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個月拗不過我媽,就去了,看著還不錯,也合得來,就這樣了。」
「你去相親了?」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原來如此,難怪我媽這回一副非把我銷出去不可的架勢,果然都是因為你這個不良示範。」
「少牽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一天你媽不急著把你銷出去。」
「要是沒有你這個不良例子在面前,她不會急得跟無頭蒼蠅似。」徐七夏瞪瞪眼,嘴巴說,也沒認真埋怨,還在洗衣機裡翻攪,找一直不出現的襪子。「奇怪,襪子真的不見了。」
生活裡偶爾會有這種莫名怪異的事,比如這個襪子神秘失蹤事件——就是洗衣服時,常會莫名其妙地不見一隻襪子,找遍洗衣機也沒發現,然後過一陣子,赫然發現不見的襪子不知打哪又跑出來——
這個,她把它叫做「徐氏黑洞理論」:東西被黑洞吸去了,找遍個角落都不見蹤影,死心放棄了,可不知不覺不提防時不知打哪又冒出來。
想想,謝海天就像是「黑洞理論」裡的那個黑洞,不提防冒出的異次元物質。明明日子一直過得好好的,明明就跟他不算認識,不知怎地,他突然就冒出來翻翻攪攪——呵,這比喻好像也不那麼正確啦,但那個謝海天,實在——
啊!她一愣。去去去!怎麼想起那個討厭的傢伙,真是陰魂不散!她忙不迭搖頭,想把腦裡那莫名其妙浮起的影子甩走。
第5章(2)
「怎麼了?」李順順看看她。「想起哪個男人了?」
徐七夏瞪個眼,合上洗衣機蓋子,按了電源。放棄了,不再管被黑洞吸進去的襪子。
「其實相親也沒什麼,你不必那麼排斥。」
「喲,成了好事的人,果然說起來話就不一樣。」徐七夏瞪瞪眼。
「要不,難不成還要成天愛情愛情地掛在嘴上?」換李順順瞪眼。
「都二十七八了,又不是十七八。我看你大概是物極必反,因為可憐悲慘的過去,就一直相信會有什麼王子來解救。其實啊,很多時候,信仰愛情跟宗教差不多;宗教是非理性的,愛情什麼的,也是非理性的,都是腦波作用的緣故,太過虔誠,就容意走火入魔。」
「哈,講起玄學了。你那就不算『物極必反』了?」
好好的相什麼親。
雖然只能勉強算是什麼兒時同伴,可好處沒有,卻就有這種壞處,對方的過去即使知道得不算一清二楚,起碼都有「聽說」。李順順雖然名叫順,但過得卻不算太順。比其他影子似的生活,小李順順時代的日子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大概如此,李家好幾年前才會搬到小鎮。
「我這叫順其自然。」李順順不慍不火。
「拜託,那也叫自然!你看過那種動物,會面對面坐在一起,這只介紹那只得?」徐七夏有些乖戾。
這樣說吧,她不耐煩任何組織性再制度化的東西。好比,宗教是一種組織,有組織就有階級,再制度化以後,一單落入了那個階級秩序,就怕一輩子不得超生。
相親這回事也是差不多。雖然組織散漫,可跟宗教一樣,意識性很強;而儀式這種東西多半跟制度互相牽拖,更糟的是,還帶有一種神聖性,變得不可褻瀆。
就是這樣。這是「徐氏理論」獨特的見解,超時代、超感性,不輕易被迷惑。
「猴子。」李順順一本正經。「其實不過見個面,給自己一個機會而已,也沒什麼,又不必承諾什麼或答應什麼。」
「哎哎,還真的說起玄學來了。」徐七夏酸一句,隨手翻翻那堆照片,隨便掃一眼,又丟回去,抱怨說:「我老媽真是的,哪裡找來著一堆寶貝,全是些歪瓜劣棗,沒一個長得端正。」
「怎麼會,長的至少都很周全,我看頂好的,沒有缺鼻子少胳膊的。」
「這還叫做好?」故意氣她的是不?徐啟霞抄起最上面用精美塑膠套包成沙龍照的相片。「你看,這個眉毛一邊高一邊低,連嘴巴都是歪的。」
「那這個呢?」李順順抽出底下那張照片。
「不行,眼睛太小,鼻子太大,鼻孔還朝天;而且,你看他眼睛都瞇得只剩一條線。」徐七夏指著照片,對著眼睛部分重重點三下。
「人果然是視覺動物,愛漂亮的皮相。徐七夏,我都不知道你這麼重視外表。你看人就看外表,要帥要英俊的——對了,你從前就喜歡那種長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男生——」
「哪有!」徐七夏立刻翻白眼否認。
「什麼什麼?」她母親大人好死不死剛好過來。「你們在說誰?什麼男生?」看到那堆照片,興奮說:「是不是看上哪個了?」
「當然沒有。」徐七夏馬上否認,一邊瞪瞪李順順,嚴厲警告。趕緊轉開話題:「襪子呢?媽,你有沒有看到我的襪子?奇怪,我明明都放在一塊的。」
「你到底有沒有仔細看!」她媽不吃她那一套「乾坤大挪移」法,死咬著問題不放。
「看了看了。」
「那怎麼樣?」
「能怎麼樣?反正我不喜歡。」
「哪裡不喜歡?你表姨他們跟我都仔細看過,哪一個不是長得端莊體面,而且老實可靠!你看看,這個額寬臉四方,成熟又穩重,哪裡不好?順順——」轉向李順順尋求支持。「順順,你看,哪裡不好?」
「她嫌這些人醜。」李順順好整以暇丟下一顆炸彈。
「七夏!」果然,她母親大人高聲一吼,拔高八度,轟炸著:「你嫌人家哪裡丑了?有鼻子有眼睛,嘴巴適中,不大不小,不薄不厚;臉形方正,下巴厚實,而且有肉,看起來穩重可靠。這長相哪裡丑了?你在挑什麼?」
怎不說,那右半臉跟左半臉兩邊臉頰還不一樣大小!
「我不喜歡。」這個理由就足夠了。
「那這個呢?」她母親大人撿出底下那個,擺到她眼皮子底下。「眼大鼻挺嘴正,長得跟明星一樣,這個有什麼不好?」
「的確,這個眼睛是大,鼻子也挺,嘴巴也生得端正——但是,那是分開來看,湊在一起,跟畢卡索的人物抽像畫差不多。」
「七夏!」什麼畢卡索,他媽聽不懂那些,只知道全是借口。
「你這個也不喜歡,那個也不要,你到底還要不要結婚、要不要嫁人!」
「要結婚也不是這樣趕鴨子上架的。」
「不趕,鴨子會自己跑上去給煮熟嗎?」
「你就拿這些歪瓜劣棗騙鴨子,鴨子會笨得自己跑上架被煮熟嗎?」
徐七夏小小不滿。「看你跟表姨他們選的這些,標準那麼低,只要是個男的就可以,就算是打折兼贈送,清倉大拍賣,也有個本錢價。看看這個,沒有六十,起碼也五十,這個就叫成熟穩重,叫可靠?」
這話有點誇張,那男的是有些老相,頂多四十吧。李順順忍住笑,安靜在一旁,盡量不插話。
「人家才三十八,不過大你十歲,年紀剛剛好!」
「真好早就被搶光。快四十歲的男人還沒結婚,能有什麼好的!」徐七夏硬是乖戾,盡找隙縫挑骨頭。
「你自己呢!你也不想想自己,都快三十了,再東挑西挑,一直拖下去,還有什麼男人會要!」徐母大人對自己女兒一點都不客氣。
「我才二十七。」徐七夏也沒好氣,「去去去,我要洗衣服了,別在這裡擠來擠去。」硬是把她母親大人推回屋裡。
「七夏——」她母親大人還要說下去。
「表姨在叫你了。」徐七夏硬將她媽推進去。
「真是!」好不容易才擺脫。「每次回來一定都說這個,煩都煩死人。」
「你媽說的也沒錯。除非你打定主意不結婚,如果有意思,就別一直拖下去女人青春不經拖。」李順順說。
「少在那裡危言聳聽,又不是已經七老八十了。」還說!都是她投下的炸彈。「再說,也得喜歡看的順眼的啊,我媽他們找的那些,天天對著,只怕得內傷!」
「拜託,你還真有那個言情病,就只看到外表長相。」李順順盡在說些風涼話刺激她。「不過,也難怪啦。我們人類,尤其是女人,當然雄性也一樣,其實並不是那麼正義的,看到壞人長得美貌或英俊,尤其又有悲慘過去的,我們總是輕易原諒;雖然他做不許多壞事,我們仍然在心裡深處替他覺得惋惜。想想,連動物都要有華麗的外表吸引配偶,何況是人類。」
「又來了,李順順,你什麼時候學會說這些妖言惑眾的東西?」
「你啊,要是用這個應付你媽的狠勁,狠狠抓住一個男人,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哪還會被逼著相什麼親。」
「你是專門來跟我抬槓的是不是?」
「我只是陳述事實。其實,就是見個面,又不會少塊肉。」
「沒辦法,就是沒感覺。」
照這陣勢,照這局面,照她老爸老媽三叔公九神婆挑的這些寶貝來看,她的春天恐怕不會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