有看走眼的。」阿比塞爾輕飄飄地道。
霍德一窒。
「小莎儂,將來那個臭小子要帶妳私奔的時候,妳可別像妳媽媽一樣,無聲無息就跟著別人跑了。」做外公的繼續加油添醋。「而且外公最瞭解妳媽咪了,她說不定會覺得這種事很浪漫,偷偷幫妳跑掉,讓妳爸爸找不到你們,等生米煮成熟飯之後,再讓妳帶著丈夫小孩回家來。」
有可能!非常有可能!霍德很瞭解他的老婆。那女人什麼事都敢做!畢竟她自己做的事也差不多。
「放心,不管妳和媽咪喜歡誰,想做什麼,外公一定站在妳們這邊,有任何事都一定幫妳到底,絕不讓任何人阻攔妳。」阿比塞爾悠然起身,抱著他可愛的外孫女往屋子裡走。也就是說,他打算攪和到底就是了?身後那個年輕爸爸滿臉陰晴不定,只是磨牙。
「我女兒才不會跟別人跑了!」
老狐狸又是輕飄飄的一句——
「我當初也以為我女兒不會啊!」
他媽的!
第2章
「我需要你的幫忙。」霍德往大皮椅內一靠,輕鬆寫意地吐出一句話。坐在他對面的男人——他難纏的妻舅之一,顯然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他的妻舅重複。「你需要『我的』幫忙?」
霍德不怪他的譏誚口氣,因為任何有腦筋的人都不會想到他竟然會向眼前的人求援。
他的兩個妻舅都不是好相與的。諾蘭難纏是本來就知道了,思克雖然以平易近人出名,但那絕對不是對一個害他妹妹掉了半根手指的男人。
搬回勒裡西斯的這一個月不算長,他們幾個大男人依然是看在那兩個女人的份上,勉強容忍彼此存在,無論如何談不上什麼真心的大和解。霍德這一生服的人不多,朱菲雨是少數的一個。一開始對她的敬仰,單純只是因為她數十年如一日的幫助貧童婦女。後來真正對這位岳母大人心悅誠服,卻是在回國的第一個星期。
那一天,樂雅剛帶裡斯去附近的幼兒園繞繞,看看有沒有適合兒子就讀的好學校。僕人就來稟報,菲雨夫人來了。
霍德帶著應有的禮貌迎了上去,告訴岳母樂雅不在家。菲雨微微一笑,眼神清朗地直視女婿。
「我是來找你的。」
霍德心下微納罕,但仍保持禮節。「岳母有什麼事嗎?」
「嗯。」菲雨微笑地盯著女婿。「你這次回來,思克他們沒少為難你吧?」
霍德挑了下嘴角。「還好。」
他才不把那幾隻跳樑小丑放在眼底。
「那好,我也是來找麻煩的。」菲雨認真地點頭。
霍德倒是愣住了。那幾個臭男人搖狠話是一回事,但是以溫柔善良出名的菲雨夫人,無論如何都不像走這種路線的。
「願聞其詳。」他霎時斂去所有敷衍招待的態度,冷靜地回視岳母。菲雨依然是那副認真的表情。
「我知道那些什麼『你要是對我妹妹不好,我就把你切成十段』之類的話,你已經聽膩了,所以你放心,我不是來加油添醋的,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你務必要好好地待我女兒!」
霍德想插嘴,菲雨舉起一隻手,阻止了他的開口,神色嚴肅。
「你放心,我不是說你們永遠不能離婚、分開什麼的,我知道『愛』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約束的事。它的來與去,有時候是由不得人的。所有現代人擁有的權利,包括對一樁婚姻的締結和放棄,我都認為你應該保留。所以你不必急著現在向我保證你會愛她一輩子什麼的。真正能知道你會不會愛她一輩子,只有等到蓋棺論定的那一天。」
霍德的眼眸轉為銳利。「那麼,夫人想聽我說什麼呢?」
菲雨夫人笑了,笑得很甜,和他妻子對他歪著頭笑的樣子一模一樣!他開始有點明白,阿比塞爾為什麼會為這個女人癡愛了半生。
「我一開始就講了,我不是來聽你說的,我是來說話的。」菲雨甚至傾身拍拍他的手,一副安慰的樣子。
這……實在不太像一個來說狠話的人應該有的舉動吧?
「我只是要告訴你,當你們有愛的時候,請你一定要盡心的愛她。有一天若愛情不存在了,也請你盡最大的努力,讓傷害降到最低!說到底,根結一句話只是:請你在你有能力的時候,給我女兒最大的幸福。也請你盡你最大的努力,忠實於一樁婚姻應有的承諾。」
「嗯。」他慎重地點頭。只是表示聽到了,不是表示應答——因為菲雨夫人並不需要他的答應。
就如她所說的,現在的所有承諾,都只是言語而已。他也不是一個靠言語表白自己的男人。
「好,難聽的部分來了。」菲雨夫人又是那副認真的表情,一點都沒有什麼裝狠耍酷之類的,只是很認真的,甚至是誠懇的看著他。「如果你對她不好,我只是一個弱女子,我打不過你。所以我不會像我丈夫兒子他們說要把你抓起來抽筋剝皮之類的,我只是要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真正可怕的,是女人。
「女人的力量超乎你想像的堅韌。我沒有體力,可是我有耐力,還有數不盡的國際友人。我們雖然只是平凡無奇的慈善機構,但是我們要鑽空子的時候,你還是會想不到我們的人可能從哪個地方、哪個管道,讓你的日子很難過。
「你在其它國家的生意會受到刁難,你的國際形象會受到損害、而且可能會有很多我們幫助過的人開的餐館再也不歡迎你進入,麵包店不讓你買麵包,洗衣店不洗你的衣服。
「我只是一個母親,這是我用自己身為母親的微小的能力,來保護我女兒的方式。一如將來你和樂雅必然也會用同樣的能力保護你們的子女一般。」菲雨緊緊地盯著他,「雖然承諾不可靠,但是到頭來未能免俗的,我依然要一句你的承諾!霍德,你能答應我,你永遠不會再讓我的女兒遭受她三年前遭受的那些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