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齊拉了張旋轉椅,坐在她前面。她一如往常,直直的長髮紮成一束,黑框眼鏡,白皙的素顏,只有嘴唇點綴著淡淡的紅,身上當然是最簡單制式的兩件式套裝,完全襯托出梅秘書專業、俐落、嚴謹的形象。
他帥氣地綻開笑容。梅秘書和Winne雖然容貌不同,但出乎意料地有種相似的特質,他說不上來是什麼。
「梅秘書今年幾歲?」
「快三十。」
「你應該打扮得年輕一些。」
「沒必要。」
「你有雙胞胎姊妹嗎?」
梅惟寧皺著眉頭。這男人在想什麼?「我是獨生女,另外,副總問的資料,員工資料卡上都有註明。」
「那你有表姊妹或堂姊妹嗎?」
梅惟寧表情冷淡。「沒有。副總如果沒事,我在您桌上放了一些卷宗,還等著您簽字。」
宗齊的字典裡沒有「拒絕」兩個字。「星期五晚上,我在Pub遇到一位感覺跟你很相似的女生。」
梅惟寧憋住氣,然後再慢慢吐出呼吸。她必須如此,才能忍住不放聲尖叫。「我不去Pub那種聲色場所。」
宗齊聳聳肩。「我想也是,但你身上有和她一樣的香味。」
「我沒搽香水。」
「Winne說是洗髮精,最近你們女人之間很流行一款紫羅蘭香味的洗髮精嗎?」
梅惟寧梗住呼吸。「我不知道,我只買我喜歡的。」
宗齊對這個答案不意外。「我想也是,應該是味道吧,否則你們根本不像,我怎麼會聯想在一起?」
梅惟寧早已嚇出一身冷汗。
搞什麼鬼?他是屬狗的嗎?可以靠嗅覺辨人嗎?
宗齊還是賴著不走,梅惟寧提醒他。「副總,有幾份簽呈財務部還等著您審簽,是急件。」說完,她的視線回到自己的電腦液晶螢幕上,今天她沒什麼把握能面對他輕鬆說話,他吻了她,這是很大的影響,她會不由自主地盯著他的嘴唇瞧。
宗齊神情輕鬆。「你在趕我走?」
「您該工作了,副總。」她第五次接收e-mail。呿,居然沒有需要緊急處理的新郵件?
他看著她,態度就像是和老朋友聊天一樣。「那你星期五晚上都在做什麼?」
「星期五?」她渾身一僵,一股緊張的躁熱感由腳底竄起,她咬緊牙逼自己放輕鬆,再緩緩、謹慎地回答:「在家看HBO、吃零食。」
「片名?」
「什麼?」
「星期五HBO在播什麼?」
她深呼吸,辟哩啪啦念了一串。「九點播『K歌情人』,十一點是『海神號』,凌晨一點是『黑道家族』第十四集,這部影集非常好看。」梅惟寧輕鬆地說出HBO的節目表,這個考題對她而言沒有任何難度,在去「Ton」之前,她原本的計劃就是在家裡看影片或HB0。
「聽起來很精采。」
梅惟寧冷冷盯著自己的老闆,徹底撇清。「我和副總美麗的邂逅沒有任何關係。」
他吊兒郎當地挑眉;「梅秘書,你太敏感了。」
梅惟寧穩住自己。「副總一直以『質疑』的語氣問我問題,我認為還是和您說個明白比較好。」
宗齊大笑,完全肯定認真嚴謹的梅秘書和可愛的Winne截然不同。「我沒說什麼,我只是好奇你周休二日的休閒活動。」
梅惟寧冷笑。這男人存心搞瘋她!
她由抽屜裡拿出打好的毛衣來證明自己絕對不是泡夜店的那種女生。
「打毛衣算休閒活動嗎?」
這是一件基本款的米白色背心,但她算錯針數,成品太大件,老爸不能穿,結果慘遭退貨。
「你要送人?梅秘書果然很傳統,現在很少人會自己織毛衣了。」
沒錯,傳統的女人是不會去夜店玩通宵的,她就是要給他製造這樣的印象。
「副總不用上班嗎?」她再度下逐客令,結束話題。
「和秘書聊天可以增加彼此的默契。」
「我和副總的默契已經足夠了。」專心,她不能一直盯著他嘴唇瞧!
「我生日快到了。」他笑著說。
「我會準備電子賀卡。」
老闆現在因為秘書不懂得巴結而皺眉。「太敷衍。」
她冷哼。「禮輕情意重。」
「這個應該不錯。」宗齊逕自拿走她手裡的毛衣,三兩下將毛衣套在自己的襯衫外頭,尺寸要死地不大不小剛剛好,讓梅惟寧很想破口罵髒話。
宗齊站起身,拉拉身上的背心,白襯衫搭著米白色的背心,讓他看起來很有型,痞歸痞,還頗具英國紳士的味道。
「你確定這件背心不是給我的神秘生日禮物?」
「不是,這是要給我爸穿的。」她語調裡有忍不住的懊惱。
「我穿起來如何?」
她毫不客氣地批評。「像個老頭子。」
宗齊搗著心臟。「你傷了我的心。」
哼,痞子惡棍的心是用鋼筋水泥做的,傷不了。「那您多保重。」
宗齊很滿意他的新禮物。「好,上班,中午請你吃飯。」
他轉身想走,一名助理卻在此時走了進來,手上還拿著一個淺藍色、繫著白色蕾絲蝴蝶結的禮盒。「副總,您的快遞。」
宗齊拆著禮盒。「第二件生日禮物?」他打趣說。
梅惟寧懶得回應。
「真好,一天有兩件禮物。」
宗齊的禮物一拆開,差點沒讓梅惟寧由辦公椅上摔下來。
怎麼會這樣?!
宗齊欣喜地看著禮盒內的嶄新襯衫,和一張珍珠白的卡片——
「期待和你再見 Winne0911-XXX-XXX」
梅惟寧白著臉,輕輕地問:「副總,這、這是?」
宗齊綻露出陽光般的笑容。「我的美麗邂逅。」
「啊……」
「漂亮嗎?」
「就、就只是一件襯衫……」
「梅秘書真不解風情,我們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向來反應靈敏的梅惟寧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了,她看著老闆抱著他的禮物,消失在他的辦公室裡,所有的冷靜立刻崩解。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是誰用她的名義送禮?還知道她的另一個手機號碼?她不想再和老闆有任何接觸,用心迴避那晚的事,怎麼還會發生這種事?!
是誰——可可?!
梅惟寧從抽屜裡拿出自己的手機,撥了可可的手機號碼——
「喂?」可可的聲音像是還在睡夢中。
「可可,禮物是你送過來的對不對?!」
「啊?這麼快就到了,他打電話給你了嗎?我有把你的手機號碼寫在卡片上喔……」
那晚她回到家,立即實現諾言,跟可可報告結果,但避重就輕地只說前半段,隱藏了後半段親吻的部分。她告訴可可,宗齊對她沒意思,最後不了了之。
「可可,他對我沒意思,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梅惟寧氣炸了。
「不對不對,宗齊並沒有明確表示對你沒意思啊,你把他的襯衫弄髒了,理當賠他一件,剛好也可以製造第二次機會。」
「可可,我不要這樣,我們說好只有那一晚!」
「Winne,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我好想睡覺,等我起床再打電話給你喔……」可可說著說著就把電話掛掉。
梅惟寧看著自己的白色手機,氣到想摔東西。現在是怎樣?不講道理的人最大嗎?!
她氣不過,再撥給可可。好,事到如今,她就把事情一次說個清楚!
「喂?」
「可可,我跟你說,你的負心漢是我的老闆,我是他的秘書,我也是在Pub看到他才知道的,為了我的飯碗,我不能再幫你——喂?可可,你有在聽嗎?!」
可可沒說話,她聽到沉沉的呼吸聲,可可又睡著了——
梅惟寧生氣地掛斷電話。以可可後知後覺的個性,就算她真的把禮物叫快遞送來了,就算她曾經到公司來找過她,可可很可能都沒有聯想到她和宗齊在同一家公司工作!
她從抽屜裡取出一個小盒子,盒裡裝著一張SIM卡。
她有兩個手機門號,王要是區別夜店的朋友和自己正常的生活,收山以後,為了防止自己腳癢,又呼朋引伴跑去跳舞,所以她將這張屬於過去的SIM卡留在公司。
梅惟寧深吸了口氣,拿起手機,關機拿出電池,俐落地將兩張SlM卡對調,然後再開機,輸入密碼。
螢幕上立即顯示三通未接來電。很久沒出去,一些舞友早已失聯,不可能會打電話給她。
她查看未接來電紀錄?三個未接來電都來自同一個號碼,一個她很熟悉的號碼——她老闆的手機。
梅惟寧丟下手機,雙手搗住臉。嗚,這場戲她該怎麼演下去嘛……
午餐時間,梅惟寧陪著宗家兩兄弟——總經理宗磊、副總經理宗齊一同用餐。整段用餐期間,她像是一具有體無魂的稻草人。
宗磊看著發呆的梅惟寧。
「宗齊,你給我學妹太多工作了,她連吃個飯都不專心,滿腦子都在想工作。」
梅惟寧是他相隔了很多屆的同系學妹,超強的工作能力讓身為學長的他很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