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秀雲臉上一喜,就連低頭哭泣的牛宜馨都露出些微笑意,太好了,沒想到事情這樣順利。
甘姨娘沒想太多,兒子將來肯定有妾,先來後來沒區別,「若是喬姑娘願意,她自然可以當作陪嫁一塊過來。」
喬秀雲笑意僵住,「陪嫁?」
甘姨娘一臉理所當然,「自然是陪嫁,難不成還想當正妻嗎?」
喬秀雲聲音尖了起來,「我們不當陪嫁。」
「那就算了。」喬翠喜似乎早知道她會如此說,也不惱,「今日我可是當眾人之面問過姑姑,要給黃少爺收拾,但既然姑姑另有打算,就做罷吧。」
牛宜馨眼見機會轉瞬及逝,連忙跪著往前,「表妹聽我一句話。」
來了!「表姊請說。」
「男人三妻四妾,理所當然,黃少爺如今雖娶表妹為正妻,難保將來飛黃騰達之際不會借口要娶家世相當的平妻,表妹難道不擔心平妻性子如何,跟你同不同心,與其猜測,不如先把平妻娶起來,讓黃少爺再無平妻可娶,若表妹容我為平妻,我一定會好好侍奉於你,怎麼說我們也是血緣親,總比不知根底的外人好。」
喬翠喜似笑非笑,只道:「換件衣裳,就撈到個名門夫君,表姊如此厲害,我可不敢要。」
牛宜馨神色一僵,不,她不會知道的。
這件事情她計畫了很久,她有自己的嬤嬤,自己的丫頭,都是從牛家帶來的,對她很忠心。
她跟黃順行偷偷來往兩年,黃順行要表妹的十里紅妝,但喜歡她的沉魚落雁,所以他們一起想了這辦法,他可以錢財美人都得,而她可以嫁入官戶,黃少爺還答應她,在她懷孕前,絕對不會碰表妹,他的長子會是從她肚子生出來的。
當然不是沒想過喬翠喜不願意,但想到喬老太太跟喬利農對捐官如此熱衷,兩人覺得就算她不願意,婚事也會進行,而為了維持兩家之好,且不讓喬秀雲告官,牛宜馨自然會一起過門。
正妻平妻,男人寵愛誰多些,又有誰管得著了。
喬翠喜說她不敢要不要緊,外祖母會要的,舅舅也會要的,畢竟,兒孫的前程更重要。
喬利農清清嗓子,有點艱難的說:「甘姨娘,事已至此,兩家的婚事這便算了吧,反正兩家也只是口頭親,取消不過一句話,沒有什麼面子問題。」
四週一陣驚呼。
甘姨娘完全不能接受,「喬老爺說這什麼話呢。」
她之所以如此中意這商人之女,就是知道喬翠喜除了豐厚的嫁妝可以養家,名下還有地—— 她哥哥在梅州做糧谷生意,前幾年來京城看她時,說起梅州喬家的地最近給下去了,雖然沒真憑實據,但收糧的帳房都換人了,主人肯定也換了,而且有傳說是給了喬家大姑娘,讓她問問,若真是給大姑娘,想辦法上門提親。
甘姨娘又多方打聽,喬家幾房有兒子的姨娘,都不像手上有地的樣子,倒是大太太段氏,神清氣爽得很,賞銀十分大方,又想起段氏當年沖喜有功,喬太爺可能因為這樣賞下去,越想越有可能,加之黃大人是在戶部的,要查農地什麼的還不容易,一查,那地果然給了喬家大小姐,年收至少八千兩,要是風調雨順的年節,一萬兩也可能,兩人合計,這媳婦可以娶。
甘姨娘盤算著,喬大小姐嫁妝要養他們這房已經綽綽有餘,等孩子生下,再哄她把私房錢拿出來給順行捐個官,那日子可舒服啦—— 只不過查到有地這種事情不好拿到檯面講,只好說彼此幫忙。
現在眼見喬老爺說算了,她如何肯,「怎麼能算了呢,我又沒說要讓她當平妻,大姑娘不願意,當個侍妾就行了,總之,我是一定要大姑娘當媳婦的。」
「甘姨娘,您沒聽清楚我姑姑跟表姊的意思,姑姑要告官,表姊要平妻,合起來就是,不給平妻就告官,甘姨娘若不想黃少爺惹上官司,就得點頭,表姊過門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只不過我不想跟如此厲害的表姊共事一夫,所以只能算了。」
喬秀雲張大嘴巴,她不嫁了?怎麼會這樣?
牛宜馨更是面如土色,緩了幾口氣才道:「表妹別說氣話,你不嫁了,那弟弟們的前程怎麼辦?外祖母,您不勸勸表妹?」
喬老太太皺眉,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昭然寺主持的話—— 翠,喻家院扶疏;喜,喻家庭人和,別虧待了,將來娘家四個兄弟只怕還得靠她……
難不成指的不是黃家,而是別的意思?
今日鬧成這樣,即使婚事如期舉行,只怕也美滿不起來,又看到兒子此刻平靜,似乎自有成算,想想便道:「我累了,不管了,扶我回去。」
兩母女見喬老太太跟喬利農這兩個最熱衷捐官的都放棄跟黃家結親了,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牛宜馨看到甘姨娘的臉色,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清楚黃家看中喬翠喜什麼,而那些她都沒有,喬翠喜不過門,別說甘姨娘不會給她好臉色,就連黃順行都不會放過她—— 他想分家,想捐官,這些都要喬家的錢財才能完成。
「表妹,剛……剛剛是我糊塗了,我既然已經出了牛家門,又、又沒嫁妝,自然是不可能當平妻的,給我貴妾的名分就行了。」
喬翠喜笑吟吟的說:「表姊大概是累了,所以忘了我剛剛說過的話,也罷,我就再講一遍吧,表姊除了黃少爺不能再嫁他人,但表姊如此厲害,我不敢與你一起侍奉丈夫。」
第2章(1)
「你這丫頭老實跟祖母說,是不是早知道那死丫頭的計策了?」
喬老太太雖然先行離開,但後來自然有人把事情經過跟她報告,老人家越想越不對,一般女孩子家親事毀了,只怕是要當場哭暈,自家丫頭倒是鎮定,加上兒子的反應也不太尋常,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自己不知道,然而把段氏叫來,段氏卻也不解,只好再讓嬤嬤去把喬翠喜請來松常院,廳裡只留下幾個心腹。
「不敢隱瞞祖母,是。」
喬老太太饒是內心有數,聽到孫女這麼說,還是來氣,「那怎麼不來跟祖母說。」
「祖母別生氣,孫女知道的時辰已經太晚了,怕擾了祖母睡眠,只來得及跟爹爹講。」挽著祖母手臂一笑,「要是早兩個時辰知道,自然是要請祖母作主的。」
見她這樣,喬老太太也氣不起來,自己年紀大,禁不起吵倒是真的,偶而醒來,便要看著繡帳到天亮,「別撒嬌。」
「孫女偏要撒嬌。」
喬老太太笑了出來,「你這丫頭。」
旁邊幾個老嬤嬤也笑了,段氏雖然吃驚,但見女兒不傷心,婆婆神色又挺好,便已經放下大半。
「臭丫頭,把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可不准隱瞞。」
「先前定了口頭親後,有回七夕,娘不是帶上我、翠蕊、月兒還有表姊上昭然寺系紅線,當時月兒說想給她爹娘跟弟妹點個香,我說是七夕呢,這日子可沒祈冥福,我見月兒失望,於是帶了她去找寺中師父,想著先把表姨一家的名字出身寫上,托上金銀,下次寺中祈冥福的日子到了,一併誦上就是。」
喬老太太頻頻點頭,「是該這樣。」
月兒這孩子,沒讀過書,也沒學過什麼禮儀,連吃飯讓丫頭先布菜這都不知道,相認那日她原本擺席讓家裡人認認,卻沒想到反讓月兒成了笑話,自此,家裡除了她這姨婆,也只有心寬的段氏,還有隨了段氏的翠喜真心對月兒。
「師父說,可幫表姨一家先寫上福牌,讓月兒拿到後頭的小隔間說說話,再放回祈福室,孫女想著,月兒跟表姨、表姨父還有幾個弟妹肯定有體己要講,便讓耳朵不太好的秦嬤嬤守著門,我跟蘇木還有紫草到廊下去等著,卻沒想到蘇木眼尖,瞧見表姊跟一個很像黃少爺的人朝後山去了。」
段氏一聽,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 喬秀雲是庶出,生母是個不能入祠堂的姨娘,牛宜馨每次都跟她說,是替母親去給姨娘唸唸經,她覺得這事人之常情,因此也沒懷疑過,沒想到居然是趁機私會。
她每月初一上香,都帶家裡四個丫頭出去,讓她們散散心啊……
「蘇木膽子大,把燈籠交給茜草便跟了過去,回來後跟我說起的的確確是那兩人沒錯,她趴在大石後頭,甚至對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喬老太太既氣牛宜馨無恥,又憐惜孫女居然遇到這種事情,「那你怎麼不早點告訴祖母。」
「我當時很慌亂,等月兒出來,回到大殿上,便想著問問菩薩該怎麼解決,那籤詩竟是讓我按兵不動,等對方露出狐狸尾巴,孫女想想也是,一來沒證據,指不定表姊還說我誣賴她,二來就算捅穿,兩人也可能否認,到時我依然得嫁入黃家,黃少爺只要過個一年再跟姑姑提親,誰又能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