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什麼要說四個?」
「我……」莊子維一臉為難。
袁媛靈光一閃。「你想替人頂罪?」
莊子維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老半天,他推開椅子,叭一聲跪下來了。「袁姊,妳原諒我老婆吧!她也是一時糊塗,她是無心的……」
那個潑尿人、事先被破壞的演講台、掐得時機正好的威脅信……很多事情一點一點地被拼湊起來,構成一幅完整的拼圖。
「前兩個洋娃娃是你老婆寄的,也是她潑了我一身尿?」袁媛問。「為什麼?我對你們夫妻有不好嗎?」
事已至此,莊子雄也無可抵賴了。「是我不好,我在她懷孕最脆弱的時候跟妳……」
「等一下。」袁媛搶口道:「我們的婚禮並不成立,那時我們兩個都是被逼的,這一點你難道沒有跟你老婆解釋過?」
「我說過啦!她也原諒我了,還跟我一起做袁姊的下線,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又開始嫉妒,那天我們從高雄回來,袁姊放我假,要我回家給她做泰式海鮮湯,我在廚房翻找調味料時,才偶然在櫃子裡發現幾個沒拆封的洋娃娃……我問她是不是寄威脅信給妳?她才承認原來她跟著我們去了高雄,她說妳帶壞了我,我以前很踏實,認識妳之後腦袋裡只剩下錢……我想賺錢也是想給她和孩子一個更好的環境啊!我不曉得她為什麼會認為我是愛妳才進入公司?她說她不會原諒妳搶走我……我勸了她好久,還帶她去看精神科醫生。醫生告訴我,女人有孩子的時候,內分泌會跟平常不同,更容易焦慮,要我小心照顧她……袁姊,她無心害妳的,妳相信我,她跟我發過誓,不會再威脅妳了,妳原諒她吧!」莊子維趴在地上哭。
袁媛有一種想撞牆的衝動。「你老婆焦慮,難道你腦子也被蟲蛀光了?你叫你老婆別再威脅我,所以換你親自動手?」
「不是的、不是的。」莊子維拚命揮手。「我只是想,先前那麼激烈的威脅行動突然消失了,妳和鄭先生會更懷疑,不會停止調查,萬一查到我老婆身上……她就快生了,我怎麼忍心讓她去坐牢?所以我才會替她寄威脅信、洋娃娃和丟水球,我想讓威脅行動變得自然淡化下來,希望時間一久,妳和鄭先生會放棄調查,就算你們查到了結果……」
「我們最終只能查到你,然後你老婆就可以逃過去了?」他為了維護老婆也算用心良苦了,但她還是好想踹他兩腳。「你為什麼就沒考慮過向我坦白?我會跟一個得了憂鬱症的孕婦斤斤計較嗎?」
「我當然相信袁姊,但我怕鄭先生……」
「如果你希望這整件事漸漸淡化,你差不多快達到目的了,一個多禮拜沒再收到洋娃娃,也沒人朝我扔水球,基本上我已經要放棄調查,但何今天為什麼又開始行動?」
「因為你們查出了威脅者其實有兩個……」說到這裡,莊子維用力抓著頭皮。「明明我用的東西跟我老婆用的是同一批啊!為什麼你們會知道寄的人不同?」
「你老婆很細心,寄之前會記得把洋娃娃上的售價標籤撕掉,不像你,粗心大意。」
這下子換莊子維想撞牆了。
誤會、巧合,然後就是一連串的麻煩,怎麼辦?袁媛轉著腦袋。
不管怎麼說,姓莊的夫妻倆都犯了法,應該受罰;偏偏……一個是快臨盆的孕婦,一個是為了妻子設想的老公,她實在不忍心就此將兩人移送法辦。
何況莊太太變得這麼疑慮、焦躁,她也該負部分責任。
結束和莊子維結婚的鬧劇後,似乎大家都得到了好處,家人不敢再對她逼婚,她跟鄭士衷的關係更進一步,軟弱的莊子維也開始有膽量對惡勢力說不……只有莊太太最無辜。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算了。」她欠莊太太一次,這回就當還債。「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衷哥那裡也由我去擺平,但是莊子維,我不希望再看到類似的事件再發生,你明白嗎?」
「謝謝袁姊,我發誓,這種事再也不會有了,謝謝,謝謝……」莊子維高興得語無倫次。
袁媛卻得開始煩惱要怎麼跟鄭士衷解釋這一連串烏龍。
她不知道,鄭士衷就站在辦公室外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聽了個一清二楚。
第十章
站在辦公室外頭,鄭士衷聽著裡頭傳來的話聲,不住地冷笑。
如果犯了罪只要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解決,這個世界上要警察做什麼?但是他並沒有衝進去打斷袁媛和莊子維的對談,而是靜靜地等著。
十二點半,袁媛和莊子維終於把威脅的事情全部說開,莊子維一拐一拐地先行離去,袁媛留下來關燈鎖門。
鄭士衷在莊子維離開辦公室前,閃到了安全門後頭,直至莊子維進入電梯,他才又走出來,進入辦公室。
「莊子維,你又回來做什麼……」袁媛聽到大門開闔的聲音,轉過身,不料來人並非她所認定的人,而是……「衷哥?」
他為什麼在這裡?他聽見她跟莊子維的對話了嗎?看他如此冰冷的表情,應該是全都知道了。
鄭士衷定定地看著她,等待她的坦白從寬。
袁媛很清楚他執法的嚴格,但法律有時候也必須顧慮到人情。
「很久以前有一部電影叫做法內情,不知道衷哥看過沒有?那是描述一個孤兒長大後成為律師,偶然接到一樁案件,卻不知道當事者竟是他的母親,法律規定,親子之間不能……」
「電影是電影,現實是現實。」鄭士衷打斷她的話。「況且電影裡,那個兒子的身份就算被拆穿,頂多也只是吊照,但輕縱犯人,代價可能是一條人命。」
「所以要秉公處理?」這一點她不是沒想過,她同樣不想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可是……「衷哥,你別忘了對方是個孕婦,她現在的身心情況都不同於一般人,隨便出個差錯就有可能是一屍兩命。請記住,是兩條命,不是一條命。」
鄭士衷撇開頭,莊子維的老婆他並非不認識,那個嬌小柔弱的女人有著火爆的脾氣,他還記得她大鬧莊子維和袁媛婚禮時的氣勢,絕對不能小看。
「妳別只為他人著想,也要想想自己,萬一妳出了什麼意外,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我會小心的,再說莊太太的肚子越來越大,再過不久就要生了,得坐月子、帶寶寶,到時她根本沒空想那麼多無聊事。」
「妳倒是替她打算得很好。」
「衷哥。」袁媛走過來,拉住他的手。「她也是無辜的,沒有一個女人發現自己的老公要跟別的女人結婚時還能保持冷靜。」
「這是莊子維的問題,他有老婆就不該再跟妳相親。」
「以此做標準,我心裡有喜歡的人了,也不該再去相親,但我還是去了,人生中很多事情不是我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嚴格說來,他也是造成這一連串災難的罪魁禍首之一。
但鄭士衷也很無奈,鼕鼕因他而死,他發誓要永遠愛鼕鼕,如果他移情別戀了,如何對得起鼕鼕在天之靈?
他煩亂地低咆。「我們現在說的是莊子維的問題,而不是……」
「我就是在告訴你,我會答應跟莊子維相親,除了是受不了我爸媽的日夜叨念外,另一個原因是因為你。」她插口截斷他的話。「你以為我沒有想過停止愛你嗎?可是我做不到。你曉不曉得我去相親的時候都想著什麼?我在想,我快三十了,再多的白馬王子夢想也該醒了,我要認清楚你不可能接受我。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好渴望你會突然出現,就像童話故事裡的王子一樣來將我帶走,那個時候的我同樣是分裂的。」
「對不起,我不知道,對不起……」他幾乎不敢看她的眼睛,兩人相識三年多,不算短了。
那套天藍色褲裝,她已經連續穿了一個多禮拜,把它當成寶一樣,只因為那是他送的。
但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何忽然興起替她買衣服的念頭,就好像他對待鼕鼕一樣……不知不覺間,袁媛在他心底的份量已經和鼕鼕並列了。
然而,一個人只有一顆心,不該愛兩個人,這是錯誤的。
「不要跟我說抱歉,愛你是我自願的,我的心告訴我要愛你,連我自己都控制不住。」她同意跟別人結婚,甚至發喜帖給他,就是為了要刺激他。
在這段感情裡,她使了很多她不敢說出口的手段。
他揉著太陽穴,為什麼話題要轉到愛不愛上頭來?明明他們在討論的是她包庇威脅犯的事情。
「小媛,這些事我們以後再說好不好?先談莊子維和他老婆,他們威脅妳是事實,我們也向警局備案了,事情已經不是妳說算了就能算了的。」
「我就是在告訴你我為什麼不想追究下去。因為我能體會到他們心裡的掙扎,換作我是莊太太,老公在我懷孕時這樣待我,我一樣會發瘋;我若是莊子維,也肯定捨不得老婆因一時糊塗而坐牢。結論就是,他們夫妻太愛對方,又溝通不良,所以導致一連串的麻煩。這也不是什麼罪無可恕的事,所以我決定將一切當粉筆字,一把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