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青?」李今朝眼淚收住,瞪著眼前舉著燈籠,慢步而來的青年。難道蘭青天生就是她的福星?
來者確是蘭青。他穿著很隨意,平常紮起的長髮如黑絲隨風飄動,嘴角綻放異常的春意,笑道:
「今朝,我來接妳了。這是妳的朋友嗎?」
李今朝一時看呆,呆到下巴合不起來,連手臂也不覺得痛了。那個平常很正經的蘭青,就是眼前這人嗎?
明明同一人,眼前這人卻是妖美異常,一笑風情無限,讓人心肝撲通通地跳,慾念勃勃大發。
「……」萬丈光芒啊,她說不出話來了。
蘭青揚眉,停在她的面前,沒有扶起她,反而直勾勾望著那女子,揚起那春情中蕩著情慾的神采。他抿抿嘴角,眼波流動,笑得無比勾魂。
李今朝傻眼。忽然間,這個風情萬種的男人,腳尖不動聲色地踢上她的下巴。她連忙一閉,終於回過神來,連忙拔掉銀針。
慢慢往後爬……慢慢往後退……那女人竟然沒有阻止她,是被迷暈了嗎?
她心跳如鼓,手臂又開始陣陣抽痛,但不敢再抬起頭來……這個,雖然她很可恥的沒有經驗,但光用聽的,也知道有人在激吻中……蘭青,辛苦你了……
突然間,她退無可退,因為踢到了某個人。
她暗聲叫慘,不知道蘭青有沒有本事一人對二女?
有人徐徐蹲到她的身邊,她屏息著,眼珠溜溜滾著,發現這人衣袍暗色系,難怪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他俯下頭,在她耳邊以氣音低語:
「是我,傅臨春。」
細長的眼睛頓時暴裂了,呼吸停了,身體硬直了。
他摟住她的腰身一提,讓她直立在那裡。她心跳加速,黑巷裡,看不清對方,但她忍不住調開目光,這一調,就直覺往蘭青那兒看去。
蘭青那兒有燈籠,她很清楚地看見蘭青正抱著那衣衫半解的女人相互纏綿擁吻,蘭青單手撐住那女子的背,指間竟是銀針。
她暗驚失色,頓時黑暗攏去她的目光。她稍停片刻才發現,自己竟是被傅臨春捂去雙眼。
她有些頭暈腦脹了,傅臨春竟這樣碰她……內心又停在蘭青那高舉的銀針。蘭青殺人她不是沒有見過,但這樣殺人未免……好痛!痛叫及時吞回嘴裡,她臂上的銀針被取出。
傅臨春溫聲道:
「針上無毒,可以放心。若是等那血鷹塗上手臂,就來不及了。」
「……喔……」
「多謝春香公子及時相助。」蘭青的聲音近在面前。
她心一跳,腦中有些亂,巴不得傅臨春繼續捂著她的眼,但傅臨春根本與她心靈不通,就這麼放開手,她眼珠子轉了轉,轉上蘭青的方向,眼角瞥到蘭青的後頭,是氣絕倒地的身子。
藉著燈籠微光,她目光終於停在蘭青面上。
正常的蘭青。
蘭青是為她,她也想活著,就這麼簡單。她抿抿嘴,用力歎一聲:「我真是嚇死了,」她用力揮拳擊向他的手臂。「我一隻手差點廢了。」
蘭青眼眸終於露笑意。「幸虧春香公子及時打掉她手裡盒子,要不,我怕也趕不及過來。」頓了下,他解釋道:「妳離她過近,若是出招相搏,難保妳不會受到波及。」
「我當然知道啦!」她瞟到在一旁的傅臨春,試探問道:「傅臨春你是怎麼突然出現的?」
「我路過。」那聲音有點漫不經心。
原來如此,還真他娘的巧,害她用力扯下耳環,以為相熟的人看見後,起碼替她收個屍。傅臨春會識得她耳環,那才見鬼了,她摸摸左耳,痛得齜牙咧嘴。
蘭青拍拍她身上的灰塵,嘴裡道:「江湖事扯到不相干的人,總是麻煩點。今朝不懂武,對血鷹瞭解也不深,雲家莊敢去挑釁血鷹,就該想到後果才是。」
「正是。」傅臨春道:「血鷹的事,我們也在盡力。李姑娘,妳還要留在城裡嗎?」
她聞言一怔,立即嘿笑兩聲:
「這是當然……我住慣這城了,要我搬走,我還不習慣呢。」
「是麼?」傅臨春若有所思。
蘭青瞪她一眼。
她當作沒有看見。她就想留在這兒啊,這裡她熟得不能再熟,都可以閉眼摸回家了,再者……唔,離雲家莊也近些,要聯絡也方便,可沒其它意思。
「這樣吧,如果李姑娘不嫌棄,先上我那兒。城裡必定還有血鷹,恐怕已在妳家附近埋伏了。」傅臨春溫聲道。
她瞠目結舌。傅臨春邀她去雲家莊?見鬼了!
蘭青遲疑一會兒,代她答道:
「好!晚些我在今朝妳家弄點小火,反正今晚乾燥易著火,就讓大伙認為布莊跟妳家著火都是意外,雲家莊在本城一向助人不遺餘力,頗得聲望,可以藉這機會光明正大渡妳進去。」他自知依他之力,如果血鷹成雙成打的來,他鐵定無法同時顧及今朝跟大妞。
「那……」她眼珠子又轉,輕聲說:「就麻煩傅臨春你了。」
「今朝,明晚還一塊過除夕?」蘭青問道。
她嘻嘻笑著:「這是自然。每年除夕都跟你們過的,不然還跟誰?」
黑暗裡,她總覺得傅臨春一直在看她,她想要對上他的眼,但他跟光源是反方向,她只能看見有個人站在那兒,卻不知他在做什麼。
傅臨春一直在看她?
算了吧,她有自知之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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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
啪噠啪噠,一連串的腳步自房內響起,接著,門開了。
外頭的雲家莊少年子弟送上新衣,輕聲道:
「這是春香公子吩咐的。李姑娘家中著火,全副家當都沒有帶出來,所以請姑娘換上這件新衣袍。」
李今朝有點詫異,但還是笑呵呵地接過:
「我穿什麼都無所謂,有件新衣送我,我當然來者不拒,待會我就要回去了,傅臨春他……」
「春香公子請李姑娘今晚留下,一塊過除夕夜,守歲吧。」
「留我過除夕?」她真的被嚇住了。昨晚來住,今天一整天不見傅臨春,她自知徹底惹人嫌,正要準備回家去,卻被邀請一塊過除夕?
「是,所以春香公子差我送新衣,請李姑娘換上,再去吃團圓飯。」
「喔……」她眼珠子轉啊轉,正好對上那弟子偷覷的眼光,終於掩不住心中的渴望道:「那請小哥上蘭青麵攤轉告,說我不回去過除夕了。」
「春香公子已差人過去說了。」
這不是擺明,傅臨春一定要她留在雲家莊過除夕嗎?她內心暗怔,謝過那弟子,又啪噠啪噠走回房裡。那弟子還在偷盯著她,她笑道:「小哥有事?」
「不……」他有點靦腆,自她濕答答的長髮收回目光。「請李姑娘暫歇。」語畢,還很好心地關上門,以免有人看見她不雅的樣子。
她也不介意,反正雲家莊弟子擅長搜集消息,誰都知道她曾厚顏無恥對傅臨春公開示愛過。她攤開紅色衣袍,款式是男人的,而且是雲家莊數字公子的。
每年雲家莊裁製新衣袍,一律由她過目,她總會多備上幾件,以防不時之需,沒有想到最後會用在她身上。
博臨春要她一起過除夕,已經夠令她驚訝了,竟然還送來雲家莊的新衣,這根本是天要下紅雨了!
昨晚雲家莊一併收留布莊以及遭火波及的受災戶,正是這樣的義舉,雲家莊才令得城裡百姓敬愛。說起來,她倒要讚歎傅臨春,公歸公、私歸私,不會因為不喜歡她這個人而無視她的存在,甚至因私損公。
她摸著那上好的絲綢布料,想不出傅臨春給她這件衣物的目的,乾脆什麼也不想,直接換上去。
她穿衣向來隨意,男裝她也不排斥,她連頭髮也紮起來,學起那雲家莊男弟子的打扮。
自銅鏡裡看,朱色的長衫令她腰身纖細,但同時也突顯面色的蒼白浮腫。她是很少照鏡的,照了鏡也多半不理,她還記得小時候最後一次仔細看自己時,還有娘親清美的美貌,現在倒是……折損不少了。
飲酒,作樂,不修邊幅……唉,自找的。
又來敲門聲。
「李姑娘好了麼?」
那天生溫暖的聲音是傅臨春所有,她直覺彈跳起來,心口難受控制地猛眺。
窗紙已被薄薄的暗色遮蓋,她要去開門,而後又想起什麼,衝到銅鏡前,用力捏捏臉頰。
腮面頓時紅咚咚,看起來算是有點美色了。
這樣的行為簡直是白癡,她知道。偏偏,就是無法控制這種傻瓜行為。本來要去開門了,後來發現自己赤著腳,於是連忙穿上,才跳著去開門。
門外,果然是傅臨春。
她不由得屏息。
他溫潤如玉的面貌,完全不似蘭青妖力大發的媚態,但她就是喜歡他這樣的暖色。如果,這樣的暖色,能陪她過除夕,該有多好啊!
從她十八歲那年開始就這樣盼望著,今年總算盼到了!那多來幾個血鷹,她也是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