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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燦非

  「貝勒爺。」麗兒在花廳門口守著,看見蘭泗領著臨康前來,連忙欠身。「福晉一個人在裡頭等您。」

  雖然昨日蘭泗當著大家的面說是敦華格格要見初荷福晉,但麗兒這一年多來在簡親王府早被磨得不像之前無所顧忌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她深知下人不要對主子的事情多加打探才是自保之道,因此她也不敢多言半句。

  「你們早來了一個時辰?」蘭泗語氣溫和的問麗兒。

  「福晉說要早點兒來這裡等。」這幾日遭遇福端貝子蠻橫無恥的對待後,更覺得此時此刻溫煦且帶著淺淺笑容的蘭泗貝勒有如天人般令人崇敬。

  「你該請人送口信給我,就不用等這麼久了。」他說著,態度十分體恤。

  麗兒聽他說得體貼,再也忍不住的偷偷紅了眼眶。「在這裡呆坐也比在府裡好上百倍千倍。」

  現在的簡親王府猶如牛鬼蛇神聚集之地,多待一刻都讓她害怕。

  看見麗兒泫然欲泣的模樣,蘭泗怔住,對於她們主僕艱難的處境更加確定了。

  「你們兩個都下去吧。臨康,你拿些點心給麗兒吃,吃不完等一下就帶回去。」

  「謝貝勒爺!」麗兒破涕為笑,開心的跟著臨康離開。

  蘭泗緩緩推開花廳大門,才開門,就看見初荷坐在窗邊,靜靜凝視著外面景色。

  一直以來,蘭泗對於初荷的印象,就停留在她是敦華的手帕交,對她的面貌十分模糊,昨日靈堂之上乍見,腦海中才稍有她較為清晰的輪廓。

  「麗兒年幼不懂事,口沒遮攔,倘若衝撞了貝勒,還請您多加擔待。」初荷轉過身來面對蘭泗,語氣平淡而穩定,態度不卑不亢,氣息沉定。

  蘭泗微微笑著。「那只是小事情罷了,福晉也別放心上。」

  初荷不著痕跡的愣了一下。蘭泗喊她福晉?是啊,那日驛站一別,她的身份確實已經不同,而此刻儘管簡親王爺病逝,她仍是簡親王府的福晉。

  蘭泗看著眼前全身縞素、臉色蒼白的年輕寡婦,不禁想起一年多以前在驛站那個紅妝點綴的花嫁新娘,兩種截然不同的形象交疊,形成強烈對比。

  「福晉知道今日之約是為了什麼嗎?」蘭泗坐在離她最近的位子,一邊優雅的沏茶,一邊問著。

  初荷緩緩搖頭,並不答腔。

  「福晉不覺得奇怪,怎麼敦華沒有前來?」蘭泗替她斟了一杯茶,看初荷應對得體的端茶來喝,刻意追問:「還是福晉早就知道了敦華不可能前來?」

  初荷迅速垂下眼簾,藉以掩飾心中訝異。昨日蘭泗假借敦華名義邀約,當時她就知道蘭泗親自來王府弔唁,其實是為了打探敦華之事,卻沒想到他會問得如此犀利。

  這一年多來,他好像有些變了,除了略深的膚色和益發成熟的臉龐,看來連個性都變得比以前強烈許多。

  「蘭泗貝勒想問什麼,不妨直說吧。」放下茶杯,初荷正色看著他。

  原以為初荷會佯裝不知情或是打啞謎,不料卻是直截了當的回問,蘭泗心中不無驚訝。

  「我要知道敦華失蹤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會指定要與雲海貝勒成親?又為什麼將自己關閉不肯跟任何人接觸?」

  初荷搖頭,幾乎沒有遲疑。「我不能說。」

  蘭泗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不是說「不知道」,而是說「不能說」,這麼坦白而直接的拒絕,叫他錯愕不已。

  「初荷福晉,我知道你近日遭逢家變,處境甚為艱難,在這個時候要向你打聽我妹子的事情,的確是我有欠考量,但是,可否請你看在一個護妹心切的兄長份上,將所知告訴我?」他懇懇切切的探詢著,燦亮如星的眼眸直視著初荷。

  「這跟我目前的處境無關,而是我答應了敦華,絕對不能透露書信內容。」初荷別開眼,不敢直視蘭泗那雙好看的眼睛所透出的渴求,他的眼神總是那麼清澈,這點始終沒變。

  「倘若違反約定是為了敦華著想,想必她日後定不會怪罪於你,而我也將記得你今時今日的人情,日後必當回報。」蘭泗沒想到初荷比想像中堅定,而且如此守口如瓶;而他此刻雖然開口談條件,但其實昨天半夜就已經寫信回京,請人在京城使力,打聽所有跟簡親王府相關的消息,希翼借此尋找救初荷脫困的方法。

  初荷面露訝色。蘭泗貴為恆赫家族的嫡長子,他說了日後回報就一定會做到,這是十分慎重且正式的承諾;看著眼前滿臉懇切的容顏,初荷心跳怦然,幾乎要答應了他的請托。

  「敦華不會希望我說的。對不起,是我沒有福氣,不能成為蘭泗貝勒欠下人情的對象。」她微微低頭,不敢再接收他的目光。

  蘭泗怔住,萬萬沒想到這個單薄文弱的小女人無論如何也不肯透露半分。

  「我聽說簡親王病逝後,府裡的人對你虎視眈眈。」本來不想將兩件事牽扯在一塊兒,但眼前情勢使然,思索片刻,他還是這麼說了:「尤其是簡親王的長子福端貝子更是對你繼承了大半遺產而懷恨在心。」

  初荷倏地抬起頭來,對上蘭泗清清冷冷的面容,那平淡如水、和煦春風的清俊臉龐,此刻摻雜著些許無奈。

  「福端私下運作,找了許多祖中長老,要隨便安你一個竄改遺囑的罪名,到時候你百口莫辯,只能任由他們宰割。」蘭泗瞧著她臉色,知道她對此不可能無動於衷。「讓我想法設法保你們主僕安全,你也不欠我什麼,  只消幫我處理敦華的事情即可。」

  初荷原本就沒有血色的小臉,此刻更顯得慘白。她掀動嘴唇,彷彿有苦難言,但終究只是歎口氣。「我對蘭泗貝勒真是好生失望。」

  什麼意思?蘭泗訝異看著她一臉嚴肅。

  「原以為蘭泗貝勒不同於其他貴族子弟,現在看來卻不是這樣。」從沒想過蘭泗會拿她的處境作為交換條件,這讓她自卑又難堪,不由自主就這麼說了。

  蘭泗放下茶杯,仔仔細細看著眼前人。這是他第一次不把初荷單純看作小妹敦華的姐妹淘,看她眼中有著一抹其他女子難見的堅強,還有著被戳破處境的尷尬與挫折。

  這女子,明明十分清楚自己身陷險境,卻又不容許自己向任何人求助。

  「如果你是因為氣惱我而拒絕我的任何援助,將自己置於危險境地,我不認為這是明智之舉。」蘭泗歎口氣,完全沒想到初荷會斷然拒絕並且流露失望神色。他不在意初荷怎麼看待他,他這回來此就是要打聽消息,這件事情的重要性在任何事情之上。

  當然,他雖沒說出口,但如今也不可能不插手初荷的事情了。

  「初荷心直口快,還請貝勒見諒。」

  看他歎了氣,初荷放緩語氣,但仍是堅持不與蘭泗交換條件,不會透露一絲一毫敦華的事。

  「初荷,倘若你如此堅決不肯幫我,怎會赴今日之約?」以她如此聰慧,怎會不知他是要打聽敦華之事,難道初荷是特地前來拒絕他的嗎?

  被這麼一問,初荷狼狽得有些慌了手腳。今日之約,她是特地想見他一面的啊,怪她自己近日受到福端折騰,加上乍見他的欣喜,竟然神志不清了。

  蘭泗看她忽然面露倉惶,推估她大約是近日喪失又遭受欺壓,身心飽受折騰,因此乍見好友的大哥現身,也就不及深思;況且昨日他在眾人面前遞上邀約信函,倒也是讓她推辭不得。這麼說來,是他有錯在先。

  思及此,他不忍再逼迫她半分。

  「無論如何,謝謝你今日赴約。我預計大後天啟程回京,這幾天如果你有急事要找,都可派人送口信到鄭奇山大人府上。」他猜測初荷絕對不會向他求援,以前對她全然不瞭解,今日會面,算是知道了她的性子。

  冰雪聰明、堅強隱忍,對待知己堅守信諾,而且絕不輕易求救,這就是他今天認識的初荷。

  「有勞您費心了。」初荷起身致意。

  「這間花廳可以再待一兩個時辰,如果還需要什麼,直接找這兒的駐守小官即可。」蘭泗猜測她不想這麼快返回王府,因此溫言輕聲的對她說。

  初荷聽他說得誠懇,又瞧他臉上再度恢復和煦如春風的模樣,不由得心頭一暖,雙眸透著感激,只是一時激動讓她說不出半句話,僅能點點頭。

  蘭泗不再多說,有如一陣清風拂過,不留痕跡,優雅離開。

  初荷望著他翩然離去的背影,心神紛亂,許久無法平復。

  第4章(1)

  簡親王府被派來駐守皇陵超過四十年。由於長年遠在邊疆,因此早已脫離北京城政治核心,所幸簡親王繼承前人遺下的豐厚財產,總算還能維持府裡上上下下舒適穩當的生活。

  不過,卻也因此而養出一堆依附王府過活、有如寄生蟲般沒有生存能力的人,就像福端,就像眾多美其名為宗親長老的游手好閒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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