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路,電話鈴聲響起,柳懾隨手一接,臉色瞬間變青。
「我知道了。」他沉著聲掛掉電話。這是一個委託,應該是由他負責的,但他急著離開台灣,若等他回來再處理,事情說不準會惡化到什麼程度,若有個萬一,他一輩子無法心安。
可是將委託交給鄭士衷……唉,這件事涉及他最討厭的犯罪行為,若他逮捕犯人時控制不住脾氣……現在他已經不是警察了,要蹲大牢的。
怎麼辦?該不該讓鄭士衷接這件案子呢?
「喂,誰打的電話?瞧你呆的。」鄭士衷推推柳懾的背。
沒辦法,賭一把啦!柳懾深吸口氣。「士衷,我跟你說一件事,你一定要控制住脾氣,OK?」
「幹麼?天要塌下來了?」
「先做保證。」
「是是是,我保證控制脾氣,這樣行了吧?快說,誰打的電話,要做什麼?」
「電話是莊子維打的。」
鄭士衷全身的毛髮一下子豎起來了。「那個混蛋還敢打電話給你?」
「你的保證呢?」柳懾將他拖到辦公椅旁,壓他坐下。「還有,你別忘了,莊子維現在是小媛的下線,而且還是無法單獨作業的那種,等於小媛的部屬,這樣你都想揍他?」
鄭士衷就是不明白,天下人才何其多,袁媛幹麼收莊子維那種垃圾當下線,還把他帶在身邊,細心指導?
成天面對一個曾欺騙過自己的人,袁媛不彆扭嗎?大家都誇她公私分明,有理智;但在他看來,她根本是神經太大條了。
「OK,我冷靜下來了。」雖然他額上的青筋尚未完全消失,起碼不撲撲暴跳了。「說吧!莊子維打電話來幹什麼,是不是小媛出事了?」
莊子維前陣子被他們打得這麼慘,今天還敢來電話,肯定是出意外啦!
「莊子維跟在小媛身邊也有一個月了,據他說,這段時間,小媛平均三天會接到一封威脅信,莊子維很害怕,但是小媛不在乎,也不讓他報警,說商場競爭很正常。但今天有人寄了一個被割得破破爛燸,染滿鮮血的洋娃娃給小媛,莊子維實在受不了了,才跟我們通風報信。」
鄭士衷快昏倒了,袁媛再逞強也該有個限度吧!收到威脅信這麼嚴重的事,她居然一個字都沒跟他說。
「這件事交給我,你安心去新加坡吧!」他想打袁媛屁股,又想將她摟進懷裡,這傢伙就是不讓他安心,總是搞得他心驚膽跳。
「看來這兩人越來越有戲了。」柳懾看著鄭士衷慌張離去的背影,不禁心想,也許他有機會喝到他們的喜酒,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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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士衷依照莊子維的消息找到飯店的會議室,袁媛包下這裡半天舉行產品說明會。
莊子維看見他,臉色整個青了,顯然對他的鐵拳威力記憶深刻。
「你……」鄭士衷是很不爽這小子啦!不過……「莊太太!」有莊子維的老婆在場,尤其她還是孕婦,他自當更加控制自己的脾氣。
「你好,鄭先生,我和我老公一起加入安麗了,請多多指教。」莊太太的肚子又更大了,好像綁著一顆籃球。
「妳好。」鄭士衷點點頭。「莊太太應該快到預產期了吧,現在還要工作,會不會太累?」
「離預產期還有幾個月呢!而且我現在也還沒開始正式工作,只是先試著熟悉產品,上點行銷和人生管理課程,跟著袁姊學習,相信有一天我也可以做出一番好成績。」莊太太微笑著說。
鄭士衷注意到莊子維的表情有些不悅,難道他不喜歡直銷工作?還是不喜歡跟老婆一起上班?
這對夫妻可要花點心思留意,他在心中記下一筆。
「莊先生,敝社接到你的委託,要調查找出威脅袁小姐的人,可以請你提供一點線索嗎?」
莊子維左右張望片刻,偷偷摸摸從懷裡抽出一封信。「那個染血的洋娃娃袁姊收起來了,這封威脅信是我偷來的,給你吧!千萬別讓她知道我……」
「你們在說什麼?」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竟是袁嬡。
「哇!」莊子維嚇得跳起來。
原來這傢伙這麼有跳高的天分。鄭士衷看著他,讚歎著人體潛能的厲害。
莊子維趕緊拉著老婆逃之夭夭。
「幹麼,見到鬼啦?」袁媛不解地望著莊氏夫妻遠去的背影。
「見鬼的是妳。」看著袁媛,鄭士衷一把火在胸口燒,被威脅這麼大的事她居然毫不在意,那神經到底是什麼做的?
「哇,你吃炸藥了?衷哥。」
「小媛,我想我們有必要找個地方談一談。」吸氣、吐氣,吸氣,吐氣,他要理智,不要被怒火沖昏了頭。
「好啊!」她望一眼手錶。「六點半在飯店一樓的餐廳見,我請你吃飯,早說過要請你的,拖了快一個月了。」這是對他收留她一夜的回報。
「不行,我現在就要跟妳談。」性命交關的大事,豈可忽視?
「我現在要開產品說明會。」袁媛在大學時就加入直銷,如今的下線有一、兩千人,而且還在不停增加中,怎麼讓這些新人保持前進的動力,在不景氣中創造出亮眼的業績,這些都是她的工作。
而她自己也藉著不停地給新人上課,順便充實自己;也許有人認為直銷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不就是賣東西而已,但袁媛卻在這裡學到了很多,管理制度、人際關係的交往方法……凡此種種都是人生中無形的財產。
「到底是產品說明會重要?還是妳的小命重要?」
「你在說什麼啊?」袁媛推開他,走向講台,準備要講課了。
「妳還想瞞我?」鄭士衷追上她,將威脅信遞到她面前。「我連證據都有了。」
「這是……」看到威脅信,袁媛沒有一點害怕的表情,居然哈哈大笑。
「小媛——」他頭上冒火。
「這種東西我早就接到不想再接了,不過是一些無聊的人寫來發洩情緒的,根本不可能成真。」
這會兒換鄭士衷五官扭曲了。「妳從什麼時候開始接到威脅信的?」居然一點也沒透露給他知道,當他這個開徵信社的乾哥哥是死人嗎?
唔!袁媛打個寒顫,鄭士衷瞪人的時候,桃花眼放出的勾魂電流更強了,電得人渾身酥麻。
看著她正逐漸變成心型的眼睛,鄭士衷無力地一拍額頭。「不要在這個重要時刻發花癡!」
「啊?」她被吼得猛然回神。「你說什麼?」
鄭士衷深吸口氣,閉上眼睛,不看她,她就不會被電了吧?
不料她居然用十分惋惜的語氣咕噥。「好可惜喔!這麼美麗的畫面……哎!」
「袁、媛!」他氣死了。
「是,你說……啊!收到威脅信的時間是不是?那個……我記得大學時就收過了,開始時是半年一封,等我升任皇冠大使後,差不多一星期會收到一封,都是一些競爭者寄來挑釁的,沒什麼威脅性,你別太在意啦!」
「妳被威脅了這麼久,還這麼麻痺無知?」
「就是時間久了,又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想不麻痺都很難吧?」
這麼說也有理啦!但是……「小媛,這種事只要成真一次,後果就很可怕了,妳不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啊!」
「我知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她懂。「但衷哥,台灣就這麼一點大,不說公司,光我的下線就有一、兩千人,彼此的客層要說完全不重迭,根本不可能,到最後誰能搶到這個客戶,端看個人能力。這就是職場上的競爭,很現實,很殘忍,也很功利。有人爬上來,也有人跌下去,這都是難以避免的,如果一封威脅信能讓他們開心,說真的,我不在乎。」
他看著她,有些女人的強勢是一種很尖銳的敵意,稍一碰觸到就會受傷。但也有人是強在內心的堅韌,就像袁媛,從來不擺架子,笑臉迎人,可人群中,她自然發光。
鼕鼕也是,溫柔嬌小,看似容易被掩藏在這茫茫都市叢林中;然而她卻如小草,兀自攀著水泥牆,貪戀一點陽光,開放出迷人的白色小花。
袁媛跟鼕鼕一樣,都有一顆美麗又堅強的心,所以他的心也在不知不覺中受到了吸引。
「喂,衷哥!」她一隻手在他面前揮呀揮。「好端端的,你發什麼呆?如果沒有其他事,我要開始講課了。」說著,她登上講台。
這時才一點四十五分,人員還沒到齊。
不過袁媛習慣事先測試麥克風,檢查試用品是否備齊?
「等一下!」鄭士衷拉回迷失在袁媛與鼕鼕所構成的溫暖氛圍中的理智。「妳那些威脅信我可以不管,但今天收到的洋娃娃呢?」
袁媛眼睛一瞄。「是莊子維通風報信的吧?」
「妳別管是誰說的。根據我過去做警察的經驗,也許有人會因為一時衝動而寫威脅信給別人,但割破洋娃娃、染上血跡,這就很不尋常了,可見犯人對妳憎恨很深,這個人一定要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