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嬌可不會輕易認輸。「這事誰也說不準。」
「好,我們各退一步,十畝水田、五畝旱地,二十兩分家銀,屋子不分,留給你們養老。」等陽哥兒出息了,他要蓋多大的屋子都成,還能財大氣粗的買下牛家祖基地。
「不行,我們沒有那麼多銀子,最多十兩,還有,水田才二十畝,分給陽哥兒十畝我們還吃什麼?旱地多兩畝,水田減半。」光是拿出這些就夠林月嬌肉疼了,她恨恨地瞪著牛青苗。
「成哥兒,姊姊買糖給你吃。」牛青苗朝和一群小夥伴玩得一身泥的牛青成招手,把林月嬌嚇得膽顫。
「十畝就十畝,我給,不過銀子方面少一點……」她就是個守財奴,對於銀子她真當寶貝對待。
牛青苗忽地壓低聲音,用只有林月嬌能聽得見的音量道:「我後腦杓的那道腫疤還在,若是我到官府告你謀殺未遂……」
林月嬌倏地臉色一變。「分家就分家,趕快。」
其實牛青苗是詐她的,她根本不曉得誰給她一記悶棍,可是不識字的婦人向來智慧不高,怕見官,一說到衙門就嚇得渾身發抖,她一套就套出話來,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牛家分家一事辦得很快,一家之主的牛大洪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插不上,全由兩個女人拍板決定,他一直著急的想叫停,可強勢的妻子和女兒完全不給他機會。
秀水村沒有里正,只有一位年過半百的村長,在耆老的見證下,牛家分了,拿到少了一半財產的分家文書,牛大洪欲哭無淚,他捧著腦袋就是想不透他的家怎麼分了。
而林月嬌是徹底恨上了牛青苗,被她這麼插一手,毀了巧姐兒的大好親事,只不過她雖然三不五時就提起這件事罵一罵,卻也沒膽真的去找牛青苗算帳。
第八章 黏乎甜蜜麥芽糖(1)
「麥芽糖看起來好像很好吃。」沒吃過麥芽糖的牛青果看著麥芽糖猛吞口水。
「你想吃嗎?」牛青苗溫柔的笑問。
「不……不是很想吃。」牛青果的聲音變得很小很小。
「沒關係,姊姊會做,姊姊做給你吃。」吃個麥芽糖有什麼難,好歹她半畝小麥也收了幾百斤麥子。
「真的?」牛青果喜出望外。
「真的。」
「媳婦兒,你會做麥芽糖呀,怎麼我沒吃過?」一道渾厚的男聲插了進來,非常興奮而且諂媚。
牛青苗沒好氣的瞥了吳秋山一眼,她哪裡曉得他一個大男人居然愛吃糖,還偏好黏乎乎的麥芽糖,這是源自童年不受寵愛的緣故嗎?
看著一大一小等著吃糖那眼巴巴的模樣,她不禁笑了,趕緊動作,她將白米加入糯米煮成濃粥,煮熟後加入磨碎的麥芽,連續以小火悶煮兩個多時辰,之後以棉布瀝出粥中的水分,再將水煮沸至水干,凝結成金黃色的凝結物便是麥芽糖。
為了怕吃的時候黏牙不方便,牛青苗便把麥芽糖搓成細長條狀,再切成小塊,丟進盆子裡滾粉,有芝麻、花生、白糖三種口味。
嗜糖的吳秋山吃得開心,但也有了疑問,「為什麼裡面不能包餡?」
於是牛青苗的手工麥芽糖又發展出一種新做法,包了紅豆、綠豆、粟子、菜脯四種內餡,吃過的人都讚不絕口。
「秋生家的,這麼好吃的麥芽糖你怎麼不拿去賣,趁著年關將近,鎮上天天有市集,買的人應該會很多。」
阿滿嬸隨口幾句話,敲醒了牛青苗的腦袋,她一口氣買了五百斤麥子,全泡了水發芽,做成麥芽糖,拿到市集賣。
市集中人來人往,牛青苗的這個小攤子最不起眼,一張小圓形方桌擺上裹了粉的各式麥芽糖,桌子底下是煮著茶葉蛋的鐵筒,筒子底下開了個小口,裡面裝著炭火,小火慢熬。
擺攤不到兩個時辰,擋不住買年貨的人多,一到年關大家都很敢花錢,茶葉蛋很快便所剩無幾,至於裹粉的麥芽糖少見又新奇,不黏手還能久放,很多人打算買回去讓過年登門拜訪的親友們也能嘗鮮,所以也快要賣完了。
她想著再等一等就可以準備收攤了,而且今天她讓弟弟、妹妹跟著出來擺攤,也跟他們說好了,賺的錢分成三等份,一人一份,以不傷他們的自尊的情況下給他們銀子。
「姊,這不好吧,麥芽糖的買賣是你弄出來,我們只是幫點忙而已,哪還能拿你的銀子。」牛青陽覺得不妥當,他頂多幫忙削竹籤、包餡料,妹妹也只是將沒包餡的三顆串成一串,根本算不上什麼。
包餡的兩顆五文錢,沒包餡的三顆一串賣兩文,他們串兩百串,很快就賣完了,一天下來賣了快一兩銀子,這還是姊姊嫌懶不肯多做,要不一天賣上幾百顆都不是問題。
才三、四天就收入近四兩,還不包括一顆兩文錢的茶葉蛋,他聞著都香,忍不住偷吃幾顆。
牛青苗見狀只是笑一笑,回頭又多弄了一大鍋,要他想吃就拿,不用作賊似的偷偷懶懶,她還不缺他一口吃的,害他怪難為情,臉都紅了。
「書裡有沒有教過你,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有付出就有獲得,你既然幫了忙,就該有工錢,何況那是扣去成本所得的營利,姊姊我不吃虧,而且沒你們的幫忙我也串不完。」牛青苗說的不是客氣話,叫她坐著不動只為了串糖串,那比千刀萬剮還難過,之所以當體育老師,就是因為她天生好動,實在無法坐著不動。
她嫁給吳秋山便是天賜良緣,獵戶天天住山裡跑,她也樂得鑽山頭,雖然一開始身子骨弱了些,十次有八次是被他背下山的,可多跑幾回也就健壯了,如今能臉不紅氣不喘地來回一趟,身體的健康是練出來的。
「乖,聽你姊姊的話準沒錯,你姊姊的腦袋可是比誰都聰明。」看媳婦兒什麼都好的吳秋山,替她倒了一杯烏梅汁,她最愛酸酸甜甜的滋味,所以他一早就備下了。
「姊夫,我和小妹還住在你們家,吃你們的、用你們的,你們還給我錢,我……我過意不去。」牛青陽想說他還有分家得來的二十兩銀子,但是目前是由姊姊替他妥善保管。
吳秋山大笑一聲,往小舅子肩上一拍。「跟姊姊、姊夫客套什麼,我們還嫌家裡太冷清了,你們來了之後就熱鬧了。」
「可是……」牛青陽仍覺得自己和妹妹畢竟是外人。
土壞屋很小,根本沒房間多住兩個人,不過辦法是人想出來的,窮則變、變則通,天下哪有什麼困難事,吳秋山將雜物間的雜物都移了出去,用了半天功夫搭了一座小棚子放柴火和農具,再用麥桿在房裡鋪成床,上面鋪子褥子和棉被,讓牛青果暫居。
牛青陽便睡在灶台邊臨時搭起的木板床,雖然沒有炕床暖和,但因為臨近灶台,灶台內的餘燼還是熱的,有保暖作用,湊合著也能睡人,那便是他往後幾個月的睡房。
只是因為多出了一對弟妹,因此牛青苗的蓋房計劃出現變化,柴房位置不變,但是正堂一明兩暗,東西兩廂房也蓋成一明兩暗三間屋子,一邊加蓋了茅房和洗漱房給牛青果使用,她一個小姑娘不好和姊姊、姊夫搶後邊的淨室,而另一邊則給了牛青陽,暗間做睡房,明間改成書房,讓他有讀書練字的地方,另一間暗室則空著,充作客房。
牛青苗還連夜趕製了新衣給弟弟妹妹,她是不做則已,一做驚人,一向懶散的她一旦認真起來,那速度快得只能用神奇來形容,連吳秋山都有些吃味。
這也是被逼出來的,以前她帶的班有十五個學生,有一回要參加全縣舞蹈比賽,要穿仿飛仙之類的雪紡紗衣服,她用了三天連假不眠不休的縫製,終於趕在比賽前紅著眼睛把衣服送到學生手中。
不爭,是她的處事態度,但她有一股很強的拚勁,只要她想,她就會去做,別人勉強不了她,她也不喜歡受到束縛。
「小男子漢囉囉嗦嗦什麼,現在我撐著你,等日後你腳跟踩穩了,換你來給姊姊撐腰,要是你姊夫對姊姊不好,你揍……呃,算了,他那塊頭,你八成也揍不動,就讓我有個娘家好了,好歹還能吐吐苦水,說兩句窩心話。」牛青苗笑著揉揉弟弟的頭。
女人沒有娘家就像鳥兒少了羽毛,雖然能飛卻凍得慌,也飛不高、飛不遠。
「媳婦兒,你規勸小舅子就好,幹麼往我身上扯事,我對你一向好到沒邊,你別把我當成負心漢。」吳秋山趕緊認真宣示他心中唯有媳婦一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曉得會不會哪天你發達了,就嫌棄我這個糟糠之妻……」
牛青苗打趣到一半,小嘴兒便被跟她小臉一樣大的大手輕輕摀住了,接著耳邊傳來吳秋山沉若鐘鼓的低嗓,「不會有那麼一天的。」他的媳婦兒只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