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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雷恩那

  聶行儼倏地起身,面色沉凝,甫要朝事發所在奔去,一隻有力的秀手突然扯住他的腕。

  他蹙眉,垂目,看著仍跪坐未動的姑娘。

  「走……快……快走……」夏舒陽唇吐語,輕得不能再輕。

  她頭低低,雙眸淡斂猶若入定,看也不看他,像似……她不是在叫他走,她其實是在阻擋他,不讓他去阻擋誰逃走。

  「把這該死的畜牲射下來!射下來啊!」、「快!別讓它飛了,快射!」、「混帳東西!要逃沒那麼容易!」、「大夥兒射啊!瞄準些,射啊——」

  聽那一陣氣恨叫囂,聶行儼抬頭再看,被太子隨從與一群宮衛輪番喂箭之下,那頭小獵鷹振翅高飛,雙翼鼓風,直衝雲霄。

  須臾間,獵鷹已成白雲上的黑點,不復再見。

  第9章(2)

  所有人摔弓的摔弓,咒罵的咒罵,聶行儼則反手牢牢抓住腕上那只柔荑。

  他再次蹲下,蹲在夏舒陽面前。

  她輕斂的瞳仁中無他,亦無任何景象,唇兒卻微乎其微漾開一抹笑,欣慰的、愉悅的、神秘輕巧的一彎笑弧。

  「夏舒陽!」他沉聲喚。

  她沒有動靜,神魂進到某種境地,將他隔開。

  他心中一悸,突然加重力道攥緊她的手,想也未想便喚——

  「麗揚!」

  如天雷灌頂而進,夏舒陽猛然一顫,雙陣眨動,終於回過神。

  她定定然望住那張近在咫尺的男性面龐。

  他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兩丸黑沉沉的峻瞳像要將她吞沒……為何這樣瞧她?她……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你到底做了什麼?」聶行儼低嗄問,嗓聲繃緊至極。

  腦子裡原是混沌一團,遭他嚴厲一問,銳光劃開所有迷霧。

  「沒事了……除掉禍患,就真的沒事了……你、你……」她發顫得更厲害,抖得快要說不清楚話,瞠得圓圓的眸子裡滲出淚來,瞬也不瞬直望他。

  「不能有事,我不要你出事,北定王聶氏一門不能出事,不可以的……我不允許……所以……所以除掉禍根,保永世太平,他不會再來害你,鷹兒會幫我的……鷹兒快走……沒事了,真的……真的……」

  神魂飛掠,在實與虛、真與幻之間交錯,前塵與今生彷彿重疊又相容,她以為「夏舒陽」這個女子才是如今的她,卻不知完整的一個她一直都有一個名喚「麗揚」的小姑娘存在。

  週遭太過吵雜,亂成一鍋糊粥,無數腳步聲雜亂響著,許多宮人跑來跑去,許多宮衛也奔來奔去,眾人全急如熱鍋上的螞犧。她恍惚環看四周,終見那個被宮人們抬著、急急往宮內趕送的血人。

  即便她真做出什麼,也不會牽扯到她所在意的人身上。

  有什麼好怕?

  麗揚不怕!

  那嬌嫩又充滿朝氣的脆嗓在耳際、在腦中響起,似是熟悉的,她曾聽過的。她不怕。只要在意的人順遂安好,她就不怕。

  氣一洩,腦門無端端發暈,像把所有力氣在瞬間抽光殆盡,她呼出口溫息,往前栽倒,倒進男人懷裡。

  「小哥哥,你真好,麗殿喜歡。」

  「哼。」

  下小蒼峰的山路上,小少年即便背上伏有一隻八歲小娃兒,此只女娃娃還不斷考驗他意志,他依然健步邁前,走得極穩。

  一段路程之後——

  「小哥哥,麗揚背起來沉嗎?」軟軟聲音在他耳畔呢喃。

  「你說呢?」沒好氣。

  「哈……該是挺沉的,小哥哥都喘了。」

  「我沒喘。」嚴正否認。

  「呵呵,小哥哥,往後你若受傷了、有危險了,麗揚都來背你、護著你。」

  「聽你這話,像是希望我受傷、有危險?」更沒好氣。但他雙臂卻調了調姿勢,將背上的人兒措得更穩妥些。

  她哈哈笑,挺樂似的。「才沒那樣想呢。只是我也喜歡英雄救美啊,小哥哥長得美,以後麗揚救你,麗揚也成了救美的英雄。」

  「……」無語問蒼天。

  「小哥哥……」綿軟輕啞笑喚,很帶討好意味。

  他不予理會,兀自邁開步伐。

  「小哥哥……」她又喚,小腦袋瓜蹭得更近些,柔軟髮絲蕩在他身上。

  他依舊堅心如鐵,專心一志調息,注視前路,只是……耳際與面頰有些發癢,被她輕飄飄的頭髮給搔拂出來的。

  突然,頻面一熱,微潮調,香息贊進鼻中。

  他驀然頓住腳步,清峻長目瞠大,瞳仁細細顫動。

  被……親了。

  「小哥哥,別生氣,麗揚謝謝你。」親親就是求和、示好、親近的意思。她每每把家人惹得七竅生煙,都用這招收尾,使得可是大大方方、自自然然,根本不知把一個小少年激得心臟急跳、面紅耳赤。

  「……哼。」結果加倍沒好氣。

  他頓住好半晌才重新拾步,且少年心性一起,故意裝出老成模樣,像絲毫不在意那個微燙、微濕又透香的親吻似。

  她又笑,光聽他鼻子不通般地哼氣,都覺親暱有趣。

  「小哥哥,我想幫小鷹取名字,嗯……就喊它『老大』,這個名字大氣吧?」

  他清清喉嚨,冷聲道:「這個名字很蠢。」

  「哪有?明明很好聽的。」

  「不好聽。」

  「怎會不好聽?都不知多好聽,那、那你幫忙想一個啊。」

  他敬謝不敏。「你還是叫他『老大』吧。」

  「呵,我就知你也會贊同,其實你也覺得是好聽的,而且一點……不,丁點都不蠢。」此時,被她小心圈捧在手心的離鷹發出細微叫聲,不知是餓是痛,但與前一刻相較,卻已更具生命力。她開心嚷:「小哥哥,瞧,快瞧,老大也很開心啊。他喜歡自己的名字,肯定是的。」

  「……」小少年再一次仰首,無語問蒼天。

  醒來時,夏舒陽有片刻怔忡,定睛好一會兒才記起自己正作客帝京,躺臥之處是北定王府的客院廂房。

  天光微清,這時節估計再多等一刻,日陽便會完全露臉。

  榻邊陪夜的一名婢子原打著盹兒,聽到動靜,倏地瞪圓眸子直直瞅她。

  「醒了醒了!稟報王爺,大陽姑娘醒了!」婢子沒給她說話機會,起腳便衝出內寢,嘴上不斷嚷嚷。

  她甫撐身坐起,聶行儼已大步踏進,顯示他剛才人就在外邊雅廳。

  她微怔,跟著勾唇笑笑。「八成是水土不服才莫名其妙發昏,再加上覲見皇帝陛下,自個兒把自個兒繃得太緊,一鬆懈,人也快散架。瞧儼帥擔心成這模樣,還守在外頭了,欸欸……是說這怎好意思?以身相許個十幾二十次,怕都抵不過這等恩義了。」才醒,又滿嘴渾話。

  婢子提來熱水兌進臉盆上的冷水盆裡,才絞好一條溫熱濕巾子,聶行儼已一把取了來,並令婢子退下。

  府裡僕婢調教有方,自然不敢拖延,但退下前,仍好奇地偷覷夏舒陽兩眼。聶行儼筆直朝榻邊走去,那面色和氣勢很教人膽寒。

  夏舒陽不禁屏息,然抱著被子退無可退,一下子後頸已被他掌住。

  「等等,咱們有話……唔唔……」熱呼呼的巾子隨即罩來,摀住整張臉蛋。他在幫她擦臉,只是力道用得不小,彷彿她臉上有多骯髒,既搓又揉,拭過再拭,她五官都被擠得扭曲變形。

  痛……痛痛痛啊——

  她忍不住想拉開他的粗腕,扭頭試圖躲避。

  他終於放開,手中巾子往臉盆架上一扔,雙臂盤在胸前。

  你到底做了什麼?她記起他所問的,一時間被瞪得有些心虛,陣珠悄悄溜轉間,卻聽他聲沉、不疾不徐道——

  「昨日宮中亂作一片,最亂莫過於太子東宮,太醫院老掌院使領一干御醫會診,直至入夜方穩住太子傷勢。國之儲君遭此橫禍,雖保性命無虞,然一生身帶殘疾已成定論,依祖制,皇朝天子之五體不能有所殘缺,事到如今,這位當了二十八年儲君的皇子,怕是得搬離東宮居所。」

  耳膜鼓動,方寸鼓噪,抬眸見他清冷俊龐透出複雜神色,她本能咧嘴笑——

  「莫不是蒼天有眼了?:他蹲在那兒,壓低聲音要脅北定王府的那些話,旁人站得遠遠沒聽見,我可聽得真真的,儼帥不急不怒,由著他耀武揚威,我修為可及不上你,當場都怒出一片火海,如今這位皇長子被扯落馬,說句大不敬的心底話——咱可真開懷。」

  他又靜默緊盯著她,似欲穿透神魂,看進她魂魄深處。

  惶惑之感層層疊疊,無聲無息,那深處的她是何模樣,連她自己也描繪不出。

  「……儼帥有何見教?」忍著喉中艱澀,笑問。

  「昨日太子出事,你跪在宮牆下無法起身,當時說的話,你已不復記憶了,是嗎?」他一貫沉靜,深瞳似淵。

  她支吾著。「呃……就見識太少,一時嚇到腿軟嘛。受驚嚇,失心瘋,什麼胡話都能出口,若言語上有所衝撞,儼帥可萬萬別往心裡去,別當真啊!」

  他神情未變,道:「太子重傷,皇上震怒,幾名太子親隨首當其衝,全被鎖拿下獄。這些親隨多是世家子弟,官階雖不高,甚有無官位者,然其背後牽扯出的名門世族,關係可謂盤根錯節,如今幾大世族所依附、所費心籌謀的,全敗在一隻小獵鷹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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