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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蔡小雀

  「唉,」平慶伯夫人低歎一聲,蹙眉道:「這蘭兒真是我命中的魔星啊!」

  許媽媽陪著平慶伯夫人人前人後張羅,好不容易逮著機會服侍夫人到暖閣中喫茶歇口氣兒,聞言連忙安慰。

  「夫人,三姑子如今出落得玉人兒似的好模樣,命中自有乘龍快婿來配,您就別太過操心了。」

  「這丫頭眼界太高了,一般官家子弟哪裡入得了她的眼?」平慶伯夫人吃了口清香悠遠的好茶,又是寵溺又是好氣地笑了。「不過也難怪她心氣高,我的女兒我自己知道,容貌是一等一的,琴棋書畫樣樣比人拔尖兒,就是皇家也是嫁得的,只可惜……」

  她的大女兒已經是豐郡王側妃,伯府的這注寶已經押在了身為五皇子的豐郡王身上,又怎麼能把小女兒嫁到旁的皇子府中去?

  「夫人,就算三姑子與皇家無緣,可您別忘了放眼咱們盛漢王朝,最為位高權重的貴公子,還當屬新承爵的四大侯哪!」許媽媽眼睛發光,慇勤道:「定國侯、鎮遠侯、關北侯、冠玉侯都是人中龍鳳,還是皇帝心腹愛將重臣,只要三姑子得了其中一位侯爺的眼緣,不比嫁進皇家可靠嗎?」

  平慶伯夫人先是一喜,隨即眼露遺憾之色。「你這老貨說得簡單,哪裡知道這個中難處?」

  許媽媽遲疑。「您是說……關於這四大侯的傳聞?」

  「定國侯有一半蠻子的血脈,年紀輕輕便風流入骨,後院姬妾如雲,我兒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委屈?」平慶伯夫人一個個地挑剔著,撇唇道:「鎮遠侯雖好,可惜注定是個短命鬼,難道你讓我寶貝蘭兒去做那望門寡嗎?」

  「是、是老奴目光短淺,嘴賤瞎扯淡——」許媽媽瑟縮了下,趕忙認錯。

  平慶伯夫人瞪了她一眼,越說越憤慨。「至於關北侯更不用說了,根本就是個粗魯野蠻的土匪頭子,哪裡配得上我家冰雪聰明、如花似玉的蘭兒?」

  「夫人息怒,都是老奴的錯,老奴再也不敢胡亂出主意了。」許媽媽越聽心越發涼,撲通地跪了下來。

  平慶伯夫人沒有叫起,卻也沒有罰她,只是等她一連重磕了好幾個響頭後,這才閒閒地喚起。

  「行了行了,許媽媽,你是我的奶嬤嬤,難道本夫人會連這點子臉面也不給你嗎?」

  許媽媽冷汗濕透了後背,哆哆嗦嗦地勉強站起身。「夫、夫人大恩大德,老奴……」

  平慶伯夫人轉怒為喜,笑吟吟地道:「好了,我也知道許媽媽你是為了我兒打算,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冠玉侯雖說性情高傲,目下無塵,但容貌俊美絕倫,又是長公主和計大將軍的獨生愛子,我家蘭兒若能嫁他為婦,當是頂頂的一樁好姻緣。」

  「那是那是。三姑子生得這般好顏色,和冠玉侯正是天上一對地上一雙的璧人哪!」許媽媽趕緊巴巴兒地奉承道。

  「長公主是皇上親姊,可不是一般的尊貴榮寵……」平慶伯夫人喜笑顏開,興沖沖地道:「若我蘭兒能成冠玉侯夫人,做長公主的兒媳,皇上的親外甥媳婦兒,咱們平慶伯府可就躍升一等貴胄人家了。」

  就是豐郡王這個五皇子也得高看他們容家一眼,更何況若能和冠玉侯成了連襟,可說是天上砸下來的巨大餡餅兒,就衝著這一點,何愁豐郡王能不把荷兒扶正?

  平慶伯夫人正想得心旌搖蕩,喜不自勝,渾不知自己這番話全落到了暖閣花窗後的小女兒耳裡。

  容如蘭嬌嫩嫵媚的小臉滿滿紅暈,心兒怦通怦通狂跳得幾乎抑制不住。她全然不需費力回想,冠玉侯計環琅那張漂亮俊美到極致的玉臉和高大頎長如竹似松的身形,霎時就躍現了眼前……

  那是去年宮中元宵燈宴上,各府權貴子弟和嬌嬌都應邀進宮向皇帝祝賀上元佳節,在美麗的繁花燈海中,她一眼就相中了那個坐在皇帝下首的華貴俊美公子——

  神情清冷,眉眼精緻,美得彷彿玉雕劍鑄而就,一身令人屏息心折的皇家氣派和凜凜英氣,一下子便擊中了容如蘭的少女芳心。

  只是後來當她知道那人便是鼎鼎大名的冠玉侯,是皇帝的親外甥,她就不自禁地膽怯了。

  容如蘭雖驕縱膽大,可在京城權貴嬌嬌中卻從來只是二三流之輩,就連掌兵京畿南大營的指揮使家女兒也能排擠她,所以就算仗著大姊姊是郡王側妃的勢,她也只敢對著三、四品官員家的嫡女頤指氣使。

  而冠玉侯,卻是眾姝眼中癡癡仰望卻不敢褻瀆的那一輪皎潔明月,她若是膽敢在人前洩漏出一星半點的戀慕,光是那些權貴嬌嬌的唾沫子就能淹死她。

  可現在母親說……說想把她許給冠玉侯……

  容如蘭俏臉飛紅,心跳加速,緊緊咬著手絹兒,幾乎喜極竊笑出聲。

  她已經可以想見當自己當上了冠玉侯夫人,那些素來有些瞧不起她的嬌嬌該如何對她又羨又恨又妒又畏了。

  就在此時,一個姿容雍容絕艷的華袍女子在婢女僕婦們的簇擁下浩浩蕩蕩而來。

  「荷兒,你怎麼來了?」平慶伯夫人連忙起身迎接大女兒,滿眼寵愛歡喜。

  「來,快坐下歇著,才剛出了月子可不好這麼勞累,有什麼事兒讓人喚娘過去也就是了。郡王爺呢?」

  「郡王那兒自然是安排妥當了的。」示意服侍的眾人退遠些後,清艷美麗的容側妃偎進了母親懷裡,笑嗔道:「在娘眼中,女兒可是這麼不懂事的人嗎?」

  「我家荷兒聰慧過人,為娘的哪裡有什麼不放心的?不過是絮嘴,白囑咐一句罷了。」平慶伯夫人對這個大女兒是又愛又敬,忙道:「荷兒特意來尋我,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兒要叮嚀的?」

  容如荷滿意地嫣然一笑。「就知道娘和女兒最知心了。實不相瞞,女兒今兒奉了郡王爺的口諭,私下想先跟爹娘通個氣兒,是關於蘭兒的婚事的。」

  平慶伯夫人微訝,隨即喜道:「咱們倒想到一塊兒去了,娘方纔還在嘮磕這樁喜事兒呢!」

  「娘的意思是,心中已經有如意的人選了?」容如荷蹙了蹙眉。

  平慶伯夫人察覺到大女兒的些微不快,忙解釋道:「這不正頭疼著嗎?也不過是方才同許媽媽閒議論幾句,挑一挑這京城的名門子弟罷了。」

  暖閣花窗後的容如蘭心猛一跳,眼神警覺陰鷙了起來。

  ——母親怎麼又轉了口風了?

  「那便好。」容如荷豈會看不出母親一臉訕然,卻沒有戳破,微笑道:「郡王親自替妹妹挑了一門好親事,是個肯疼人的,雖說年歲稍長了妹妹一些,但權勢不小,家中也是極富貴的,曰後妹妹嫁了就能當家作主,我同郡王都覺得十分合適,現在只等爹娘點頭了。」

  容如蘭心提得老高。

  「這……」平慶伯夫人心下有些遲疑,可仍然信重大女兒和郡王的意思,「既然連郡王和荷兒都說好的,那自然是拔尖兒的好對象了。」

  「娘,您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害妹妹的。」容如荷強調,笑容可掏地道,「雖然這人選您乍一聽許會覺得驚訝,但只要拉攏了此人,我家郡王手中實力又可增添兩分,日後咱們容家必能風光無限的。」

  平慶伯夫人越聽心越沉,握著大女兒的手隱約發顫。「……那人是?」

  暖閣花窗後的容如蘭指尖緊緊陷入了汗濕的掌心。

  「那人便是執掌京畿南大營的指揮使鄭先。」容如荷一個字一個字慢慢道。

  平慶伯夫人臉色瞬間白了,霍地站了起來。

  「萬萬不可!」

  「母親,」容如荷臉上笑容還在,神情卻是強硬得不容撼動。「這是郡王爺和女兒的『意思』。」

  平慶伯夫人心如刀割,大大氣苦,正要說什麼時,卻見花窗後乒兵乓乓地衝來一個熟悉的嬌俏身影,心霎時一片冰涼。

  「大姊姊,我死都不會嫁給鄭家那個糟老頭的!」

  容如荷沒想到被妹妹撞個正著,艷容有一瞬的尷尬,隨即又恢復如常,甚至輕斥道:「越大越沒規矩了,婚姻大事容得你置啄嗎?」

  「你還是我大姊姊嗎?我是你嫡嫡親的妹妹,你竟然要我嫁給一個老得都能給我當爹的男人,還是鄭可兒那個賤人的爹?」容如蘭怒氣沖沖,眼底滿是憤恨的血絲。「你別作夢了!」

  「蘭兒,不許頂撞你長姊!」平慶伯夫人聽得心驚膽戰,忙攔住激動的小女兒。

  這個大女兒如今是郡王寵妃,就連他們做爹娘的都只能同她有商有量,哪裡敢斷然駁斥甚至翻臉喝斥?

  「母親,你眼裡只有大姊姊,你偏心!」容如蘭嚎啕大哭。

  容如荷從頭至尾冷眼旁觀,看著平慶伯夫人摟著妹妹哭成了一團,美麗臉龐絲毫不為所動。

  「……哭夠了?」

  「你——」容如蘭恨得目訾欲裂。

  「荷兒!」平慶伯夫人滿眼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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