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中唱著,心裡念著,她悠美如天籟的歌聲,也乘風駕雲,繾綣迴盪飄至遙遠天邊……
只是,歌還沒唱完,一名穿著紅衣裳的姑娘以如陽般的笑靨打斷了她的歌聲。
「翩翩?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雪蝶兒連忙抹去眼淚,瞥過頭訝異地問。
她記得,這些年洛翩翩為了她姐姐的事常到女真,因為這樣,能見到彼此的時間實在不多。
「才剛回來沒多久。」她笑著,清秀的臉龐揉著燦爛與一抹幾不可辨的黯然。
雪蝶兒看著她的笑容,瞧出了一絲不對勁。「怎麼了,翩翩有心事?」
洛翩翩一怔連忙反駁。「翩翩才不會有心事呢!倒是你,你的阿循哥什麼時候回來請大家喝喜酒?」
「兩年了……」雪蝶兒輕喃著,語氣有說不出的感歎,真的是晃眼瞬間,時間就這麼過了。
發現她語氣裡的惆悵,洛翮翩倏地轉移了話題。「對了,大伙都上哪去了,整個寨裡安靜極了,千月不見人影,連桐桐也不在家。」
在進努拉苗寨前,洛翩翩便發現這異樣。
她可以算是寨裡的常客,每一次入寨,總是可以感受到安樂歡欣的氣氛,寨裡的人瞧見她,也會同她打招呼。
但今天不一樣,寨裡的氣氛不同往常,靜得有些詭異。
「我知道桐桐到江南辦事去了,但千月不在,倒是稀奇。」雪蝶兒攢眉細思,心裡因為洛翩翩的話,心裡極為疑惑。
徐徐的風迴盪在身旁,雪蝶兒身上隨風輕揚的小銀鈴,襯托出整個寨裡過度安靜的氣息。
「猜也沒用,不如先回寨裡找她吧!」洛翩翩拉著她,方旋身,視線往村寨的方向而去,伴隨陣陣濃煙的沖天烈焰,教人看得憂目驚心。
抬頭望著盛大的火勢,洛翩翩愣在原地。「怎麼突然會起這麼大的火呢?」
看著回村寨的方向,雪蝶兒心驚膽戰地冷著嗓說:「快回去!」
「不用費心思了!」一道身影在瞬間俐落地擋住兩人的去路。
雪蝶兒蹙眉,凝著眼前帶著銀面具的男子。「你是誰?」
男子手腕俐落一翻,長指倏地挾了幾隻蠍尾銀針,不帶半點感情地冷道:「炎鬼。」
銀針蠍狀尾部透著隱隱青光,雪蝶兒見狀訝然地低喃。「為什麼你會有蠍尾銀針……」
那是苗千月家的獨門武器,按理說不會流入外人手裡才對。
「你對苗家做了什麼?」雪蝶兒顫聲問。
耳底落入「苗家」二字,炎鬼霍地發出陰沉的駭人低笑,那笑如黑夜裡的狂凜寒風,教人不寒而慄。
「你到底是誰?大白天,裝神弄鬼,羞是不羞!」洛翩翩嬌聲斥道,壓根不管眼前名喚炎鬼的男子武功究竟有多高。
炎鬼不語,銀針倏地往洛翩翩射去——
殺氣朝兩人逼近,雪蝶兒推開洛翩翩揚聲道:「翩翩,快走!」
「誰都別想走。」戴著銀面具的男子發出陰沉的嗓音,冷冷開口,透過面具的眸子,閃爍著陰鷙。
就在此刻,雪蝶兒發上銀蝶嗅出危機,倏地振翅撲往來者。
炎鬼有所所防備,碩長身形俐落一閃,閃過銀蝶的攻擊,回身穩住步伐,氣聚挾針長指,咻的一聲,蠍尾銀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射出,將雪蝶兒的守護蝶釘在巨石上。
雪蝶兒怔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情景,瞬間,忿然的情緒湧上心頭,她揚掌與他對招。「閣下究竟是何門何派?為何來此撒野!」
「蒼海二鬼。」炎鬼冷哼一聲,以巧勁輕而易舉化掉她的招式,動作迅捷,教人幾乎看下清他的招式。
「蒼海二鬼?」雪蝶兒一聽到這個名號,美艷的雪顏上儘是訝異。
前些日子她才收到巫循的飛鴿傳書,他提了鬼船上有人中了蠍尾銀針而死,而「蒼海二鬼」可能來自「努拉苗寨」。
當時她就極為納悶,現下想來,這事並不單純。
「對,厲鬼來討命了,我們要『努拉苗寨』血債血償。」
他一字一句以著極緩的速度開口,堅定的語句,挾著冷意,似來自地獄的萬年哀悼與淒冷。
雪蝶兒一凜,思緒霍地回到兩年前,她與巫循在一場大雷雨中遇到的陌生男子。
當時他們還為了這件事,吵了一架……輕斂著眉,她暗自思量著,眼前的男子,會是當年那個人嗎?
「為什麼?」雪蝶兒喃聲間著。
「為什麼……哈……哈……」遏制不住內心的仇很,炎鬼發出沉啞的低笑,揚指扣住雪蝶兒雪白的喉。「目的是——殺光努拉苗寨所有邪男妖女。」
「你不能這麼做!」她沒想到,巫循的擔憂成真了!
「天底下沒有我炎鬼不能做的事。」他說得淡然,透過面具望去的眼,深邃似無止盡並透著冷厲的哀傷。
雪蝶兒看著眼前戴著銀色面具,全身充滿絕望、忿恨像頭負傷野獸的男子,心陡地一滯。
落在他手裡,怕是沒有活命的機會吧!
炎鬼瞅著她絕美的容顏,將她鉗制得死緊的長指上移,劃過她潔美的下顎,再移落到她雪白的頸,沉聲喃著。「你說,銀蝶仙子少了銀蝶庇護,下場會如何?」
感覺到男人的指挾著內勁落在喉間,雪蝶兒澀然閉上眼,無力抵抗。
「放開蝶兒!」
洛翩翩見姐妹遭惡人所制,面露嬌慍之色,驚愕的想出手相救,卻詭異地近不了炎鬼的身。
為免後患,炎鬼眸光陡銳,手腕俐落一翻,冷血地朝洛翩翩射去幾隻蠍尾銀針。
「翩翩小心!」雪蝶兒驚喊,心陡地一凜,深怕洛翩翩躲不過朝她射去的蠍尾銀針。
眨眼間,一抹藏青身影挾風帶塵而至,藉披風使出的氣勁震落銀針。
「允薩?」洛翩翩定眸,不由得驚愕出聲,沒料到他會從女真追她到此地。
炎鬼深懷戒心、目光如炬地估量眼前情勢,忿然而起的仇恨喚起體內的野性,他率然出手,招招陰狠皆有奪命之意。
交手數十招,允薩暗驚此人內力不凡,招式變幻莫測,身手矯健,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蝶兒,咱們先走!」洛翩翩見兩人交手鬥得正酣,拉著雪蝶兒趁兩人不備之際趕緊離開。
雪蝶兒本欲拔腿往前的腳步卻霍地滯住。「不管他了嗎?」
男子顯然是為洛翩翩而來,若這麼離去,拋下他一人應戰,未免太不顧江湖道義。
誰知洛翩翩竟賭氣道:「我不識他!誰管他是死是活。」
這話一砸下,允薩一個閃神,受了炎鬼一掌。
炎鬼這一掌氣勁十足,硬是將允薩震得盈餘尺遠。
允薩猛地一怔,一口滯在胸口的氣湧至喉頭,唇角瞬即溢出殷紅的血。
內力受重創,他不再纏鬥,左臂陡揚,他內力盡出地用披風半裹住洛翩翩,帶回懷裡。
無暇顧及他人,他一舉凌躍至數丈遠。
「混蛋,你放開我!」猛地被拖入男子的懷抱中,洛翩翩心一涼,眼底落入雪蝶兒悵然的微笑。
「我不要丟下蝶兒一個人!不要!」
雪蝶兒眼見洛翩翩在轉眼間被男子救走,微扯唇稍寬了心。
也好,「努拉苗寨」是炎鬼復仇的對象,本來就不該殃及無辜,寬心的同時,雪蝶兒亦感到無止盡的悲涼在胸中掠過。
徐徐轉身,她緩緩迎向炎鬼毫無表情的銀面具臉龐,幽幽說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語落,她的眸光越過他的銀面具,看著「努拉苗寨」熊熊燃燒的火焰亂竄,心冷了半截。
高腳樓一座座崩塌發出的轟然巨響,充滿歡樂歌聲的「努拉苗寨」在她眼前消失。
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深仇大恨,讓「蒼海二鬼」以如此殘忍的手段報復「努拉苗寨」。
她更不知道爹爹、苗千月及其他寨民是不是都已經慘遭毒手……隱下心中的沉痛,她身上的銀鈴輕晃,伴著沉冷的思緒,顯得沉重而悲涼。
「放心,我還不會殺你。」炎鬼狂笑出聲,銀面具因為他異常厲冷的眸,透著猙獰的氣息。
她從容迎上對方叫人不寒而慄的深眸,淺勾唇低語。「你會後悔的!我不信沾滿仇恨之血的雙手,可以平息你心中的怨恨。」
炎鬼冷冷開口,手腕一翻,他手中驀地多了只蠍尾銀針,揚手將針刺進雪蝶兒眉心。「我不會後悔。」
「為什麼要血洗……」感到一股熾人的灼燒由眉心竄入,再攻自心口,雪蝶兒還來不及痛,便失去意識。
朦朧中,雪蝶兒像是被推入一條冗長、無止盡的深淵之內,她無能為力地往下墜。
腦中唯一出現的,是巫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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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循哥、阿循哥……蝶兒好痛……救我……」
那低吟伴隨著急急響起的銀鈴聲,恍恍惚惚,似遠似近,若有似無地出現在眼一剛。
巫循伸出手,想抓住雪蝶兒,她卻似煙般,一絲一縷在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