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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寄秋

  其他不在場的暗衛傷勢更為嚴重,有的傷了大腿,有的胸口中了一劍,有的背後被砍了一刀,十個傷了八個,兩個沒了,其餘人全由烏參和奚世陪著送到回春堂找雷仲春醫治。

  傷得最輕的是臉上被輕輕一劃的夏雨,但對他而言也是畢生恥辱,打從他習武以來從未有敗績,沒想到竟傷在蝦兵蟹將手中,叫他如何不忿恨,一心要為死去的弟兄報仇。

  「二爺,就算我們的人再謹慎應敵也雙拳難敵四手,他們用的是人海戰術,至少派了一百名功夫不差的高手前來,二爺又不希望我們驚動向晚姑娘,所以在宅子外無聲解決有些困難。」他們不能鬧出大動靜引人注意,邊打還要多留心身後,難免落了下風。

  「什麼?!一百名?!一個深閨內宅的小女人和誰有深仇大恨,竟派出大批人馬欲置她於死地。」她已經躲到西寧城避災了,怎麼還有人不放過她,布下天羅地網,掘地三尺也要她命喪黃泉。

  「二爺,姑娘不是什麼普通的內奼女子,她是觀音面女諸葛,多少男子連她一根寒毛也比不上,就連機智過人的二爺也不知在她手上栽過幾回……」嚇!暗器,他閃……噢!太卑鄙了,居然還有後手。

  閃過硯台的夏雨被麒麟玉鎮砸個正著,額頭腫了個包。「多話。」他是讓她,男人跟女人爭什麼,失了風度又丟了面子,「讓」才是高招,以退為進。

  「是的,二爺,屬下以後不敢了。」謹言慎行,務必牢記言多必失,禍從口出,尤其是涉及那位向晚姑娘。

  鳳揚塵以指敲敲桌面,面露沉思。「亡者重金厚葬,給他們家人五百兩金,重傷者一百兩,叫他們先養好傷別急著拚命,爺還用得上他們,另外再調三十名暗衛守在海棠居外頭,絕不能放一人進入。」

  「二爺不告訴姑娘嗎?」二爺為姑娘做了那麼多,應該要全盤告知,讓姑娘知曉二爺的用心。

  「先瞞著她,向晚看起來像對什麼事都無動於衷,淡漠得幾近無情,但事實上她這人最重感情,對什麼也放不下,上回你不過咳了一聲讓她聽見,一會兒她不是讓人熬了湯藥給你送去?」她不說,只默默地做著。

  「什麼,那是姑娘的意思?」他以為是那個叫香塵的小丫頭對他心生情愫,才悄悄送藥來。

  「這會兒她又看見你受了傷,肯定好幾天不理爺,怪爺把你們這些忠心的下屬當畜生用,哼!爺給的月銀可不少,讓你們為爺賣命還是爺的錯不成。」婦人之仁,把別人當寶,唯他是草,真不知她哪裡聰慧了,根本蠢笨如豬。

  看到自家主子又氣又惱,又恨心上人不肯主動對他投懷送抱的模樣,夏雨,炎風忍不住笑出聲,覺得此時的二爺不是那般高高在上,一樣為情所困,為討好心愛之人而耗盡心思,向晚姑娘是他唯一的弱點。

  「笑什麼,看到爺被一位姑娘家踩到腳底下很有趣?」他們要是敢點頭,全都罰俸半年。

  「不是。」鳳揚塵的表情陰沉得很,夏雨、炎風搖頭搖得飛快,沒人敢頓一下。

  「去去去,下去休息,別讓爺看得礙眼,尤其是炎風,你的傷找雷仲春拿藥去,記得拿最好的用,那老占爺便宜的混……老滑頭靠回春堂撈了不少銀子,你給爺撈回來,好處不能讓他一個人得了。」銀子給他也就算了,還老跟爺兒搶人,一句「愛徒」就把人勾走了,得意揚揚取笑他腿短,來晚了一步。

  那個瞎眼的混蛋該治治眼疾,他鳳揚塵哪裡腿短了,翩翩若仙,俊逸挺拔,玉樹臨風,身形偉岸,哪裡短了!

  「是。」炎風捂著傷勢,和夏雨退到書房門口,正要離去之際,他略顯猶豫地說了一句。「瞞得住嗎?姑娘身邊也有木犀、木湛等人,二爺派人守住海棠居,他們豈會不知?」

  鳳揚塵冷冷一揚眉。「那就收買他們,為了他們姑娘的安危,不該說的話自會三緘其口。」

  「二爺認為姑娘的人收買得了?」他不需要回答,爺心裡自有答案,炎風一回身,消失在夜色中。

  攻心為上,那些人對向晚姑娘的忠心是死心塌地,雖不曉得她用什麼方式收服他們,但是她一有危險,絕不會有人退後,全都拚盡全力擋在她前面,這點令他佩服不已,二爺要收買他們,難了。

  書房內的一角,有張黑檀木福壽紋螺鈿羅漢榻,榻上放了兩隻香荷靠枕,紅泥小火爐上溫著一壺白露酒,鳳長京雙目微閉,一口一口輕啜著含著果香的酒液,神色。

  「爺爺,你說向晚是那個人嗎?」她的真實身世呼之欲出,讓人想藏也藏不了。

  「你不是心裡有數,何必問我。」他年紀大了,不管事,年輕人的事由年輕人去處理,他要好好安享晚年。

  鳳揚塵的確有了結論,但他仍想做最後的掙扎。「也許是搞錯了,世上多得是巧合。」

  「同樣眉心有一點觀音痣,被宮中派出的人追殺?你還需要什麼來自欺欺人?」天底下只有那一人,怕是無法假冒。

  「當年在船上她穿的是侍女的衣服,說不定她才是替身。」

  鳳長京嘲弄地搖著頭。「我大概查了一下,離宮失火燒死了不少人,公主為公主太傅雲破天所救,雲破天是雲宰相之子,相信他對內情略知一二,而咱們的船行駛的江河正好在月華山附近,若有人順利逃出便是順流而下,若只是一般侍女,何須多此一舉掩住眉心紅痣?」他說的是向晚剛到鳳家時的事。

  「爺爺收留她是因為她的身份?」商人的本性唯利是圖,他不會做無利可圖的事。

  他輕笑,一口酒飲到見底,再斟。「不,我是為你留下她。」

  「為我?」鳳揚塵愕然。

  「當時我看見你眼神一閃,露出一絲迷惑,那時我便知道是她了。這世上若有人能讓我自視甚高的孫兒動心,此人非她莫屬。」心動只需一剎那,他是過來人,感情一事向來毫無道理可言,一眼便是情生。

  「爺呀!她那時候根本是人見人嚇、鬼見鬼怕的醜丫頭,你孫兒年少風流,俊逸非凡,豈會看上半夜瞧了會嚇個半死的鬼臉丫頭,你老眼昏花了,我明明厭惡她到極點。」沒瞧見他後來逃了嗎?死也不願意想起那個咬了他一口的臭丫頭。

  鳳揚塵撫著臂上小小的牙印,這麼多年過去,疤痕已經淡去了,但仍隱約瞧得見凹陷的痕跡。

  「那你現在覺得她醜嗎?」口是心非。

  鳳揚塵埋怨地橫了一眼。「爺爺在說笑嗎?我家向晚若不是美人,這世上還有誰姿色過人,貌若天仙。」

  「所以我孫兒有眼光,慧眼識佳人,一瞧見渾身濕淋淋的女娃兒就想盡辦法要令她留下深刻印象,讓她眼中只見得著你、再無旁人,那時的你沒有籌碼,唯有『恨』才能讓你留在她心裡,你不自覺地做了,因為你的心比理智更早覺醒。」未思先行才是心的本意。

  「爺爺,我不是……」他哪有想那麼多,看她有氣無力的虛弱樣,一副不在意自己是死是活的樣子,莫名地,一股氣打心底湧上,抬腳便是一踹,只不過他控制了力道並未踢傷她,只是讓她躺平。

  「不是什麼,你這孩子向來不老實,嘴巴說的和心裡想的不一樣,要是你真無心,怎會運氣在傳家玉珮上使其發熱,把人家丫頭細嫩的肩膀燙出個紋印,你這是在佔地為王,土匪的行徑,可憐的娃兒昏昏沉沉的就被你霸住了。」從小就有的霸氣,看上的就是他的。

  「……」鳳揚塵無語。

  原來自己還真不是人,對那麼小的向晚動了心,為掩飾見不得人的卑劣心性還迫害人家,讓她留下陰影,對他恨之入骨,連他三番兩次暗助她都得不到諒解,他真是活該。

  「對了,你對老二家的長子了什麼,這陣子見到他臉色不太好,和誰都有仇似的,都是一家人,凡事留點餘地,別真把人往死路上趕。」鳳氏的根是纏在一塊的,單靠一個人的力量成不了事。

  寄鳳揚塵眼神一閃,寒意乍現。「大哥近年來動作頗多,不太安分,孫兒又要在幕後為鳳氏將來盤算一二,還得應付來自帝都的殺手,唯恐一人力短,分身乏術,只好先攘內再抗外,一口氣送了容貌姣好、婀娜多姿的揚州妓女十名,以示我這做弟弟的對兄長的敬愛。」

  聞言,鳳長京狠噴出一口酒。「他……他收下了?」

  「能不收嗎?敢打我的女人主意,我就讓他死在溫柔鄉里,有些事不是他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他眼神狠厲,透著戾氣。

  「他做了什麼?」鳳長京頗感興趣一問。

  他目光一揚,笑陣媚如絲。「這是咱們小輩打打鬧鬧的小事,爺爺就舒舒心,當你松間聽風,林下賞月的老太爺,孫兒該孝敬你的絕對少不得,醇酒、美女、野鹿血,讓你返老還童又青春,來年添個小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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