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姑娘——」路明端著湯藥進來了。「少爺該喝藥了。」
銀衫歎了口氣。「我來吧。」
路明把托盤遞過去。「姑娘可能要費點心了,少爺他喝不進藥,我和徐壯分工合作,徐壯捏著少爺的下巴迫他張口,我再勉強用湯匙撬開少爺的唇齒,一匙一匙慢慢地才能餵進嘴裡,可湯藥只有少量流進爺的口裡,大半都灑在衣衫上了,所以連日來病情始終不見起色。」
銀衫接手托盤。「我明白了,我會小心的。」
路明走前又道:「姑娘安心待著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姑娘在這裡,也不會讓任何人進來。」
他想了很久,決定不把少爺和孟姑娘的事往京裡的夫人遞消息,那什麼長樂長公主還是南康郡主的肯定都收服不了少爺,在他看來,孟姑娘行……不,少爺根本已經被孟姑娘收服了。
所以,夫人早知道和晚知道沒什麼不同,因為少爺已經有了定見,那定見是夫人也沒法阻止的,他也不會聽夫人的。
既然少爺不會聽夫人的,那他又何必早講讓夫人提早難受?
路明帶上房門,銀衫端起藥碗輕抿一口,入口的苦澀令她皺眉,這麼苦,也難怪他潛意識裡抗拒喝藥了。她不假思索的含了一口藥在嘴裡,以飛快的速度渡進他嘴裡。
她沒時間猶豫,此時讓他把藥喝下去最重要,前生育幼院的孩子又鬧著不肯喝藥時,她都是自己喝了藥,含在嘴裡喂孩子們喝的,院長多次阻止她,擔心她被傳染,可她還是很堅持。
傳染就傳染,她是大人,抵抗力比較強,孩子不一樣,稍有擔擱就會越加嚴重,真的是在跟時間賽跑。因為他不肯吞下,她的舌尖在他口裡攪動了幾下,湯藥便順利吞下去了。
她就用這種方法讓他把整碗藥都喝了,成功的沒有讓汁液流出來,倒是她的口裡滿是苦味。過了片刻,藥效發作,他開始出汗。
架子上有一盆水和布巾,她打濕了布巾回到床邊替樓天臨擦汗。
半個時辰過去,他的燒退了,臉色不再紅得嚇人,但衣衫也半濕了。銀衫見他退燒便也放心多了,她去喚了路明來替樓天臨更衣。
見到主子退燒了,路明驚喜交集。「姑娘是怎麼餵藥的?看來藥都喝下去了,這才能退燒。」銀衫輕描淡寫地道:「大人挺配合的,我讓他張口他便張口了。」
「這麼神奇?」路明古怪的看了銀衫一眼,怎麼少爺就沒這麼聽他的話?不管他求爺爺還是告奶奶,少爺的嘴就是不張。
路明表示,少爺昏迷也偏心啊,只配合姑娘。
銀衫也知道自己的說法說不過去,可她又不能說實話。「路明大哥,大人要喝的藥都送來這裡讓小爐溫著吧。我會按時喂大人喝藥,相信大人很快便會好起來。」
路明鬆了口氣。「喂藥真是苦差事,有姑娘在實在太好了。」
稍晚,路明提了食盒來。「天色晚了,姑娘不回家怕是家裡要擔心了,要不要我去跟孟大娘說一聲?」
他已經直接當作銀衫要留下來照顧他家少爺了,那他這正牌小廝就負責給未來的主母打打下手、跑跑腿,順道也培養下主僕感情。
「不用勞煩路明大哥了,我原就跟家裡說了今日可能留宿巧繡莊,就當我是宿在巧繡莊吧。」
出門前她就對娘說了,今日有許多事要與岳十娘商議,若時辰晚了可能在巧繡莊留宿,不必擔心她,鎖好門窗再睡。
前陣子家裡門口來了一隻黑色的流浪公狗,看著實在可憐,她便收編了,幾根木頭搭了小屋,鋪了干稻草讓它睡在院子裡,取名為小黑。
家裡頭三個男孩子,招寶、進寶、來寶都喜歡得緊,時時找它玩,金金、銀銀雖然沒說什麼,但都會專程弄飯給它吃,如今倒是看家的好幫手,有什麼風吹草動,小黑一定吠叫,像這樣夜不歸營的日子,她心裡也踏實許多。
「那少爺交給姑娘了,我就睡在隔壁耳房,姑娘有事就叫我。」想了想,他又畫蛇添足地道:「若姑娘沒去叫我,我也絕不會自己進來,所以姑娘儘管放心,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銀衫有些啼笑皆非。人還病著呢,昏昏沉沉失了意識,她是能做什麼?
「路明大哥儘管放心,我是不會趁大人沒知覺的時候偷打大人的。」
路明抽了抽嘴角。
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姑娘!
這一刻,他同情起他家少爺了,看來他家少爺的情路會很坎坷哪!
皇上回了信——
孟銀衫乃是朕的女人,你不得癡心妄想,若是讓朕知道你碰了她一根頭髮,朕就抄你全家,再抄九族!讓你們樓氏在大寧的歷史中灰飛煙滅,讓你無顏見你樓家的祖先,因為這一切都是你不該有的貪念造成的!
樓天臨由夢中驚醒。
想到適才夢裡的情節,聖旨上的疾言厲色,他出神的望著帳頂,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心裡纏繞的一個感覺那叫做不爽。
就算是皇上也不能這樣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到底都在想什麼才會作這樣的夢?
不錯,他是僭越的給皇上寫了密函,詢問派他來找的女子是何人、是何樣的身份,皇上尚未有回音,估計那密函可能尚未送至京中,因此他的心也只能懸著,如此日有所思才會有了那樣荒唐粗糙的夢。
他很瞭解皇上,深信皇上除了天愛不會看其他女人一眼,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果孟銀衫真是皇上的女人……
「大人……」模糊的囈語傳來,他心裡咯登一聲連忙轉移視線,就著房裡微弱的燭光,這才發現他床沿趴睡著一個人。
那動人如玉的側顏,不就是他心尖上的那個佳人嗎?頓時,他一顆心怦怦亂跳起來,可是旋即他又冒火了。這大半夜的,她怎麼會在這裡?是誰那麼胡鬧讓她過來的,若是讓人看見了,她的閨譽還要不要?
不對,若是她的閨譽叫他毀了豈不更好,他便理所當然要為她負責,等到拜過堂成了親,到時就算是皇上也拿他莫可奈何。
她像一團安靜的火光,他忍不住側過身去輕撫她的臉頰,眼神帶了點迷離。
其實,除了皇上聖旨發飆的夢,他還作了另一個夢,一個春夢,就是夢見她來照顧他,嘴對嘴的渡他喝藥,她的香舌在他口裡攪動引得他將湯藥喝下,他幾乎不想醒來,想永遠在夢裡喝她喂的藥,即便再苦也甘之如飴。
原來不是夢,她真的來了。
能這樣安安靜靜,沒有旁人打攪的看著她,真好。若是她能上來睡在他身邊,更好。要不,把她抱上床?
不行,這構想立即被他自己否決了。
若是把她弄醒了可就沒戲唱了,他還想跟她在這沒有閒雜人等的小天地待久一些。
他微笑而寵溺的看著她,心裡的想法很多,最想帶她回京裡生活,他來養她就好,她不必過得那麼辛苦,當然了,她的家人也全都要一塊兒去,家人是她的一部分,她很在乎她的家人,他也同樣會予以珍視。
想到孟金金、孟來寶不是喚他大人,而是大姊夫,他嘴角的笑意更濃了,還忍不住幻想他一個一個摸摸他們的頭髮紅包的畫面。
很奇怪,他不曾覺得孩子可愛,可她的弟弟妹妹卻挺有他的眼緣,這自然便是愛屋及烏了。
第九章 春夢般餵藥(2)
時間在各種甜蜜情節的想像中過去,直到銀衫的眼皮有了動靜像是要醒了,樓天臨這才連忙閉上眼睛。銀衫也不知自個兒何時睡著的,又睡了多久,她醒來後的第一個動作便是將手放在樓天臨的額上。
沒再燒起來,她暫時能放心了,但也不能掉以輕心,照顧發燒的小朋友,她太有經驗了,反覆發燒是基本。見他被子有些滑落,她將被角掖好,聽到外頭打更的聲音,他該喝藥了,否則很容易再發燒。
他的藥就溫在小爐上,她倒了一碗過來吹涼,老法子,先含在嘴裡再餵他,她動作輕柔的不像在餵藥,像主動在與他纏綿。
樓天臨被她如此餵藥,心中的震撼難以言喻,腦子一片恍惚,呆滯片刻後才回過神來。
他以為是春夢的美好情節,原來是真的,她真的嘴對嘴為他渡藥,若不是心中有他又怎麼能做得到?
最後一口,她柔軟小巧的香舌在他口裡輕輕攪動,滋味美妙的讓他要上天堂了,他的分身也因這無心挑逗起了反應,實在太難受、太磨人了,他努力忍耐著不回應,這自然是莫大的煎熬。
但是,寧可他備受煎熬也不能讓她知曉他是清醒的,否則她肯定落荒而逃,這好不容易得來的軟玉溫香便會從他懷裡溜走。
銀衫喂完了藥,嘴裡苦澀的藥味留流不去,她想去倒水喝,不料樓天臨卻有意識似的拽住了她的手。他的眼眸並沒有動靜,劍眉微蹙,喃喃地道:「不要走,衫兒,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