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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雷恩那

  她縮縮脖子仍笑,痞氣使得渾然天成——

  「嘿,被人說中就說中,瀟灑認了多痛快,也沒必要惱怒嘛。瞧瞧,大人審我都審到榻上來,連衣衫都撕得多順手,我都沒惱不是?是說啊……這話咱們說將回來,大人幹麼這樣呢?大人可說生得一表人才、鳳表龍姿,身邊都不知有多少美嬌娥相伴,既有了新人,舊人也該拋諸腦後,所謂除新布舊,舊不如新,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戳在她面上的那記眼刀瞬也不瞬,想看透她似。

  直到他挪開雙眼,再次留個冷酷側臉給她看,她才悄悄握緊微顫的手。

  週遭的氣,彷彿也隨之繃緊。

  熒熒燭光將兩人影子拓上牆面,那影兒一個靠著一個,好像她正拿額頭抵著他的寬背……

  「我沒有。」默了許久,男人突然出聲。

  她微愣。「沒有什麼?」

  聶行儼並未回答,薄唇抿成凜凜一線。

  她凝陣去看,心臟忽地狂跳起來。

  他是說,沒有新人,沒有美嬌娥。

  他不可能……不可能等著誰。

  那個誰於他而言早已不在,他親眼目睹的不是?那人不在了!這麼多年過去,不可能單憑那一夜的牽絆就守著不放。這算什麼?!

  牽絆……牽絆……身香迷魂,他膚上遍染,莫非真是心留夢魘,枷鎖無形,那個誰讓他鎖了心,於是心不能了結,魂無處安生。

  一室靜得出奇,待他重新轉向她,冷峻面上神情漠漠,瞧不出波瀾。

  「你是天養牧場的人?」

  他問什麼,她根本沒聽進耳裡。

  「夏舒陽!」這名字突如其來自他唇間吐出,字字沉亮。

  「嗄?啊!是——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夏舒陽沒錯……呃,我是說……是,是天養牧場來的,我是天養牧場的人。」她頭皮泛麻,心口發顫,費了番氣力方穩住。

  為掩飾內心倉皇,她笑,紅唇咧得開開,完全沒有姑娘家的矜持,陣子亦彎成兩道小拱橋,十分討好又道:「大人,咱們天養牧場一向正派經營,這會兒不就被

  逼急了,才會在大軍屯鬧那麼一出,實在不是有心,咱們也得維護信譽不是?您要審,就該把那幾個冒充牙口和買家的傢伙倒吊起來好好審,都不知安什麼心呢?」

  「那你又是安什麼心?」他異常平靜問。

  她心中又掀驚瀾,面上仍那副痞態。「我這顆心,赤忱可表天地,就是還想再多活幾年,要不,真想即刻掏挖出來送給將軍珍藏啊!」

  聶行儼忍下想掐死她的衝動。

  她不願坦承真實出身,他也不跟她再糾結下去。

  既得知她尚在人世,知道她的來處,要查她墜崖之後發生何事,他信自己還有這點能耐,只是不知她去哪兒學來一副「死豬不怕滾水燙」、「破罐子破摔」的憊懶德行,明麗臉蛋搭上流里流氣的樣兒,佛看了都發火。

  「那八人已都審過,全是陀離王廷派出的細作。」他大馬金刀坐在榻邊,長指沉吟般輕敲膝處,語氣生冷。「竟都撞到你手中,真巧。」

  「陀離國的細作?八個都是?!」她一臉吃驚,頻拍胸脯。

  「莫怪天養牧場這回會著了道,鬧得灰頭土臉,當真老天保佑、蒼天開眼啊,及時識破對方手腳,將這一干人全給攔截下來。」

  「你會不知?不是早都安排好了,怎會不知?」瞳底流火輕濺,他冷唇微勾。「白日在村中場壩和那條柵沖內,天養牧場眾位好手將『合圍進、分散退』的兵法使得行雲流水,攻時能層層逼進,最終合於一點,撤時則一波接連一波,瞬間退散精光,而外邊更有接應人手,化整為零沒入四周,快得令官方無法追捕,摸不清路數……瞧這等籌謀,不像不知。」

  夏舒陽只覺眼皮跳得厲害。

  她兩手在胸前用力揮了揮,急聲道——

  「不知的,是真真不知道啊!若事先得知是一群細作,咱們可不敢輕舉妄動。這般喊殺喊打圍攻過去,就是想立立威、殺雞給猴看,讓那些想給天養牧場使絆子、下刀子的人警醒些,別以為咱們好欺負。就這樣,是真的!除了一片丹心,還真沒別的,將軍大人您要明察呀!」說到激情處,她兩腿從盤坐改成跪坐,打直腰,雙手貼在膝上。

  她唱作俱佳,能編能演,聶行儼任她發揮個夠,最後才慢騰騰道——

  「不管是殺雞儆猴還是一片丹心,隨你鬧事的那群男女老少總歸是拒捕,我親眼所見,沒冤枉你們。既然這般,天養牧場身為僱主自是脫不了干係,這事不是你擔了就算,牧場主人不出面說分明,如何可以?」

  「你……你、你幹麼找我乾娘乾爹?!」這會子真急了,她驚得連敬稱都不用,張口就是「你你你」。

  第4章(2)

  梁津津將探得的消息告訴她時,她也曾問,既確知那些人是陀離新遣出的一批細作,為何不直接將此事透露給北境司衙,讓官府直接拿人?

  梁津津告訴她,官府直接拿人,跟那些人自個兒出紕漏被逮,意思不一樣。前者明顯能推敲得知,龍瑤公主身邊定有天朝的暗探潛伏,因陀離王廷這批探子由龍瑤公主親選,名單掌握在她手中,唯有她身邊親近之人才能得窺一二。

  後者的話,是遭利用的天養牧場突然有所警覺,發現事有古怪因而主動追查,又因追查到最後,為逮賊不得不聚眾滋事,揪著人鬧得不可開交才被官家盯上,最後雙方都被拿住關進大牢。

  一口氣折損八名暗樁,龍瑤公主對身邊的人雖不可能全然不疑,但中間多出天養牧場這一道轉折,才使得北境官府順籐摸瓜查出這八人底細,這對於潛藏在龍瑤身邊的天朝暗探們而言,著實安全許多。

  所以她才會痛快應下,配合著幹了這一場,可沒讓乾娘、乾爹知曉。

  出了事,由她扛,他卻想把戰線拉到乾娘乾爹身上,他這人……真不貼心!

  「怎麼?不能找嗎?」打蛇打七寸,聶行儼正掐在那七寸上頭。

  「唔……」姑娘咬牙悶聲。

  他面若沉水,淡淡又道——

  「天養牧場與北境茶馬司往來一向頻繁,你們又獨拿『五畜牙行』的官同書,在農家,五畜指的是犬、牛、羊、豬、雞,在牧地,則是牛、馬、駱駝、山羊、綿羊,此地又接邊境,馬匹需求尤為緊要,戰馬也有不少是透過天養牧場這中間手取得,信譽向來是好的,但這一回落得官同書和通行文件被騙了去,這個局怎麼瞧都不太真,倒像故意讓人得逞,再來個甕中捉鱉。」

  他能不能別琢磨那麼多啊?

  想那麼多,不頭疼嗎?

  夏舒陽不自覺鼓起臉,按在膝上的手越抓越緊,喉頭也緊,她用力嚥了咽。說不出話。

  想說,但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能扭轉局面。

  模模糊糊有種恍然大悟之感,以往她常在乾爹身上瞧見,見乾爹被乾娘輕易幾句就堵得說不出話,脹紅黝臉氣到險些跳加官,惱羞成怒又束手無策之際,原來啊原來,是這般的滋味……

  遇上這種時候,乾爹被逼得退無可退,著實無招了。

  然,有道是無招勝有招,「無」這個字,學問大了去,例如——

  無恥打遍天下。

  「無」,也就是「沒」。她家乾爹沒臉又沒皮,只管無恥耍賴到底。

  「你……幹什麼?!」聶行儼瞬間屏住呼吸,愣愣垂目,瞪視一頭栽倒在他膝上的人。

  她一把青絲鋪散開來,幾掩沒他的大腿,高高束起的發裡還編著兩條麻花小辮,尾端各繫著一根斑斕鳥羽,顯出幾分俏皮可愛……

  豈是可愛?可恨才是!

  「放肆!」他探掌欲將她扯離,見她背心開著大洞,不禁一頓。

  「唔……人家我也不想這樣,可我早上只喝了半碗清粥,就被逼著幹了那麼多活兒,午時不到又莫名其妙被逮進都統司大牢,這牢裡不給水不管飯,能挨到現下都算我本事了。將軍大人,可憐可憐小的,賞碗飯吃吧,咱餓得坐不直腰,四肢無力,頭昏眼花又前胸貼後背了,然後那個……那個後背還涼颼颼,好冷啊,我可憐的衣衫,還是乾娘親手替我縫製的,她難得給我制這一身衣,如今卻被撕成這模樣,我對不起乾娘啊……」

  怕男人一把掃開她,又來追問她那些著實難答的事兒,夏舒陽一不做,二不休,耍賴耍得徹底,乾脆抱住他的腰、揪緊他的衣。

  「將軍大人,好心的大人,王爺啊,這位好心的爺啊……暈了,我、我沒法喘息,要暈了——」哀怨拉長調,小腦袋瓜直往他肚腹亂蹭亂鑽。

  聶行儼簡直不敢置信。

  他自小讀書習武,十二歲跟隨父帥駐軍北境,十八歲始承北定王爵位,兵馬倥傯的日子過到至今也已二十有五,既是天朝唯一的異姓王爺,更是北境鐵騎與虎狼衛的統帥,從來就沒誰敢在他面前造次,除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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