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給你。」
百里鳴彧拿下他從不離身的鳳鳥玉珮。
「為什麼要給我?我不能拿!」那是他身上唯一的貴重物品,平常看他常常擦拭,看似很珍惜。
「我知道過幾天是你生日,這就當送你的禮物。」
「你確定?我是很喜歡沒錯,可是你不能後悔,半夜抱著被子偷偷哭喔。」
「我是這麼小氣的人嗎?當真捨不得就不會說要送你了。」
無聲傳遞他心動的決心,她把人給了他,身為百里家的男人該給她個名份。
不管小曦會不會笑他迂腐,他都要這麼做!
勾曦玉探過桌子親親他的頰,掩不住對鳳鳥玉珮的喜歡攢在手心把玩了好一陣子才收起來。
「我會好好把它當傳家寶一代接一代傳下去的。」感覺好像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好害羞。
「不管那些,只要你喜歡就好。」能看見她美麗如花的笑容就很夠了,他別無他求。
她點頭,由心而發。「我很喜歡──」
「那以後要認份當我女朋友,不可以接受其它男生的追求。」
「什麼意思嘛,還這麼多附帶條件喔。」她嘟嘴,心裡卻是甜得翻了蜜糖。
「我是認真的!」
勾曦玉用湯匙敲了他的手。「冰要溶光了,快點幫我吃啦!」
要談那種含情脈脈的愛情或許還太早。
他們也以為只要彼此有心,未來是可以這樣扶持的一直走下去的。
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老天爺要玩什麼,通常人們都是最後知道的。
好幾天後,半夜突來的一起地震,震醒了大都會裡許多不肯睡的夜貓子,也震垮了很多房子。
尖叫哭喊來自子人類引以為傲的科技建築。
勾家的百年道館、樓房很不幸也在屋毀的行列裡面。
餘悸猶存,灰頭土臉的勾家夫妻相擁抱頭痛哭,那是一種沉痛到絕望盡頭的啜泣。
她的孩子……小曦……小彧……
第四章
「曦哥,我喜歡你,請你允了我吧!」
英鏢局的一角。
每天前往校練場必定的石板路上被人攔住,來人語音切切、情意綿綿還帶著羞意的傾訴情意。
眼生得很,不是常見的熟面孔。
她顰眉,因為那突然冒出來攔路的姑娘害她手裡的兵器撒了一地,有柄沉重的大刀背甚至敲過腳趾才落到地上。
「你就允了我好嗎?」嬌滴滴的姑娘翻來覆去還是同樣這話。
「這位妹妹,你要我允什麼請說清楚,沒頭沒腦的我可猜不出來姑娘要的是什麼呢。」
沒看到她生人勿近嗎?手裡抱著撈著的可是下只能切菜瓜的殺人武器,一下小心削掉肩膀小腿還是怎麼著她可賠不起。
有話請挑她下忙的時候再說。
「曦哥,這是我的八字,我爹娘請人家合過,是宜家宜室的好八字,我腰寬胸大,容易生養小孩,我會算術,會把你每個月賺回來的薪餉管得一絲不苟,讓你不用煩惱家用不夠,還有,我肩能擔手能挑,家裡粗重的工作也做得來,你只要安心做爺就可以了,所以,我們共組一個溫暖的家庭吧!」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連換氣都不用,接著羞答答的抽出一張很慎重用巾子包住的紅紙,往前一遞。
勾曦玉想撓頭,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多餘的手。
她苦笑。
「這位姑娘,你會生能養的確很好,可是這不關我的事啊。」
「為什麼?你就是那個有福氣的男人啊。」將來的大餅她都畫好了,正需要有人來跟她一起共襄盛舉。
「姑娘,我是女的。」就知道,又一個走不知道路的。
這副偏男的相貌老替她惹事,以前、現在,一直沒斷,真是傷腦筋!
其實這不能怪誰,實在是為了幹活兒方便,她總是這身打扮,上衣下褲,加上人怕熱,頭髮始終留不長,走到哪都被誤認。
「曦哥,你可以用千百種理由拒絕我,可是我不能接受這個!」姑娘家顯然受到不小打擊,臉扭曲了。
有理說不清欸。
「七師兄!」勾曦玉喊來從旁邊走過的人。「請師兄幫我個忙告訴這位姑娘,我是女的不是男人。」
被叫來當證人的七師兄咧開大嘴笑。「怎麼,又有姑娘要委身下嫁於你了喔!」
「又不是我願意,我跟她有理說不清,你幫我說。」要解釋到這位姑娘死心可能天都要黑了。
「可以,哥兒們,就一句話,不過,事情辦成的話你要怎麼酬謝我的拔刀相助?」
「我在廚房藏了瓶陳年汾酒,改回頭拿給你。」
「成交!」
她知道這個師兄最是嗜酒,塞瓶酒給他什麼事都好央求,撿起掉在地上的大刀,上工去了。
「欸,你別走啊!」看著勾曦玉纖細清秀的背影,求愛不成的姑娘開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成淚人兒。「怎麼可能,這是不可能的。」
顯然受到的打擊太過,人競有些搖晃。
七師兄攤攤手。「姑娘,你別想不開,你不是咱們鏢局裡第一個向那個不男不女丫頭示好的女人,被拒絕,不算丟臉。」
一剛開始,也就是那丫頭片子來鏢局謀事時,上至總鏢頭,下至趟子手的他們沒人當她是姑娘家,直到有好男風的手下們向她求歡,她才表明自己是個女人。
兵荒馬亂的那段時間不只年輕氣盛的他們大歎看走眼,有多少少女的芳心也跟著啐了一地。
七年過去,那些女人家終於也承認了曦玉的身份,可是看她的目光依舊複雜。
他們這些男人看了也繼續吃味,偏偏這曦玉人又不難相處,也只有睜隻眼閉只眼,就算自家婆娘把好菜好飯拿去獻慇勤,他們也只能抹鼻子認了。
也總算相安無事。
「我不管、我不管!」新來的丫頭還在嚷。
雖說早有做好被拒絕的準備,沒想到卻是這麼無情冷酷,她為了今天可是輾轉了多少日夜,沒想到結果這麼不堪。
「真不懂她那副樣子是哪裡好,你瞧瞧我氣宇軒昂,男子氣概……」
冷水直抵腦門的潑下。
「你們這些臭男人,怎麼看怎麼髒,送給姑娘我也不要!」
一鼻子灰就這麼嗆上。七師兄也懶得安撫人了。
「我還忘了說,曦玉已經許過人,而且還有個六歲的兒子,你就死心吧!」
「你胡說!」
「你才無聊呢,一整個鏢局就你這只瞎貓亂摸死耗子,搞了烏龍還不趕緊回去抱頭痛哭吧你!」
接二連三的打擊,有人的心不肯死透。「就算有孩子又怎樣,我寬容大肚……我我我還是可以接受的。」
明明遲疑得很,又言不由衷,哪來那麼壯烈犧牲的表情?
七師兄翻眼,他是對牛彈琴嗎?
「大爺我懶得理你,管你橫著說還是豎著說,曦玉也不可能是男人,她都來鏢局七年了,真心要嫁人,哪輪得到你?」
這年頭是怎麼了,有人反朝廷,這會兒連男女都反了。
有理說不清的女人,難怪小曦要把燙手山芋丟給他。
「我還是不信!」
七師兄很盡責的揮動他的食指。「啊,不說了,反正言盡於此,你愛信不信都隨你的便。」
「打死我都不信!」
「你就節哀順變吧。」真是頑固的石頭。
「她竟然是女的?」她還在自問。
七師兄再也受不了的走開了。
這種事需要時間,他無能為力。
這廂為勾曦玉傷神,她那廂卻坐在校練場中央自顧自的低著小腦袋,雙手很認真的忙碌著。
抹布利落的擦過各類兵器然後上架,擺出它最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這些矛、槍、戟、偃月刀、斧、錘、鑭、鞭、棒攸關英鏢局的門面,她每天起床頭一件要干的活兒就是到兵器庫把門面搬出來,然後一一拭淨,再搬上校練場的兵器架上,這才算大功告成。
忙完前頭,當然不是這樣就算了,後頭,該做的事情還有一籮筐。
鏢局的活兒是她自己憑本事拿來的,雖然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拳腳功夫是打哪裡學來的,可能混到一口飯吃養家這才是重點不是。
因為不管如何的去鑽牛角尖,她都想不出來七年前的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
自從她醒來的那個時候起就不是一個人了,她的肚子裡有潤兒,她是個娘,沒有太多時間把力氣花在自己身上,為了孩子她必須工作,找來找去,雖然很多人嫌她不倫不類,全然不合乎這社會對女人期待要求的她,還是找到鏢局來了。
雖然只是低微的雜役,裡裡外外,誰缺人手,誰都可以喊她去支持,可是她還是滿心歡喜的感激給她這活兒的鏢頭。
幾年來日子過得平如水鏡。
打打雜,跑跑腿,每天能摟著兒子睡覺就很夠了。
回到後頭,勾曦玉向廚房切菜的大嬸要了藥酒,瘸著腳坐到旁邊去,這才把鞋子脫下,果然,被大刀砸到的地方已經腫了一大塊。
「哎唷,你真不小心,怎麼撞的啊,腳腫成這樣!」廚房的大嬸人熱心又沒心機,知道她家裡還有個孩子,只要有多餘的飯菜總是要她打包回家,這會兒看見她比饅頭還要腫的腳背,嘖嘖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