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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梅貝兒

  邢阜康一身長袍,外頭又套了件對襟馬褂,頭上並沒有戴帽,兩手背在身後,面無表情地朝兩名婢女使了個眼色,要她們退下。

  秀梅和玉梅福了個身,很快地出去。

  接著,另一名年紀較輕,約莫十五、六歲,腦後紮了條長辮子,臉上還長了好多麻子,看起來很不起眼的丫鬟,旋即端了一碗烏漆抹黑的東西進房,就將它擺在韻娘身邊的几案上。

  「把它喝下去!」邢阜康努力用冷酷的口吻說道。

  她不解地看了那碗很像是湯藥的東西。「相公,這是……」

  「……避子湯。」他言簡意賅地回道。

  避子湯?韻娘晚了好幾拍才意識到這三個字代表的意義,不由得瞠大美眸,臉上的血色倏地褪去,泛著淒楚的蒼白,難以置信地瞪著昨晚溫柔待她,生怕會弄疼自己的男人,居然要她喝下這碗害人的東西。

  「為……為什麼?」她顫抖地問。

  他橫在身後的雙手掄得好緊。「因為我不要孩子。」

  韻娘重複著他的話。「你……不要……孩子?」

  「沒錯!」邢阜康已經準備好承受她的怨憤。

  她不禁渾身發冷。「相公……不想要咱們的孩子……」如果不要的話,為何又要娶自己為妻呢?

  「沒錯。」只有老天爺知道自己是多麼渴望當爹,多想要有個孩子,可是他不能。「把這碗避子湯喝了。」

  「不……」韻娘本能地反抗他的命令。

  邢阜康強迫自己狠下心。「別忘了昨晚你曾經親口允諾,從此以夫為天,也會遵循三從四德,無論我要你做什麼,都願意聽從。」

  這番話頓時讓她啞口無言,臉色更是比雪還白,幾乎快站不住了,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不聽使喚地從美眸中滾下玉頰。

  她確實親口說過,卻沒想到是用在這個地方。

  韻娘噙著晶瑩的淚水,偏過螓首,幽幽地看向身旁的几案,那碗避子湯和裝了新娘茶的茶壺擺在一起,是多麼的諷剌。

  別的女人在洞房花燭夜之後,享受著夫婿的輕憐密愛、呵護備至,可她得到的卻是一碗避子湯,真是太可笑了。

  自己能夠不聽、不順從嗎?

  姑且不論她此刻是否懷上身孕,一個不被期待生下的小生命,是多麼可憐、多麼卑屈,韻娘已經嘗過個中苦楚,不想連累孩子。

  「我喝!」她紅著眼眶,忿然地說。

  邢阜康看著妻子捧起那碗避子湯,就著失去血色的唇瓣,一口一口地喝下,他是心如刀割,恨不得把碗奪過來,摔個粉碎。

  直到喝完最後一滴,韻娘將空碗呈給他看,證明自己喝下了。

  「爹住在修心園,不見任何人,就不用去拜見了。」他不禁佩服自己,居然能夠這般冷靜地說話。

  她微啟唇瓣。「是……」

  「麻姑,大奶奶應該餓了,去把早膳端過來……」邢阜康對著臉上長著麻子的丫鬟說道。「我就在書房,有事找我。」

  話才說完,邢阜康已經轉身往外走,踏出房門,走沒兩步,就聽到韻娘嚶嚶的哭聲,腳步跟著踉蹌,幾乎是用逃的,逃進書房。

  恨我吧……不!不要恨我……恨我吧……不要恨我……

  邢阜康真希望能殺了自己。

  未時左右,邢阜翰來到飛觴堂,就站在垂花門外頭,往裡頭探頭探腦的,打從昨晚見到堂弟妹……不對!要真的論起輩分,可得稱她為「小嬸母」,就像著了魔似的,家裡的妻妾全都變得俗不可耐。

  俗話說蘇州出美女,真是一點都沒錯,她就宛如水做的一般,文靜、嫻雅,柔媚、可人,是所有男人心目中最想娶到的對象,偏偏被那個孽種給娶到手,教他怎麼不惱不恨。

  想到祖父還活著時,就無視週遭的異樣眼光,特別溺愛那個孽種,即便多次惹來兒孫們抗議,也毫不在乎,還沾沾自喜,總說他的長相,以及聰明靈活的頭腦最

  像自己,甚至訂下家規,誰敢罵他一句「孽種」,就要把人家逐出刑家大院。

  對邢家人來說,祖父就是一根頂天柱,說出來的話好比「聖旨」,不容許有人違抗半分,聽說當年「扒灰」(暗指翁媳亂倫)這樁醜事,還把親祖母給活活氣死,因為都得看祖父的臉色過日子,大家不得不忍氣吞聲,只敢關起門來嘲諷,想不到臨終前,竟然把家業交給那個孽種,委實令人氣結。

  自己才是邢家的嫡長孫,而那個孽種卻佔盡了所有好處,不但被眾人尊稱一聲「大當家」,還娶到了美嬌娘,究竟是憑什麼?

  「……阜翰少爺請留步!」

  聽到門房出聲,還擋在自己面前,他才警覺到已經走進飛觴堂。

  「做什麼?」邢阜翰口氣很差。

  擔任守門工作的老吳約莫四十出頭,身材微胖,長相也很普通,但對這座大宅院內的人和事,卻是知之甚深。「不知少爺來這兒有什麼事?」

  「你這狗奴才,我沒事不能來嗎?」他橫眉豎目地問。

  面對邢阜翰的惡聲惡氣,老吳也沒在怕,因為後頭還有主子可以依靠。「大當家吩咐過,沒事的話,不准任何人踏進這座院子。」

  「怎麼?連我都不行?」這是當在防賊?

  不是已經都說「任何人」了,當然包括你在內,老吳忍不住在心裡犯嘀咕。

  「還請不要為難奴才。」

  「你……」邢阜翰不禁氣結,直勾勾往正房的方向看過去,多希望能見到那抹嬌俏身影從屋裡出來,好讓自己瞧上一眼。

  見他伸長脖子,不停張望,老吳不禁起疑。「阜翰少爺在看什麼?」

  「少管閒事!」他粗聲罵道。

  這時,大房次子邢阜塘才跨進垂花門,便看到兄長。「大哥?」

  邢阜翰哼的一聲。「你也來了。」

  「我、我只是正巧經過……」邢阜塘有些語塞。

  「正巧經過?」邢阜翰一臉嘲笑,對方在想些什麼,他可是心知肚明。「咱們是一起長大的親兄弟,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

  邢阜塘反問兄長。「那麼大哥來這兒做什麼?」

  「就跟你一樣。」還不都是為了「她」。

  老吳鞠躬哈腰地下達逐客令。「兩位少爺若是有事來找大當家,奴才這就找人進去請示,否則就請回吧!」

  「你膽子可真大,竟還趕人!」邢阜塘擺著架子斥道。

  「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老吳一句話就讓他們閉上嘴巴。

  兩人不約而同地又看向正房,還是沒見到想見的人兒踏出房門一步,只能悵然離去。

  金柱手上捧著待洗的衣物,正好經過瞧見了兄弟倆離開的背影,於是有些奇怪地問老吳。「他們跑來這兒做什麼?」應該不可能是來找大當家,因為大房這對少爺根本就不屑跟他說話。

  「你說呢?」老吳被罵得一肚子火氣。「要是平常,他們根本不可能踏進飛觴堂半步,如今可不一樣了。」

  金柱瞠目結舌地問:「該不會是……」

  「瞧他們睜著一雙賊溜溜的眼睛,直盯著正房,就是瞎子也看得出來……」他一面說,一面搖頭。

  「還好大當家已經吩咐過,不能隨便放人進來,才趕緊把他們攔住,結果被臭罵一頓。」

  聞言,金柱咒罵一聲。「這對兄弟別的本事沒有,好色的本領倒是一流,居然把歪腦筋動到大奶奶身上,真是令人不齒,也不想想他們能吃好的、穿好的,在府裡享福,還不是全靠大當家。」

  老吳真是為主子抱屈。「大當家就是勞碌命,每天辛苦工作,還被嫌棄,要是換成我,早就不管他們的死活了。」

  「大當家此刻正在歇息,等他醒了,定要把這事告訴他。」他這麼說。

  誰知不到一個時辰,大房那邊就派了個婢女過來,說是長年吃齋禮佛的大太太想要請二房大奶奶過去喝茶。

  聽完,老吳便說會代為轉達,敷衍過去,並沒有傳到韻娘耳裡,因為邢家人都知道大太太很少踏出佛堂,也不過問府裡的事,連丈夫、兒子都管不動,只會整天唸經,根本不可能這麼做。

  待邢阜康睡醒,金柱便端著剛泡好的毛峰茶,來到東廂房——目前用來當做書房,並把大房兩位少爺的怪異舉動,以及大太太找二奶奶到善慶堂喝茶的事,全都稟報主子。

  聽完,邢阜康臉色一冷,像是刮起暴風雪,馬上猜出原因。

  打從那對兄弟見過韻娘之後,就完全遮掩不住流露在眼底的垂涎和貪慾,這就是邢家人齷齪下流的真實面貌,當公爹的都能堂而皇之的偷媳了,那麼覬覦自己的堂弟妹,這種違背倫常之事又算得了什麼?

  而大房伯母對丈夫和兩個兒子早就無能為力,只能躲在佛堂裡,來個眼不見為淨,要她踏出一步還真不容易,又怎麼會請韻娘過去喝茶呢?看來極有可能是那對兄弟搞的鬼。

  可是就算安插再多親信守著這座院子,也很難防堵有心人侵入,他總不能都不出門,或是將韻娘隨時帶在身邊,這些都非長久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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