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了,勾曦玉只好很「青菜」的幫他抹了臉。
白淨的臉,修長的眉,漆亮如星的黑眼在擦乾淨以後完全顯現出來,一個清睿神俊的大帥哥,以後年紀要是漸長,肯定大有可為。
向來習慣有人服侍的他似乎並不滿意勾曦玉潦草的服務,不過這裡不是自家地盤,將就著點吧。
「我可以問一下這位小哥,你的穿著……有些奇怪。」
「我奇怪?」他比較奇怪吧。
他用食指劃著勾曦玉的全身上下。「也太……衣不蔽體了。」肯定是家境貧寒,就連發也不束。
他從來沒看過這麼纖細美麗的少年,雖然髮型很奇特,衣著也怪異,兩條腿還露出大半截在外面,但是身形頎長,有種冰雪般的氣質。
還屌文……
「你山頂洞人啊,T恤、熱褲,所有的女生都這麼穿。」什麼叫衣不蔽體,她該遮的地方還是都有遮好不好。
大熱天的,地球越來越熱,難道要她把風衣外套、毛線褲搬出來往身上塞才叫整齊乾淨?
他嗆到。「你……是個姑娘?」
T恤、熱褲是什麼?
新名詞嗎?百里鳴彧不可謂不震撼。
「你有意見?」
反正她中性的樣子也不是今天才被當作男生看待,瞄了眼自己太平公主的胸部,也……習慣了。
果然,他的眼睛也放在勾曦玉胸前。
她被看得有點惱怒。「飛機場沒看過嗎?」
「我沒意見,是我猛浪了,對不住姑娘。」百里鳴彧看了一眼她刻意挺了又挺卻看不出所以然的胸部,很尷尬的收回眼光,只能吶吶的道歉。
這麼恰的姑娘還真是少見。
「我叫勾曦玉,你要不叫我姐姐,要不叫我曦玉,那個什麼姑娘的,已經沒有人這麼叫法了。」
「沒有人這麼叫?」百里鳴彧打量四周,心裡的疑雲有些沉重。
對於她的身份既然一時難以明白,就先按下,他得趕快派人捎信回去報平安,府裡的人要是發現他不見了,可是會天下大亂的。
可是,他究竟是怎麼出了家門來到這裡的?明明是在院子裡晃,醒過來卻在這說不上來……詭譎又奇怪的地方。
這裡的一切都陌生得緊。
「姐姐。」他很從善如流的喊,雖然心裡的疑問一直堆生,這位小哥……呃,姑娘……呃,算了!唯今之計,他什麼都不清楚,人家怎麼說他就怎麼叫吧。
勾曦玉心花怒放,通常,不認識她的人就算驚嚇的知道她身份證性別欄上寫的是女生,也要自欺欺人很久,像他這麼乖的男生真是少見。
「這是什麼地方?」百里鳴彧問道。
「我跟大哥一起租的公寓。」
公寓,又是什麼名詞?
百里鳴彧勉強起身,屁股一離開彈簧床就被床的彈性給駭個正著,這……應該是床吧,居然長這樣子。
瞧瞧這房子,就那麼兩扇小小窗戶,比他們家的茅房好不了多少。
倉卒起身引來一陣暈眩,他閉眼,告訴自己天下的窮人之多也時有所聞,他不應該拿自家的富裕來互相比較,至於這張床,天下之大不是他這只整天窩在井裡的青蛙能全盤瞭解的,所以不用大驚小怪。
「多謝姐姐救命,大恩不言謝,來日只要姐姐到百里府說一聲,不管任何要求我一定滿足你。」止住滿眼金星,這地方所有的東西都不是他能瞭解,趁早離開方為上策。
百里鳴彧自以為得體的言論卻唬得勾曦玉一愣一愣的,很久才找回聲音──
「只是隨手把你撿回來,不用見外。」
這麼愛耍冷,這年頭變態怪胎色狼比正常人還要多,果然不應該隨地亂撿垃圾。
「既然這樣,我就告辭了。」想到自己是被隨便撿回來,百里鳴彧心裡或多或少有些不是滋味。
「我看你也沒事了,那……就醬子。」
他是該走了。
「等一下!」勾曦玉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姐姐還有事?」
不知道算不算自己多管閒事。「我是建議啦,你可聽可不聽,要我說你換一套衣服再出去比較好,如果不想被當作神經病的話。」
「我這袍子有什麼不對?」又髒又濕……也臭了。
勾曦玉看他又皺眉又嫌棄,兩三下從櫃子的上方翻出一件卡其色的休閒褲還有休閒衫,拿她大哥的衣服當人情,從權嘍,反正他粗枝大葉的也搞不清楚自己有多少衣服。
「浴室在後面,你去裡面換。」
百里鳴彧遲疑的進了浴室,久久沒有聲響。
勾曦玉拿起雜誌翻了翻,心想不會吧──丟了書,躊躇的去到浴室門前。
門是虛掩的。「喂,你換好了嗎?」
其實她不問還沒事,一問裡面一陣乒乓鏘鐺,然後才傳出他不是很確定的聲音,「應該……是好了。」
「好了就出來讓我看看。」
又是好幾分鐘過去。
人是出來了,表情卻是全然的不自在。
大哥的休閒服裝穿在他身上,鬆垮垮地,但是看得出來他介意的不是服裝的大小,是對自己露出來的兩截胳臂覺得無比困窘。
他這麼穿,嗯,其實不難看,只是……勾曦玉摩挲著下巴,前看後看,手指打了個響,原來是他那頭及腰的長髮作怪,難怪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姐姐贈衣之情我無以為報……」他還要客氣一番,哪知道勾曦玉隨手伸出一掌否決。
「客氣話就到此為止,那是我大哥比較少穿的衣服,放著也是放著,你不介意就穿去。」
「那我走了。」
可是,瞪著握把很久,卻不知道橫在眼前的門應該怎麼開。
勾曦玉很好心的把門打開。
他僵著聲音抱拳。「多謝。」
「不客氣。」連抱拳都做得有模有樣,嘖,會不會太走火入魔了?
既然是好人就做到底,勾曦玉很順便的替他按了電梯的按鈕,也指定了樓層,克盡地主之誼的……送神。
按著她的指示百里鳴彧呆呆的走進去,眼睜睜看著門關上。
當電梯門攏上的那一剎那,驚天動地的慘叫也一路從九樓直落到地面。
勾曦玉結結實實的被他的哀叫給嚇得魂飛魄散,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
然後她又看到電梯數字燈從一樓起跳回來,幾乎每一層樓都停上一停,她幾乎等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當,電梯門打開。
空無一人?
不。
他又暈了,倒在電梯裡面。
從四方盒的房子換到一間全白的房子,姐姐叫這裡醫院,是治病的地方。
他死了嗎?
身上蓋著白布。
她也說了,這是醫院規定統一的顏色。
可這顏色怎麼看怎麼不吉祥。
說是給人治病的地方卻跟藥廬的感覺完全不同。
看不到藥草,也沒有濃濃的中藥味,而是一種刺鼻,他說不上來的氣味。
他的胳臂上有針,是不能動彈的主凶。
長長的針頭戳著皮膚,姐姐臨走前嚴肅的叮嚀透明管子裡輸送的是營養劑還有生理食鹽水,要他杜絕拔掉逃跑的念頭。
她太神能了,居然一眼看透他的想法。
針頭依舊在他胳臂上,可是躺著實在無趣,掩不住好奇的心,拖著點滴瓶的支架從窗戶探頭看了個究竟,這一看差點魂不附體駭出滿身冷汗來。
樓的下方有小如螞蟻的方塊滿街爬來爬去,這樓,竟然可以起得這麼高……而且不只他所在的這一幢,放眼所及,都是參差不齊的大樓。
他混淆得厲害。
出去買便當的勾曦玉進門就看見百里鳴彧整個人弓成蝦球蜷著,一看見她回來就像看到救星眼發亮,唇扭了扭,擰出個極醜的笑。
「嗨!」她心地本來就軟,他那強自振作又故作輕鬆的樣子實在叫人沒辦法發脾氣。
為了忙他,一整天毀得一乾二淨。
「我要離開這裡。」百里鳴彧這輩子要說看見誰像看見勾曦玉這麼高興,還真的沒有。
「可以,等一下看醫生怎麼說,要是可以我們馬上走人。」把買來的大包小包往櫃子上擺,本來只是想去買個便當卻一買買一堆。
都怪她想太多,反正多買少錯,不清楚他的口味只好每一種都買了。
「我沒病,只是身子虛。」他不喜歡這地方。
「沒病不會動不動就暈倒,你毛病可大了。」跑來跑去的她臉頰泛紅,瞪眼橫眉卻是秋水連波,美不勝收。
百里鳴彧真的很不想表現出自己從來沒見過美女的矬樣子來,偏偏天不從人願,每見她一回就傻一回。
第一次當她是男生覺得她好看,誤會澄清後為什麼還是覺得她清秀得像個玉人似?
「醫生給你驗了血,你有肺結核知道嗎?」
難怪這麼瘦,也難怪動不動就暈,他們家人是怎麼照顧他的!
「肺結核?那是什麼?」聽她說得頭頭是道,這名詞卻陌生得緊。
也是啦,他自從醒過來以後沒聽過的名詞已經多得滿到咽喉,以後更多的打擊也難不倒他了。
勾曦玉指著他的肺部,輕描淡寫,「就是這裡,這裡出了問題,你常常咳嗽對不對?醫生說起碼要追蹤治療三、四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