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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雷恩那

  再見她睜大雙眸、惶惶然的神情,他遍搜內心卻得不到以為該有的痛快之感,竟是……有股衝動想將她緊緊擁住,想為她擋寒?

  頓時胸中像壓落一塊大石,堵得難受。

  他到底在幹什麼?!

  恨到不行,他狠狠甩開她的手,翻身跨上紅鬃駒,策馬就走。

  隨她去了,愛如何便如何。

  他不看她,看也沒再多看一眼。

  第8章(1)

  時序來到盛夏,這時節亦是五戟嶺一年之中最生機盎然的時候。

  之前開春後不久的那場戰事,雖折了陀離的東迦部,可為防陀離王廷增兵再犯,聶行儼將飛泉關駐防重新佈置過,並與「五畜牙行」的天養牧場調整過戰馬供給之方,使哨站與哨站間的連繫更為緊密,更具機動效用。

  既提到機動效用,當然不能不提那條石林暗道。

  聶行儼一封請功折子呈到皇帝陛下面前,這功勞不是替自個兒請,而是奏請表章嘉許天養牧場。

  石林暗道到底是被天朝光明正大奪了去……呃,徵用了去。

  按理徵用了,百姓討不到好處,但夏舒陽不懂,那封請功折子究竟怎麼寫,竟除了大大旌表天養牧場外,朝廷還賞下白銀萬兩,聖旨裡頭還大讚她家乾爹忠勇可嘉、忠君衛國、忠肝義膽、智計無雙……前頭三句誇,夏舒陽很能夠認同,但所謂智計無雙,應該是她家乾娘吧。

  她想,大將軍王爺來訪牧場的那時,乾娘跟對方密談,應早早談妥那萬兩白銀,所以後來乾娘才會輕易放過她,沒罰她挑太多牛大糞……

  不過事情還是出了點小動盪,令北境這兒小小炸鍋。

  遠在帝京的錦仁帝不知是心緒太無聊,抑或北境一場瞬興瞬息的戰事令他龍心太過大悅,聽說當日兩千輕騎奔襲飛泉關,是由天養牧場的一名女娃子領軍穿過石林暗道,遂對這名女娃子興趣大起,並下旨意,召夏舒陽進帝京面聖。

  那就走吧,上帝京逛一回。

  夏舒陽痛痛快快接受,畢竟也不能不去,且看在萬兩白銀白花花的面子上,她完全不想抗旨。

  有了那筆大錢,牧場幾處老舊地方都能仔細翻修,能讓大夥兒日子過得更滋潤。總之,跟什麼都能過不去,跟錢銀哪,可萬萬別鬧彆扭。

  只是到得啟程時候,牧場的男女老少真輪番上了場十八相送,連牛只和羊群都被趕著來,又是人又是大畜小畜,綿延一整山坡。

  「陽姊,聽說皇帝老頭子的後宮養著三千隻母的,面聖的時候,你千萬得化個麻子臉妝,再往腦頂扎個沖天大炮,千萬別去當那個三千零一號啊!」舒小賢擔心得眼眶都泛紅了。

  「你別哭啊,瞧我這圓圓腦頂,不都已經扎沖天炮了嗎?」夏舒陽摸摸自個兒束得高高的一把長髮。

  「大陽別怕!誰要逼你當那三千零一號,乾爹就……就把這五戟嶺飛泉關鬧得翻過天去,皇帝老兒不仁,咱們也別跟他講道義,飛泉關若一鬧開,那是門戶大敞啊,咱們就給陀離兵行方便唔唔唔……唔唔……」舒大濤的大嘴被愛妻橫來一手搗得死緊。

  夏札娜被口無遮攔的丈夫惱得直想翻白眼。

  一旁等待啟程的大將軍王爺嘴上儘管不說,面色可也算不得好。

  夏舒陽只得捺下歎息,趕緊翻身上馬。

  又聽乾娘交代了幾句,最後她在牧場大夥兒、眾牛只、眾羊只,以及幾頭牧犬的叫鬧和注目中,隨入京的隊伍揚長而去。

  這一次她入帝京面聖,聶行儼同樣奉召回京述職。

  皇帝老兒旨意下得清楚,要她隨大將軍王爺的輕騎人馬一同進京,所以這回算是奉旨蹭在他身邊,他若一見她就煩,可也不能怪罪她。

  春月夜在小河灣發生的事、說過的話,隔日一早兩人再打照面,他神情淡漠疏離,她則撓撓臉又笑得沒半點正經,彷彿那些事從未有過,那些話不曾出口。

  有時會覺,她像似他口中所提的那人,有時又覺不是。

  那人藏在他心底,不管是恨是惱還是什麼的,總教他惦記那麼多年……

  她希望他忘掉那個人嗎?欠下的一筆勾銷。相忘,兩清。

  ……如此希望嗎?

  她實也不知。

  北境與帝京之距,六百里加急的軍報七天能趕到。

  聖旨雖催促他們即刻啟程、盡快返回,聶行儼也僅令輕騎以較平時略快的速度行進,沒想讓馬匹太累。

  只是一天天過去,每晚進官驛過夜,夏舒陽總能見到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員等著拜見的場景,若非聶行儼堅持投宿官驛,都不知一行輕騎外加她這個小老百姓要被迎去哪處富華宅第吃香喝辣……就為此事,她可暗暗腹誹了他一頓。

  一大堆富得流油的官員想孝敬他,他不給機會,害她跟著少吃好幾頓好的。欸欸,想想都覺氣人,連壺美酒都沒沾到邊啊。

  然而也是見識了那些官員弄出的排場,以及他在那些人面前不怒自威的強大氣場,她才頓時覺察——

  自己與他的差距,真不是一星半點,而是天差地遠。

  那差距足教人自慚形穢上百回,可惜他對上的是她。

  夏舒陽從來就不是個要臉面的,更何況她又沒想與他匹配,沒想過一輩子站在他身邊互為伴侶,天壤之差又如何?

  他的好,她能瞧著時,就賞心悅目瞧個夠本,若能親暱碰觸,就千萬不輕放機會,能怎麼碰就怎麼碰,碰到他厭了、煩了,甩開她為止。

  明日再趕一程就能抵達帝京。

  今晚宿下的官驛許是離繁華都城近些,整座宅子從架構到擺設,可說是她這一路南下住過的地方中最講究的。

  她立在廊下,有火螢在園中飄流,前後不遠處的廊道轉角皆有守衛站哨。

  這兒的月亮跟野原上的不太相同,秀氣了些,拘謹了些,竟有些楚楚可憐。她抬頭,歪著小腦袋瓜仔細分辨,身後忽而傳來守衛恭敬之聲。

  下意識回首看去,朦朧夜色中,那偉岸男子恰步至廊簷燈籠底下,與她眸光相銜時,他腳下略頓,神情溫漠亦疏冷,意緒不明。

  同行的這十日,他與她根本無話。

  她若逗他,故意又說渾話惹他,他也不為所動,頂多就冷冷賞她一記眼刀。因此見他停頓了會兒後竟朝她走來,她心跳明顯促急,訝然間又帶點說不出的悵惘……之後自個兒搶眉想了想,那份莫名其妙的悵然其實有些埋怨意思,怪他一直避著她。

  「明日午後進京,皇上召見若非安排在後天,亦不會晚過回京後第三日。」聶行儼剛在她面前站定,開口就道,問候寒暄什麼的,半句都無。

  夏舒陽先是愣望他,一會兒才回過神。「……所以?」

  他雙手負於身後,面無表情。「入宮覲見,一切低調行事,答話簡明即可,應不上或不好答的,就說不知,我自會處理。」

  她又是一怔,驀地一笑嫣然——

  「儼帥是在為我擔心嗎?怕我被強留宮中,回不得北邊草原?」點點頭。「也是。如我這般刁鑽膽肥、麗質天生、身手矯健,要臉蛋有臉蛋,要身段有身段的奇女子,別說是人,連牛羊馬見著了都得中招,當真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惹得儼帥如此擔心,實在有愧啊。」

  盡量穩心待她,然心平氣和說不到兩句,聶行儼又想一把掐昏她。

  他臉色陰黑,冷聲道:「臨行前既已受舒爺、舒夫人所托,你在宮中或帝京若然出事,我難辭其咎。」

  「所以話說到底,還是為我擔心嘛。」她笑意更濃。

  聶行儼決定不辯不駁、不理不睬,跟她糾結在這等事上頭,只會被拖入泥淖,莫名其妙滾了滿身泥。

  他將臉撇開,攥緊十指,繃著下顎暗暗調肩。

  夏舒陽自嘲地摸摸鼻子,心裡又是那抹澀澀麻麻的感覺,一股衝動擠兌著她,待大腦意會過來時,口中已問出——

  「儼帥曾琢磨過嗎?如若讓你找到心裡那個人,你可曾想過要如何了結?」聶行儼原打算調頭離去,被她如此一問,身形陡頓。

  他目光重新落在她臉上,瞳仁深幽幽、黑墨墨,像要將她兜頭吞沒。

  「這筆帳該怎麼算,只要儼帥說得出,那人都肯賠,拚了命都會賠……我是這麼想的。」她神情有些飄忽,嗓聲輕啞,似自言自語。

  四周靜默,靜得心音宛如鼓聲,她見他皮笑肉不笑地揚起嘴角。

  「你問我這帳要怎麼了結嗎?」哼笑了聲,頷首。「問得好啊,等找到那個人,到時我再來答你。」

  撂下話,他隨即走人,轉身時袖子拂得用力了些,似又作怒。

  想著他的話,夏舒陽一時間入神,神識發僵,身軀亦是。

  廊下剩她一個與淡月遙望,且對地上一抹孤影。

  夜風吹透,對影成三人的她也已辨不出寒否……

  翌日過午,一隊輕騎快蹄至帝京。

  輕騎雖不見儀仗,亦無扛旗,但城外兵哨一見眾人烙在輕甲背上的北境軍印,再如何沒眼力也知要大開城門相迎,並派人快馬加鞭往宮裡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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