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第一場雪終於落下,細雪紛飛,讓大地宛如披上雪白的外衣。
「大少奶奶,這外頭清寒得很,屋裡有暖爐,您怎麼不留在屋裡,這樣久站會受凍的。」瓶兒過來為莫可兒披上氅衣。
莫可兒神情淡淡。「屋裡固然溫暖,但偶爾凍一下也是好的,能讓腦袋清楚點。」
瓶兒明白她為何會說這話,忍不住也歎了口氣。
因為連自己都對大少爺看不下去了,再不能自欺欺人,大少爺確實變了!
自呂姨娘來後,大少爺已經整整一個月不曾回大少奶奶的屋子過,還聽說,近來茶行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上鬧事的、退貨的從沒停歇,這樣下去茶行真會垮的,可大少爺不思拯救,日日只顧著與呂姨娘勾纏在一起,大少奶奶幾次欲找他談都讓呂姨娘給攔了,就算見到了大少爺,他也只是說著應付的話,沒真心聽進去大少奶奶講什麼,這回大少爺當真是傷到大少奶奶的心了。
原本這事可以請老祖宗出來主持公道,讓大少爺收收心,不要再不務正業沉迷美色,偏生老祖宗這幾日舊疾復發病著了,所有人都不敢去驚動她老人家,就怕她急起來身子狀況更差。
本還指望大夫人能說上話,可大夫人不懂茶行的事,幫不上忙也就算了,還為了威少爺的事,前幾日將大少奶奶叫去罵了一頓,說是威少爺的冬衣少做了一件,是大少奶奶有意苛刻,可這其實是錦莊疏失,做好了忘了送過來,大夫人卻不分青紅皂白先責怪大少奶奶了。
還有那二少爺也是,本來已大好的身子,近來又病倒了,大少奶奶若想請他出面撐撐家業也是不成的,這會大少奶奶只能自己內外煎熬,一個人咬牙苦撐茶行和這個大宅,若冰冷的冬雪真能教她腦袋冷靜下來,進而想出解決的辦法來就好了。
「這不是大少奶奶嗎?怎麼站在雪中,小心凍著了。」呂渺渺帶著一群丫頭走過來。
呂渺渺現在正得關愛,身邊丫頭四個供她使喚,身上也穿金戴銀的好不醒目,反觀莫可兒身邊只有瓶兒一個丫頭,身上也樸素的不見多餘裝飾,這麼對照下來,好似莫可兒是妾,呂渺渺才是正妻。
莫可兒見了呂渺渺先皺了眉頭。「多謝關心,我會留意的。」她無意與呂渺渺多說什麼,轉身就想走。
「大少奶奶這是生我的氣嗎?走得這麼急,連話也不肯與我多說兩句。」呂渺渺道。
莫可兒止住了離去的腳步,緩緩的回過身來望著呂渺渺。「你想說什麼呢?」她冷聲問,剛轉身時眼角瞄見不遠處還站了二房的三個女人,李氏、阮玫玲以及林欣珍,心下明白這幾個同氣連枝找上她,這是不會有好事了。
呂渺渺輕笑。「大少奶奶是聰明人,曉得我有話要說,那我就直說了,這菜商、油商、錦莊等,前陣子都讓你換掉了,可你換的新商家,我覺得做的也不甚好,想換回原來的。」
她斜睨呂渺渺。「你想換回原來的?你嗎?」她冷笑問。
「我曉得你是笑我一個姨娘而已,沒資格管這事,但這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思齊的,他說以後這後院裡的事讓我幫著管一管。」
她瞇起眼來。「相公說的?」
「可不是,其實我也不想過問的,可思齊既然這樣交代,我總也不好不聞不問,這才找你商量的。」呂渺渺一副無可奈何,不得不過問的模樣。
瓶兒見了有氣,大少奶奶好不容易才將這些有問題的商家逐出府,這事大少爺不是不知道,又怎會同意呂姨娘的要求?她立刻道:「呂姨娘是不是說錯了,大少爺應該不會這麼糊塗才是!」
瓶兒才說完,猝不及防的,呂渺渺忽地一巴掌打了過去,瓶兒被打得驚住了。
莫可兒見狀,立即變臉了。「呂姨娘,你敢動手打瓶兒?」她怒不可遏。
「我這是替大少奶奶教訓人,這丫頭說話口無遮攔,連主子糊塗的話也敢講,不教訓不成的!」呂渺渺笑裡藏刀的說。
瓶兒捂著火紅的臉頰又羞又怒,但呂渺渺再怎麼說也是曾家的半個主子,她不能如何,只得氣哭了。
「若要教訓她也是由我來,我的丫頭用不著你出手!」莫可兒見瓶兒委屈的哭了,不由得對眼前囂張的呂渺渺更加怒火中燒。
「這丫頭早讓你慣得無法無天,你哪會教訓她,呂姨娘這一巴掌倒打得好,咱們也覺得是應該的。」李氏帶著兩個媳婦走過來,親自加入戰局。
「是啊,瓶兒老是沒大沒小,不知分寸的頂嘴,這一打,以後她就該知道曾家不是只有一個主子,在其它人面前也該知道身份才行。」阮玫玲也附和。她對瓶兒也是極為反感的,見瓶兒挨打,自是大快人心,好似挨打的是莫可兒。
林欣珍默默無語的站在一旁,她並不想介入紛爭,但公公說了,二房要齊心,因此她才會跟著婆婆過來。
「目前後院還是我作主,我的人我會處置,至於換商家的事,若你們真堅持,就請相公親自來對我說,那我便照辦!」莫可兒沉怒的道。
這些人見她被相公冷落就全欺上來了,但她也不是好捏的柿子,能任由她們拿捏!
「你這是不識抬舉,你若非得思齊出面,那只是讓自己難堪罷了,屆時他可能直接讓你把掌家大權全交出來!」呂渺渺說。
莫可兒一臉寒霜。「若相公真有這個意思,我也無話可說,但在此之前,你們的要求,我都恕難同意。」
「你!」
「瓶兒,咱們走!」莫可兒不想廢話,叫上瓶兒就要離開。
呂渺渺與阮玫玲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有狠毒的念頭,在莫可兒經過時,兩人忽地伸出腳硬生生將她絆倒,她沒想到她們竟敢這麼做,沒防備下重摔在地,而這一摔竟是起不來了。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您怎麼了——」瓶兒大驚失色,驚慌叫喚。
第十四章 危險雙面枕邊人(1)
莫可兒的床前擠滿了人,她緊閉雙眼虛弱的躺在床上,而於錦繡聞訊後氣急敗壞的趕來了。
「娘,我真不知為何會這樣,這雪地路滑,大少奶奶怎會自己跌倒了,這一跌還……」
呂渺渺一副惶恐的模樣。
「我……我也是搞不清楚怎麼回事的……我腳才往前跨,誰知她已經倒在前方了……」
阮玫玲的臉色也很不安,這不是裝的,是真有幾分害怕。
不過只是害人摔跤,但這兩人會這麼害怕,那是因為莫可兒這一摔,掉孩子了!
沒有人知曉莫可兒有孕一事,她們若知道她懷孕了就不會圖一時痛快,幹出這麼明目張膽的事,她們會另外想更妥當的方法對付她,如今她們都後悔了,畢竟她肚裡的可是曾家真正的嫡孫,若怪罪下來,兩人很難抵賴掉。
「這、這可是我盼了好久的嫡孫啊!」於錦繡無法諒解,怒極的說。
「我說大嫂,這全怪可兒自己不小心,都有身子的人了還在雪地裡走,這不是自找苦吃嗎?」一旁的李氏說著風涼話,事實上她高興得很,莫可兒的孩子沒了,大房就不會再多一個出來分家產。
莫可兒一臉死白,手緊捏著被褥,這些人睜眼說瞎話,簡直卑鄙到極點!
「不是這樣的,大少奶奶原本不會跌倒,是呂姨娘與三少奶奶故意伸腳絆倒大少奶奶的!」瓶兒氣憤的說。
「你這丫頭信口胡謅什麼,咱們怎可能幹出這樣的事,你這是誣賴!」阮玫玲斥責。
「我沒有誣賴,這事等大少爺回來作主,讓他給大少奶奶一個公道!」
兩人一聽當即心虛了,曾思齊正好這時候踏進門,他一見到莫可兒面無血色的躺在床上,立刻一個箭步的趕上前去。「不是說只是摔傷,為何你臉色這麼難看?」他急問。
瓶兒見他這緊張的態度,不禁感到放心了,大少爺還是關心大少奶奶的,定不會讓她教人白白欺侮。
莫可兒眼眶泛紅了,他前一陣子的表現確實傷了她的心,可這時他的真情流露又教她忘了之前的傷心失望。
「相公……」她哽咽了。
「怎麼了,這是摔得哪裡疼了?」他不捨的問。
「大少爺,大少奶奶不只是身子疼,心更疼,她已懷孕兩個多月了,可這一摔,摔沒了!」瓶兒義憤填膺的告訴他這件事。
於錦繡再聽一次噩耗,槌胸哭了起來。
他臉色大變。「這怎麼回事?說清楚!」他聲音夾著澎湃的怒氣。
呂渺渺與阮玫玲這下真嚇得有點抖了。
瓶兒瞪了兩女一眼,哪還客氣什麼,馬上將兩人的惡行說上一遍,相信大少爺聽完定饒不了那兩人。
果然,曾思齊越聽臉色越陰沉,那森寒的模樣教每個人都汗毛直豎。
「渺渺——」
他才剛開口,呂渺渺就梨花帶淚的哭起來。「思齊,渺渺真是無心的,但大少奶奶的丫頭非要這麼誣陷,我百口莫辯,只恨不得這一跤是我摔的,這才能替大少奶奶受罪!」她哭得百般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