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終於來了!」
鶯聲燕語伴隨著歡聲雷動熱烈晌起,在苗艷青還沒來得及疑惑為什麼預想中的英俊貴公子會突然變成了六個嬌滴滴、笑嘻嘻的俏佳人之際,六陣香風已然撲面襲來。
「老師,從今天起我們姊妹就要靠你多關照了,我們一定會好好用功讀書的。」一個個頭小小的紫衣姑娘熱情握住她的手。
「對呀、對呀,無論你教我們什麼,我們絕對會字字句句謹記在心,不會讓你失望的。」另一名豐滿可愛的靛衣姑娘抓住她另一隻手猛搖。
「老師,上一個老師床前明月光才教了三句就跑了,害得我一直不知道最後一句究竟念的是什麼,你可以先教教我嗎?」
「哎呀!小綠,這麼簡單的詩你還得麻煩到老師?我不是跟你說過最後一句是什麼了嗎?」藍衣姑娘猛翻白眼,滿臉恨鐵不成鋼。
綠衣姑娘不服氣地道:「小藍,可我怎麼念都覺得怪怪的,你確定真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硬邦邦」嗎?」
「舉頭看天空是望明月,低頭看到桌子自然就是硬邦邦了,連這都不懂?」
「明明就不是——」
「我偏偏說是!」
「不是!」
「是!」
嗡嗡嗡嗡……嘰哩呱啦……
她活生生見識到人間煉獄啊!苗艷青吞了口口水,耳膜欲裂。「老師,你好年輕呀,長得又這麼美麗,跟我們上一個老師是天差地別,上一個牙齒全掉光了,臉上的皺紋足足可以夾死十幾斤的蒼蠅哩。」綠衣姑娘巴住她的袖子,快樂地拚命搖。「你可不可以教教我,要怎麼變得跟你一樣漂亮呢?」
「這個嘛……」
另一名黃衣姑娘則是捧著一卷書,瞇著眼兒湊上來。「老師,請問你今兒可以先教我詩經嗎?」
「呃……」苗艷青遲疑地看著眼巴巴望著蝶蝶的她,對她招了招手,「姑娘,我在這裡。」
「啊?哪裡?」黃衣姑娘茫然地努力聽聲辨人。
橙衣姑娘忙不迭解釋,「老師,小黃是個大近視眼,所以她常常叫錯人吃錯飯喝錯茶走錯路……總之,你以後就會習慣了。」
「原來如此。」苗艷青會意,隨即一怔。
「不對呀,可我今天是來應徵——」
「是應徵老師的,我們明白。」綠衣姑娘忍不住大吐苦水。「老師,你都不知道,三天前同時間貼出去兩張告示,一張是相公要征第四房小妾,一張是我們要征老師,可沒想到征小妾的那道門都快擠爆了,我們卻是等了一整天才等到你這一位老師,足可見證現今道德淪喪,文化滅亡啊,真是太悲慘嘍。」
「相公?征妾?所以你們就是……」她啊了一聲。
「我們就是相公的三妻三妾,」橙衣姑娘頓了一下,害羞地道:「未過門的,不過等到明年春天,就會正式拜堂成親了。」
「為什麼?」她滿眼都是好奇。
「這都是老祖宗的祖訓,唉,說來話長。老師,我們先帶你去看房間吧……咦?這位是書僮對不對?」綠衣姑娘開心地打量著蝶蝶。
「哇,老師,你隨身帶的書僮長得真可人。」
「也沒有啦,隨便長長而已。」蝶蝶被讚美到臉紅紅。
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慢!」苗艷青抬起手制止她們興奮熱情的拉拉扯扯,艷麗小臉陷入一陣沉思。
「請容我先想想。」原來,她壓根是走錯門呢,見錯人了?但是這何嘗不是個化危機為轉機的大好機會。
苗艷青綻開一朵得意的笑容,成!就這麼辦。抬頭正要應允的當兒,忽然感覺到四周變得異常安靜。咦?那些吱吱喳喳的聲音怎麼全沒了?疑惑地拾起頭,卻恰恰迎上了一雙畢生所見過最深邃的眸。
第2章
銀袍曳地,黑貂圍領,丰神俊朗,唇畔不語也笑,眼前這一位,真是好一名風采翩翩的貴公子。
苗艷青敢拿自己的膝蓋打賭,他肯定就是名揚天下的鳳揚城主穆朝陽。
「相公!你來得正好我們已經找到新老師了!」小綠歡天喜地迫不及待地向他報告。
「是呀,相公,我們很有本事吧!而且你瞧新老師看起來就是很有學問的樣子,想來在她的教導之下,我們一定能夠順利成為文壇新一代的才女!」小黃開心地抱住苗艷青的手臂,一個勁地搖著。「耶耶耶……咦?相公,你手臂怎麼變細啦?」
「噗!」苗艷青再也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好吵的一堆妻妾,好可愛的一群姑娘。
「小黃,那不是我的手臂。」穆朝陽歎了一口氣,雙眸懷疑地盯著那名陌生卻嬌艷嫵媚的美姑娘,心下微微迷惘疑惑。她就是前來應徵的新老師?
雖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年頭飽習四書五經、詩詞歌賦也不只是男人的權利了,但是……她實在長得一點都不像是個文章滿腹的女夫子,反而還比較像秦樓楚館、花街柳巷裡的紅牌花魁。
尤其當她笑起來的時候,那又嬌又甜、又美又艷的絕代風韻,讓人看得目不轉睛。
「她不行。」他修長的手指往苗艷青的方向一指,想也不想地道。
苗艷青一愣,橙黃綠藍靛紫眾姊妹也一愣。
「為什麼?」她們忍不住叫了起來。「我們喜歡她,她從剛剛來到現在都還沒有嫌我們很吵過!」
「對呀,我為什麼不行?」苗艷青清了清喉嚨,小手往細腰上一插。「我真的沒有嫌她們很吵。」幹嘛瞧不起人?
「你看起來不像個老師。」穆朝陽說出了一個自以為說服力十足的理由。
「你看起來也不像個混蛋呀。」她嬌滴滴地睨著他。橙黃綠藍靛紫眾姊妹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普天之下,放眼四海,還沒人敢這樣對鳳揚城主說話。
穆朝陽一呆,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她的臉色是比他好看多了,甚至還故意笑得燦爛若花,媚眼如絲地朝他露出挑釁之色。
他哼了聲,「既然你是來應徵老師,好,那我就考考你。」考試?
苗艷青臉色有一絲怪異和心虛,她忽然想起自己四書念不了四頁,五經看不過五張。唐詩宋詞更是只讀過封面,要是被他這麼一考,豈不當場露出馬腳?
「慢。」她伸掌阻止,甜甜笑道:「請問你也是來上課的學生之一嗎?如果不是,你恐怕沒資格站在這兒質疑我的專業能力。」
「我不是學生,」穆朝陽慢調斯理地笑了笑,俊臉神色傲然。「可我是付錢讓她們上課的人,所以我比在場任何人都有資格要求你提供合格的師資,完整的教育。」
「這位金主大人,錢固然重要,可有沒有人教過你,錢不是萬能的?」她嬌媚地睨著他,眼底鋒芒卻是半步不退。
「再說了,世上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如果有心做什麼都行,若是無心,就算我肚裡滿滿的都是墨水,也倒不出半滴來教學生呀!」
「好!好哇!說得真好哇!」一旁觀戰的六人加蝶蝶不禁連聲叫好,替她搖旗吶喊。
穆朝陽眸光閃過一抹銳利,不悅地白了那六個臨陣倒戈的傢伙,卻也不免有一絲欽佩地注視了她一眼。
腦袋裡算有點東西,也不像那些一見到他英俊迷人的容貌就笑得跟花癡沒兩樣的女人,值得他多說兩句。
「就算你有心,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也是白搭?」他一甩墨扇,優雅地扇起來。「何況你若是詩書滿腹,又何須怕我考倒你呢?除非你胸無點墨,只有嘴上功夫而已。」眾人緊張地望向苗艷青。
她冷笑,要來真的是吧?這個鳳揚城主穆朝陽看起來英俊瀟灑,臉上笑意款款,一副很好相處的樣子,可是跟他距離不到三尺,說不到一盞荼辰光,她就知道這人骨子裡特難纏、難搞、難討好!
這樣的男人最瞧不起別人對他阿諛奉承,對於毫無挑戰性的人與事一點興趣也無,所以呀,剛剛好。
她這人最擅長把簡單的事情搞得更複雜,最見不得人過得太安逸,以及最唯恐天下不亂了。
「金主大人,說也奇怪,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什麼不敢用我呢?難道是怕我比你有學問、有知識、有智能,讓你在你的妻妾面前丟臉,還是你根本就歧視女性同胞?」她輕鬆兩句話就釘死他。
「我哪裡是不敢用你?」好厲害的嘴巴!穆朝陽連忙運起神功,欲與之相抗衡。
「我只是說你沒有資格……」
「啊,說我沒資格,那你不是歧視女性同胞是什麼?」苗艷青打蛇隨棍上,小瞼立時露出一抹哀戚。「也對,我們女人家算什麼呢?打從出世起就被稱作賠錢貨,長大後又說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嫁人了以後得相夫教子、做牛做馬操勞一生,待舌頭一吐、兩眼一閉,死了被安在祖先牌位上也只能被稱作什麼什麼氏的,連個正名都沒有。」待她說完,橙黃綠藍靛紫六姊妹和蝶蝶已經感同身受地抱頭痛哭起來,哭聲震天價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