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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寄秋

  「本宮不服,雲太傅怎麼只罰本宮而不罰皇姊,她明明沒病卻逃避太傅的授課,連母后多次召見都推說有病在身,分明不孝不義,故作姿態,仗著皇長女身份不敬長輩。」杜華玉也不笨,挑著理來說嘴。

  藉病拒見皇后的文若荷有些無奈,她長得再像杜清淺也非本尊,以皇后的精明不難看出破綻,因此她只好一再稱病,謊稱離宮大火時吸進過量的濃煙,導致落了病根,身子一直不爽快,久咳不愈。

  宮裡的太醫是雲宰相的人,偏長公主一派,因此自是配合說法,就這樣公主「病了」六年未見起色,故而皇室宴席、晨昏定省全免了,安心地待在風華宮養病,唯有公主太傅每隔三日親到公主寢宮為其講習課業。

  「長公主確實身子不適,剛剛太醫才來診過脈,言明需靜心休養,不宜見客,二公主若無事便請回。」雲破天言詞冷厲,不見半絲通融。

  她有些疑心地揚揚眉。「真的嗎?本宮剛從御花園過來怎麼沒瞧見太醫的身影,太傅可別誆人,本宮雙眼可是利得很,還有,本宮是皇姊的妹妹,哪是什麼客,姊妹們聊聊女兒心事,太傅才該主動迴避,你一個大男人怎好杵在咱姊妹當中。」

  聽她左一句本宮、右一句本宮,雲破天不悅地沉下臉。「提醒二公主,依本朝律法,只有皇后及皇太女的帝女方可自稱本宮,二公主逾越了。」

  被他直言一諫,挑明了自己非皇家長女,羞忿的杜華玉臊紅了臉,將心底的不滿轉向害她被人奚落的「杜清淺」。「皇姊,你就病得不能開口為自己說一句話嗎?本宮……本公主來探病是出自一片好意,你連哼都不哼一聲,是不是瞧不起人,認為妹妹不配和你說話呀!」

  「二公主,請自重。」她若再含沙射影的挑釁下去,他就要不客氣了。「雲太傅不用為本宮開罪二皇妹,服過藥以後本宮好了許多,尚能與皇妹聊兩句心裡話。」文若荷假意咳了兩聲,壓低嗓音顯得沙啞。

  「公主不可逞強,務以保重身體為上。」他眼露不贊同,與自幼在爾虞我詐中長大的皇室中人交手,她佔不了上風。

  「雲太傅過於憂心了,本宮無妨。妹妹來沒啥好款待,本宮讓人泡壺茶來……」她不能一直藏著掖著,躲在雲大哥身後,若是真正的公主,必定會正面迎擊,讓人無功而返,落荒而逃。

  文若荷想著杜清淺的神情,模仿她的清冷語氣,打從得知杜清淺有可能尚在人世,她就不想再逃避了,要為公主的返宮做好準備,以免前後出現的落差太大,啟人疑竇。

  「不用,皇姊這兒的茶妹妹喝不慣,太淡了。聽說西寧的皇商鳳氏出了位觀音面女諸葛,她的眉心也和皇姊一樣有顆觀音痣,不曉得你們誰才是受神佛保佑的寵兒。」女諸葛與阿斗,令人好奇的傳聞。

  一聽到觀音面女諸葛,文若荷臉上微露一絲激動。「本宮也有所耳聞,是位了不起的姑娘家,內能持家,外能與商家周旋,以女子之身懾服眾商行,令本宮好生佩服,望能得其一、兩分本事。」

  「看皇姊難得有一、兩件感興趣的事,不如讓母后召這位女諸葛進宮晉見,皇姊再與她比比誰更肖似觀音菩薩。」杜華玉有意無意地瞟向她兩眉間的觀音痣,心裡有股衝動想用尖甲一樞。

  「本宮……」

  文若荷正想說好,聲音一冷的雲破天出聲打斷。

  「民間女子庸俗不堪,豈可與公主尊貴鳳身相提並論,二公主莫要以市井之言羞辱皇室,女子之智哪堪比諸葛,若因此傳該女入宮,簡直貽笑大方。」他絕對不會允許「她」入宮。

  原先只有考慮的雲破天痛下決心,不再猶豫該與不該,若是那位觀音面女諸葛真是杜清淺,那麼她就非死不可,他不能讓她的存在威脅到宮裡的文若荷,她們兩個之中只能活一個。

  所以,為了他想保護的那個人,只好請杜清淺徹底地從世上消失,「清華公主」只能有一名。

  「這是什麼?」

  似銅似金,鑲嵌著堅硬無比的金剛石,兩處雕蟬的突起,是上等的紫玉,半寸寬的環狀物,金銅面鎏金九鳳翔天圖樣,以扭金方式呈現。

  這是一隻非同一般的鐲子,形狀古樸且詭異,環面過寬,不適合女子細腕,輕輕一甩手就滑掉了。

  「送你。」大掌拿著黃銅鐲子並不突兀,反而有種粗獷的陽剛美,讓男子的手顯得盈潤如玉。

  向晚眼神古怪地一瞟。「二爺拿我開玩笑吧!這是男人的鐲子,套入女子腕間未免不倫不類。」

  他嗤笑。「頭髮長、見識短,這叫臂環,兩側有螺旋暗扣扣住臂膀,如同護腕般不易脫落。」

  「臂環?」嗯!那便不以為奇了,北方狼族的男子一成年便由父或族長為其配戴一隻臂環,有成為勇士之意。

  「你細胳臂細手腕的,不好打造合適的大小,兵器大師商不歸耗時三個多月才做出這一個,你給爺好好地戴著,別搞丟了。」這麼細的手腕一折就斷,她還不好好地保護著,要是不慎傷了可有她的罪受。

  「兵器大師商不歸……」他居然連退隱多年的老師父都請得動,她是不是太小看他了?「等一下,你給我這個幹什麼,滿屋子是你送的無用物件,哪天找個人搬回流蘇院,別把我的屋子堆得連路都沒得走。」

  第8章(2)

  流蘇院是鳳氏大宅中堂,前任家主鳳長京退下來後便由現任家主鳳揚塵搬了進去,由原本的流芳閣改成流蘇院。

  流蘇也是一種花名,與海棠相似,但略有不同,又稱四月雪,與海棠花期接近。

  向晚的海棠居,鳳揚塵的流蘇院,有相互輝映的隱喻,令人遐思甚多。

  「不知死活,你不曉得暗地裡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嗎?被女諸葛的名號沖昏了頭?」鳳揚塵「恨鐵不成鋼」地往她玉額一彈指,告訴她此時並不安全,外頭一堆人虎視眈眈地死盯著她這塊肥肉,都恨不得一口叼了。

  「我以為我的仇人只有你。」她吃痛地一瞪目,忍著不示弱,伸手揉揉微疼的額頭。

  他沒好氣地膛目瞪視。「有爺這麼事事為你著想的仇人嗎?你懂不懂感恩戴德呀!沒有爺在你背後撐腰,你不曉得死幾回了,還敢給爺甩臉皮子,處處刁難爺,真當爺不知道你給爺下多少次絆子?爺有風度不理會罷了。」

  爺來爺去的,向晚忍耐著聽他說完。「請問那是拜誰所賜,為了二爺這位阿斗,我能不上風頭浪尖嗎?你倒躲得逍遙了,沒讓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權貴糾纏上,可憐向晚就沒二爺的好運道,只好站得高高的擋刀子。」

  「爺可沒叫你用這麼惹眼的方式解決啊。」他小聲地咕噥。「你說什麼?」嘴巴動來動去,肯定沒好話。

  沒聽清楚的向晚只當他是嚼小話,沒肯給好臉色。

  見她愛理不理的清冷樣,老被她當仇人看待的鳳揚塵忍不住咬牙。「要不是爺當年去千雪山向千山老人跪了一夜求取雪蓮花,你現在還有命在嗎?不是高燒燒成小傻子便是葬在土坑裡,墓草早就高過頭了。」

  天曉得他當時是犯了什麼傻,一個只有眼睛好看的醜丫頭,他居然很怕她死掉,親自去求雪蓮花,他事後想想很不值得,既氣自個兒犯傻,又惱她咬了他一口,於是把她丟給爺爺便不管了,以為這段孽緣到此為止。

  誰曉得三年後爺爺又把一個調教好的美姑娘丟給他,他從她水靈靈的亮眸認出了她,嚇了一跳,當是邪醫雷仲春為她換了一張臉。

  丑姑娘到搖身一變竟成了水嫩嬌妍的可人兒,襯上水靈大眼更嬌美動人,讓他一下子看傻了眼,差點指著她鼻頭大罵「你怎麼變得那麼多,一點也不像我救活的那頭兇猛小獸」。

  他承認當時有點想把她當寵妾養的念頭,有個心高氣傲的貌美丫頭當寵妾,身為主人的他多威風,可惜她是養不熟的,骨子裡傲得很,他倔,她比他更倔,硬要她低頭聽話她會先咬死人,神色睥睨,宛如高高在上的王者。

  所以,他放棄了,不與她作對,反用另一種方式馴服,只是效果不彰,這幾年下來,他懷疑被馴服的反而是自己。

  「你說雪蓮花是你取來的,不是師父?!」向晚愕然地睜大眼,難以置信地回想師父說過的話。

  不容易呀!師父一邊照顧你,一邊上山采雪蓮,辛辛苦苦救活你,你要感恩呀,把師父當老子孝順。

  當時她在病中沒能想清楚,這會兒再仔細琢磨,果真破綻連連,雪蓮花在冰天雪地的千雪山絕峰,以師父的腳程不可能來得及,他騙了她。

  換言之,鳳揚塵說的才是真的?

  下巴得意的一揚,他笑得好不狂妄。「還不過來拜見恩人,以身相許爺也接受,反正你長得不難看,爺看久了也順眼,湊合湊合也能同蓋一條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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