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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季潔

  「桐桐,難道你不想親手了結這惡人嗎?」雪蝶兒咬牙忍痛,難掩激動地問。

  迎向雪蝶兒堅定的眸光,桐普晴苦苦一笑,試著遺忘的悲痛,在瞬間被挑起。

  巫循看著她們,心驀地糾結,他心裡知曉,不該阻止。

  輕歎了口氣,他遲疑了半晌才走向前,朝雪蝶兒伸出手,露出莫可奈何的笑。「走吧!」

  將手交至他的掌,雪蝶兒的眼眶已因他的體恤,盈滿激動的熱淚。

  穿過綠林,三人腳步一到達,眼底立刻落入戴著銀面具的炎鬼,淪為階下囚的狼狽模樣。

  巫循快步走向大熊。「問出炎鬼滅寨的原因了嗎?」

  大熊晃了晃頭。「這小子硬得很,別說一句話都沒說,這段期間,一口水、一口飯也沒吃。」

  看著炎鬼依舊站得昂然挺拔、頂天立地的模樣,雪蝶兒積鬱在胸口的千愁萬緒在瞬間沸騰。

  她以蹣跚的腳步走向他並質問。「為什麼到了如此境況,你卻還是不肯說出滅『努拉苗寨』的原因?」

  一看見他,雪蝶兒心頭湧現的不是炎鬼殘忍對她的手段,而是「努拉苗寨」所有無辜寨民的性命。

  陰陰覷著雪蝶兒,炎鬼發出低啞的冷笑,倔傲的態度言明了他絕不為自己做任何辯駁。

  上百條無辜的努拉苗寨人就這麼死在他手中,而他的態度竟是那麼不在乎?

  迎向他波瀾不興的眸,無辜寨民的悲怨彷彿映在其中,雪蝶兒心裡的怨若巨浪,勢不可擋地撞擊她的心。

  驀地,她臉色一沉,搶過大熊手中的大刀,揚刀刺向炎鬼——

  雪蝶兒的體力只夠讓她使三分力,但刀鋒正中炎鬼心窩,片刻傷口便沁出大量的血。

  見他血流如注,雪蝶兒腦中瞬間空白,如握熾鐵般地鬆開握刀的手,在可以一劍取他性命的關鍵時刻——心軟。

  噹啷一聲,大刀落地。

  「何必心軟,血債血償,是天經地義的道理。」許是傷及心脈,炎鬼倒地前薄冷的唇,吐出嘲諷冷語。

  是嘲人或嘲己?

  他話中的絕然,讓眾人詫異地倒抽了一口氣。

  在炎鬼倒下前,他的腦海迴盪著抹纖柔身影,向來冷倔的抑鬱嘴角,隨同落地的銀面具落下,坦露出最真實的一面。

  見他倒地不起,巫循快步向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後才愕然開口。「他已經斷氣了。」

  「死了?咱兒不信,姑娘那一刀戳豆腐都穿不透?」大熊濃眉挑得老高,語氣裡充滿了懷疑。

  巫循擰眉把了把他的脈,音調緩揚地晃了晃頭做出推斷。「也許被擒時,他早做了必死的決心。」

  大熊豪邁卻滄桑的面容充滿了疑惑,他愈想愈覺得古怪。「既然做了必死的決心,又何必苦撐到回苗寨讓姑娘殺他?」

  其中的答案,或許只有炎鬼本人可以回答。

  確定炎鬼在她的刀下斃命,雪蝶兒顫抖地搗住唇,淚眼朦朧的眸儘是錯愕。

  為什麼當她親手殺了這罪惡多端的惡人,她卻沒有半點復仇的快感與釋然的感覺?

  莫怪俗話說:「冤冤相報何時了。」

  這其中的智慧,賠上的是整個「努拉苗寨」與炎鬼的命。

  雪白的發隨風揚,雪蝶兒輕斂眉,愣愣地矗在原地,心緒恍惚地不知該做何反應。

  突地,巫循走到她身旁,輕輕地扣住她的肩,讓她靠在他寬闊胸瞠上,給她支持與力量。

  感覺到巫循的靠近,雪蝶兒緊繃的心緒倏地鬆懈,眼淚再也無法抑制地無聲無息地順頰滑落。

  「阿循哥——」她細啞的嗓澀澀揚起,身子仍不住地輕顫。

  巫循將她帶入懷裡,大手安穩地輕撫著她的背脊,反覆喃著。「傻姑娘,一切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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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海二鬼」的事落幕之後,在巫循的細心照料與六帖以靈珠為藥引的藥治療下,雪蝶兒身上的蠱毒已清得差不多。

  雪蝶兒臉色雖然依舊慘白,但原本褪白的發,竟似墨染地由灰白、灰黑漸恢復原來的墨色光彩。

  在兩人準備離開「努拉苗寨」前,巫循帶著雪蝶兒與桐普晴,在「努拉懷洞」前祭拜先靈。

  其實若依苗寨的傳統,所有慘遭橫禍的努拉苗寨村民,是不能進「努拉懷洞」的。

  但礙於沒人知曉當時的情況,雪蝶兒與桐普晴為此事討論出結果。

  她們以刻寫著「努拉苗寨村民合塚」的木牌代替屍骨,再以一隻小金棺代替木棺,葬進「努拉懷洞」裡。

  「爹爹,阿循哥遵守承諾,要帶蝶兒離開苗寨了,願祖靈保佑您在天之靈能夠安息。」雪蝶兒握著巫循的手,在「努拉懷洞」前與雪嘯天叩別。

  「巫大哥,我們就把蝶兒交給你了。」即便不捨,桐普晴仍是微笑對著巫循說。

  巫循鄭重地頷首。「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桐普晴露出寬心一笑。「蝶兒,你跟巫大哥落腳後再通知我們,快快養好你的身體,我和千月會去喝你們的喜酒——」

  一提起失蹤的苗千月,氣氛陡地凝滯。

  雪蝶兒笑了,圓潤晶瑩的淚珠卻一顆顆順著勻稱的頰滾下。「桐桐……你還是跟我們一起走好了,留你在這邊,我真的不放心。」

  桐普晴勉強扯開笑容,柔聲道:「不用擔心我。」

  歎了口氣她感歎地繼續道:「我們四姐妹不知幾時能再聚……」

  雪蝶兒微頷首。「一定會的。」

  放眼望著隱在淡淡峰嵐之中的層層梯田,心裡百感交集。

  短短幾年間,曾經順著層層梯田而建的努拉苗寨已成為歷史,深深刻印在他們的心中。

  風依然迴盪在好山好水之中,屬於努拉苗寨的故事,已漸漸被遺忘在世人的回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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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揉著淡淡桂花香的秋風在天地間流連,帶出了悠然的秋息。

  離開苗寨後,巫循本打算帶著雪蝶兒到泉州同「嘯夜鬼船」的哥兒們眾眾,再回老家。

  適巧船長司空禹偕著妻子水蘊霞到泉州探望妹婿,於是一夥人就這麼順理成章留在泉州過中秋。

  「霞姐姐,我這樣穿……不會很怪嗎?」

  「哪會怪,蝶兒美極了。」水蘊霞輕笑,眸光驚艷地落在眼前粉雕玉琢的姑娘身上。

  換去一身苗家姑娘的裝扮,這是雪蝶兒頭一回學漢家姑娘的穿著。

  秋黃的軟衫裡著她略顯纖弱的身軀,眉目清雅素淨、雪顏無瑕,與往日艷美的模樣相比,多了點沉靜之美。

  「我還是不太習慣呢!」她微掀唇,表情有些赧然

  大熊由後堂走來,一瞧見雪蝶兒,驚艷地繞著她們打轉。

  雖然知道眼前一臉粗獷豪邁、滿臉鬍渣的高壯男子是巫循的哥兒們,但瞧見他殺氣騰騰地走來,雪蝶兒還是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恢復健康的雪蝶兒,失去守護蝶與施蠱能力,清雅的外貌,讓人無法聯想她曾經擁有讓人聞之喪膽的能力。

  「別怕,大熊是面惡心善,嗓門大了點。」

  「是、是,咱兒溫柔善良,牲畜無害。」語落,大熊哪管姑娘怯生生的模樣,左看、右看、前看、後看,被黑胡遮住的唇,發出嘖、嘖聲響。

  「嘖什麼?別嚇壞姑娘了。」不客氣賞了他的大熊頭一掌,水蘊霞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愕然地瞅著水蘊霞,他理直氣壯開口。「霞姑娘,蝶兒妹子見過我的,當時就是她借我的刀,唰的一聲,刺死炎鬼的。」

  「是啦!是啦!」翻了翻眸,水蘊霞簡直快被大熊給煩死了。

  關於雪蝶兒借他的刀刺死炎鬼之事,已經成了大熊四處向眾人說嘴的豐功偉業事跡之一。

  天曉得大熊在得意個什麼勁。

  「不過我還是覺得老巫誆咱兒?這麼個水噹噹的姑娘,怕是連只小螞蟻也不敢踩死,怎麼會施蠱呢?」

  水蘊霞瞧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索性對雪蝶兒道:「別理他,到我小妹房裡,我幫你塗些玫瑰胭脂,氣色會更好。」

  兩人才旋身,便見巫循跟著出現。

  「我正要找你呢!」巫循揚笑,望著雪蝶兒清雅的漢家姑娘裝扮,心頭悸動地盈滿柔情。

  「我同霞姐姐一塊……」感覺得巫循灼熱的眸光,雪蝶兒透著自然粉色的唇,揚著羞澀的笑。

  大熊一瞧見巫循,立刻將心中的疑惑一傾而盡。「這小子可真奸詐,誆了咱兒那麼多年,瞧瞧眼前柔嫩嫩、水噹噹的姑娘,哪裡是會下蠱的毒姑娘?」

  害他以為巫循這臭小子,真是讓心愛的姑娘下蠱的深情男子哩!

  巫循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眸中閃著促狹。「擅放蠱的姑娘有一招拍花放蠱,與人握手寒暄時,蠱就會由手心傳入,你剛剛同蝶兒握過手沒?」

  「啥!」因為震驚,大熊豆大的眼瞪得極大,龐大的身軀因為震驚,猛退了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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