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知彼。
等掌握到她的想法之後,找機會再跟她商議遺囑之事,或是慢慢修正她對這筆遺產的排斥感,想來也就不是那麼難的事,只要日子長些,她繼承那筆遺產絕對是指日可待。
就算目前還停留在打探瞭解期,因為深怕打草驚蛇而得先按兵不動,可這段時間內,她優異的工作能力也是讓人深厭意外的美好收穫。
那是繼答應為他工作之後,第二件讓項幽凌大戚意外的事。
整合這件事,並不是電影情節那般,穿得光鮮亮麗到企業部門走走晃晃、在言不及義的會議上露個面就好的工作,更何況他這趟來,不止是擴大台灣本部、打造亞太據點,其實也還肩負著營運考核的工作。
所以數據!數據!數據!
大量的數據及看不完的文件等著他一一核對評估,那需要長時間的專注力,就算他這趟來,還特地帶上吳良這個好幫手以及三個自己的工作團隊,可基本上,這仍是一件枯燥又煩心的工作。
在樓寄雙正式就職之前他其實想像過,以她不是太活潑的個性來看,就算幫不了什麼大忙,至少她不輕浮,擺在辦公室裡應該不至於讓人覺得礙事、礙眼,感到討厭。
但哪裡曉得,她的優點可不只是比同齡女孩安靜少言而已。
由於太像小老太婆了,這女孩子較之同齡的女性生物,非常明顯缺乏了一種女人天性般的八卦好奇心,對於旁門左道求富貴的手法也完全絕緣。
那非常的難得!
她從不多嘴過問他人的是非,或是抱著攀龍附鳳的心,積極想認識高層主管,也不曾打探有什麼門路;坊間的百百款基金裡,是不是有哪支明牌可買。
她就是安安靜靜、平平淡淡的做著交代給她的工作。
不管是影印資料、跑腿打雜泡咖啡之類的庶務性工作,還是自上周開始,從整理簡單的文件到請她核對些許文件的數字,她所表現的心情、態度都是一樣的。
這種安於工作、不忮不求的穩定性,讓項幽凌頗為欣賞,更讓人感到驚喜的是,她的耐心跟對數字的敏感度。
他的兩個會計師可不是什麼慈眉善目、擅於誇人的人,卻已經不止一次跟他表示,對這樓小妞的細心感到讚許,因為她不止一次從漫漫單據中,找出造成數字出現細微差異的問題點。
都是些小工作,但也就因為只是找單據這種小工作,那絕對需要無比的耐性與細心,才能一一核對單據,從中找出造成差異的那一張,顯示出她的穩定性與對數字的敏感度都極高,是個可造之材。
多厲害的一個局,是不?
找她來上班,不但可觀察她的心性,好設法執行遺囑上的財產贈與,他還意外撈到一個好助手,簡直是一舉數得。
他很滿意當初找她來打工的提議,從他授意底下人傾囊相授,自己也找機會盡量教她,就能看出他的滿意。
但她呢?
她到底是為了什麼而答應來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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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大國家機器中的腐敗教育制度下的貪婪副產品裡面的寄生蟲旁邊的小嘍囉——樓寄雙的人生願望。
很沒志氣,她自己也知道。
但又如何?
她從來就不求大富大貴,只希望她跟奶奶能平安度日,而,拜澳客的潑水事件所賜,只是讓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人生目標。
要是單靠出賣勞力的體力工作不適合她的話,那就是要走文的、往辦公室的白領職場發展了。
那樣的話,學歷就變成首要必備的應徵要件,卻沒想到,她還在思量這件事,在衡量該怎麼取得求職必備的文憑之前,項幽凌竟跟她提起打工的提議?
對她而言,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要知道,她可是立志成為一個「龐大國家機器中的腐敗教育制度下的貪婪副產品裡面的寄生蟲旁邊的小嘍囉」。
而那當下,跟她提議起打工可能性的項幽凌,活生生的不就是一個「龐大國家機器中的腐敗教育制度下的貪婪副產品裡面的寄生蟲」嗎?
她並不覺得失禮。
夏商集團,搞成這麼大體系的跨國集團,要說是龐大國家機器中的腐敗教育制度下的貪婪副產品,這比喻其實也不算太過分,是吧?
而他,項幽凌先生,位於集團高位,說他是龐大國家機器中的腐敗教育制度下的貪婪副產品裡面的寄生蟲,這也很合理的,是不?
跟著他這個寄生蟲工作,成為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嘍囉,那不就是她的最終夢想嗎?
就算只是打工性質,可以提前見識辦公室職場生態,先行體驗寄生蟲身邊小嘍囉的生態,有什麼不好?
不要說辦公室的人、包含項幽凌都很積極的在指導她怎麼做事,讓她獲益良多,單單是在項幽凌身邊工作,這樣的經歷日後寫在求職信上,就已經可以讓她的求職信大加分,大大的加分。
就現實層面而論,能跟著他工作簡直是可遇不可求、作夢都會笑,說起來百利無一害的好事……好吧,是有一點麻煩。
真要認真計較,是有那唯一的一點麻煩,就是要提防項幽凌再提起認祖歸宗跟繼承遺產的事。
雖然對於這件事,她可以說是醜話說在前頭,在正式上工前就跟項幽凌說過,不要以為她來打工,就會接受繼承遺產跟認祖歸宗,他能答應不再提這些事,那她就願意去打工。
當下他表示尊重,強調絕不勉強她,但樓寄雙知道他大概是打著長期抗戰的主意,以為時間能軟化她的態度。
無妨。
他要這麼認定,就讓他去吧,反正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龐大國家機器中的腐敗教育制度下的貪婪副產品裡面的寄生蟲旁邊的小嘍囉!
她安靜的朝這目標邁進就是。
即便隨著時日過去,因為工作關係而習慣彼此的存在,也因為他引導她學習的方式與寬容,讓他的存在慢慢不僅只是上司,還夾雜了些許亦師亦友意味,她也不改初哀。
道理很簡單,他可以不再是陌生人,甚至進一步有可能成為朋友,但那改變不了什麼……
「噗嚕噗嚕,噗嚕噗嚕……」
極其詭異的聲響在安靜的辦公室內響起,兩名會計師停止核對手上的帳目,有志一同的朝聲源看去……
端著茶水進來、正要一一送上的樓寄雙一臉尷尬,怎麼也沒想到隨身攜帶的行動電話竟然在這種時間響起?
她不能坐視不理,因為這鈴聲顯示來自家裡,若不是出什麼事,奶奶不太可能會打電話影響她工作……心急如焚,樓寄雙加快速度將茶水為兩人送上之後,趕緊退到最角落去接電話。
「喂,奶奶,我雙雙,有什麼事?」壓著聲量,樓寄雙急問。
一旁的兩個大男人似乎對她有電話這件事感到新奇,畢竟這打工小妹一直就走低調路線,低調到他們對她擁有行動電話這事都感到意外,就知道她的低調路線是低到什麼程度。
兩雙眼睛不約而同的看著她,很自然而然的豎起耳朵聽她講電話……
好像聽不到什麼。
因為她一路只有嗯、嗯、嗯的應聲,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以為這是一通無意義的來電時,只見她秀眉緊蹙,以很難得的不悅語氣,低聲道:「怎這樣?那不關我們的事啊,何必找我們?」
隨著奶奶的說明,配著背景聲的吵雜叫囂讓樓寄雙心情大壞,事實上她憤怒極了。
但這時生氣沒有任何幫助,只能先壓抑下來,佯裝鎮定的交代:「奶奶您千萬別開門,在我回去前,發生什麼事都別開門,還有,記得先報警,知道嗎?」
報警?
這字眼,讓兩個一絲不苟的大男人不約而同的挑了下眉。
「不行,我不能讓您一個人在家擔心受怕,我一定要回去看看,就這樣。」不接受電話那頭的人勸她別回去,樓寄雙掛了電話。
其實很生氣,其實很委屈,其實她也有點怕,但這時候她都只能先冷靜下來……
抬頭,看見辦公室裡的兩個人正看著她,樓寄雙試圖假裝鎮定,但眉宇間的慌亂出賣了她。
「誠哥,不好意思,凌哥跟良哥去開會,剛好不在,等下他們回來時,能不能幫我轉告一聲,我家裡臨時出了點事,得趕回去處理,所以下午得請假。」她說。
「什麼事?嚴不嚴重?需不需要陪你回去看看?」怎麼說也聽到一個報警的字眼,身為男人,提出連番疑問是正常又合理的。
「謝謝,但不用了,只是一些家務事,我能處理。」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她粉飾太平道:「麻煩幫我請假就好了,那我先回去了,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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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些家務事……
嘴裡說得輕巧,但幾個登門討債的凶神惡煞守在門前大吵大鬧兼破壞,要不是因為剛好逮著警察驅離過後的空檔時間抵達,樓寄雙能不能順利返抵家門都還是個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