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這個最老的堂姐則是堂弟的秘書,說起來這個職位或許多少攀點裙帶關係,但是事後她以自己的努力證明工作能力不輸給任何人,沒想到這一待就是八年,連她都快忘記當初只是想暫時找份工作餬口,之後再朝自己所學的會計方面發展的願望。
「千旭?那小子忙得很,美國現在最紅的街舞老師,想上他的課的人早就排到台灣來了,他自己卻沒辦法來台灣開班授課。」說到弟弟,封士泉也只能大歎他的舞蹈細胞過人,不過年僅二十三歲就積極的發展事業。
「那你呢?沒事不在美國把馬子,來台灣做什麼?」封士泉輕佻的行事風格,他們都很清楚。
「漢堡薯條我已經吃膩了,偶爾也想吃吃臭豆腐。」
對他的論調,封颯月向來是聽聽就好,免得氣死自己。
「呿!叫海翔來聽電話。」
「喂。」電話那頭換成宗宮海翔沒有抑揚頓挫的聲音。
「怎麼連你也來台灣?」
「把馬子。」沉默半晌,他祭出一個封士泉式的回答。
「你確定不是來被把?」封颯月只能這麼問。
「不,是來把人。」宗宮海翔的語氣認真。
她甚至能想像得出他那沒什麼表情的表情,以及說出這話時整個人看起來是多麼的……空虛。
沒錯,如果看到他的眼神,大部分的人都會用空洞形容,並不是他的幼年受過什麼樣的精神創傷,而是他這個人本來就是這樣。
「喔,好吧。」封颯月輕笑出聲,畢竟用那種可有可無卻又好像很認真的語氣說這種話,就是宗宮海翔厲害且搞笑的地方。
冷面笑匠,指的就是他這種人。
「那我要掛電話了,前面走來一個正到讓人受不了的妹,不多說,我要上了。」還是那副沒精神的空虛語調,宗宮海翔說完逕自收線。
封颯月看了手機一眼,下一刻清脆的笑聲在室內迴盪。
如果他真的會去把妹,她的頭給他!
將手機扔回床頭櫃上,封颯月翻身坐起,搔搔一頭長及腰部的大波浪鬈發,盯著大約五步距離的浴室,考慮著要不要衝個涼再回來睡,但悶熱的空氣卻讓她只是用想的,懶得站起來走過去。
「唉,如果家裡有自動前進步道就好。」決定了!她明年夏天前,一定要在家裡規劃一條動線完美的自動步道。
她再度倒回床上。
假如冷氣不要壞掉的話,她一定可以有個好眠。
「噢,熱呀……」
她真希望能立刻熱暈。
「如果是今天的話,我非常願意加班……」至少辦公室裡還有冷氣可以吹。
無神的注視大開的窗戶,卻連一陣清涼的夜風都沒有。
暈過去,快暈過去……
封颯月暗暗的祈禱自己在下一秒能不顧一切的暈倒。
「嗯,希望明天會下雨……」
☆☆☆☆☆☆☆☆☆☆ ☆☆☆☆☆☆☆☆☆☆
黑暗中有聲響。
「唔……」好吵。
昏睡中,封颯月往左一翻,順手拉高薄被蓋住頭頂,阻隔外界的雜音。
聲音持續不斷的透過大開的窗戶傳人。
有沒有過那種在快醒來時,卻還不願意醒過來,所以聽到聲音便在腦海裡催眠自己沒聽到,或是死命的要自己千萬別恢復知覺,因為根本還沒睡飽的經驗?
而她現在正是處在這種狀態。
「唔……啊!是小提琴聲!」她終於受不了,邊用力坐起身邊大吼,證實自己猜測無誤,又虛軟的倒下,瞥了眼牆上的鐘。
晚上十一點。
很好,也就是說她現在打電話報警是合理的。
深夜,暑氣多少有些消退,但耳邊持續的悠揚提琴聲沒停過,多少助長了她心中的暑氣。
利落的翻身下床,封颯月快步來到窗邊,往外瞧。
向來無光的隔壁窗戶泛著淡淡的暈黃,從沒打開過的窗戶如今敞開的角度就像是歡迎大家參觀一般,照房間的擺設來看應該是臥房,房內站著一個身材碩長瘦高的男子,肩上架著一把純黑色的小提琴,婉轉動聽的琴音在他纖長的十根手指頭配合下流洩而出。
看來很目中無人,不是嗎?
「這種時間拉小提琴,他是怕大家作噩夢醒不過來嗎?」雙手環抱在胸前,她盯著隔壁那戶鄰居。
她記得隔壁房子過子老舊,又因為屋主不願重建,始終租不出去,要不然位於這種黃金地段,屋主光收房租就可以收到手軟。
正好住在正對隔壁獨棟房屋的公寓二樓,她房間的窗戶一開就對著隔壁的窗,相差不過一公尺多的距離,真要說,的確是個沒有隱私的距離,之前確定隔壁沒人,所以她都打開窗戶透氣,如今有人搬進來,以後她要小心點。
「原來租出去了。」冷著眼,她真的考慮要打電話給警察,說他製造噪音。
側耳聆聽,曲調很熟悉,只是她一時想不起來。
嗯,好像是五月天的「聽不到」。
真是個怪人,用小提琴這種古典樂曲使用的樂器,卻拉出五月天那種搖滾曲風的音樂,如果說他拉些沒聽過的交響曲什麼的,說不定還可以促進她睡眠咧!
雖然很怪,卻不是現在的重點所在。
「喂。」封颯月用彼此間隔距離加上不會被小提琴聲掩蓋的音量,朝隔壁那扇同樣大開的窗內的男子喊道。
浸淫在小提琴世界中的男人連頭都沒有回。
「喂!」稍微加大音量,她再度叫喚,這次還輕拍窗子,希望能引起男人的注意。
真是奇怪,今天附近住戶都不在嗎?怎麼沒人想要制止他?封颯月暗付,卻沒放棄要男人停下琴聲的念頭。
男人依然故我。
一次可以當作沒聽見,兩次就……
雙眼微瞇,封颯月隨手揉了團紙球,測量距離後,往前一扔。
咚!
「賓果!正中紅心。」
男人終於有反應,小提琴聲停下,緩緩轉身面對她。
咦?高中生?
這是看清楚對方的臉孔後,封颯月心中出現的OS,但隨即又想到這附近的房租不是高中生付得起的,要不是他的爸媽非常有錢,就是他們全家搬到隔壁。
「現在很晚了,你要拉小提琴的話,明天請早。」封颯月清脆悅耳的嗓音在半空中繚繞,順利傳入隔壁的屋內。
有著一張娃娃臉的男子衝著她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
呃?他笑什麼?
「你為什麼笑?」未經大腦思考的話脫口而出。
男人還是對她猛笑,半句話也不吭。
糟糕,不會是個怪人吧?!
「總之,就這樣。」單身女子獨自居住在外,還是小心點比較好。
快速合上窗戶,封颯月一轉身,便看到一旁穿衣鏡中反射出的自己。
長髮披散雜亂,一邊的背心肩帶滑落,差點春光外洩,臉上還有趴睡的紅色印子,她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副糟到不能再糟的模樣,如果現在有人告訴她怎麼死最快活,她絕對二話不說照做。
三步並作兩步跳上床,用薄被將自己團團包住,她完全忘了兩個小時前還拚命喊熱的話,現在她只想藉此還忘剛才那段難堪的記憶。
她知道他笑什麼了!
良久,被窩裡傳來悶悶的聲音——
「唔……真想就這樣熱死……」
☆☆☆☆☆☆☆☆☆☆ ☆☆☆☆☆☆☆☆☆☆
「這麼說來,你見到她了。」
隔了一扇窗戶,隔壁的房間還亮著燈,桌上的電腦螢幕出現一張表情空洞的臉。
「嗯。」適才和封颯月在窗邊對看的男人淡淡地點了下頭。
「她認出你了嗎?」宗宮海翔透過視訊和他對話。
「沒有,但是她的穿著我很滿意,所以原諒她暫時忘記我。」男人說話的聲音有股飄忽的腔調。
在這種讓人不禁讚歎冷氣是人類文明史上最具便利性的偉大發明的天氣裡,她剛才的穿著可真是比冷氣還要清涼上好幾倍。
「啊,看到什麼養眼的鏡頭了嗎?我看我也搬到颯月的隔壁好了。」面無表情的說著調侃的話語,宗宮海翔努力讓自己的嘴形看起來清晰可辨。
「你在做臉部擴張運動嗎?」男人使出一記回馬槍。
「我只是出於關注殘障同胞的愛心。」唯一一號的表情不變,宗宮海翔還是沒有停止「臉部擴張」運動。
「多事。」男人笑嗤,回敬道:「那我是不是應該靠近螢幕一點?」
「我只瞎了一隻眼,不是一雙。」
「嗯哼。」這點他便無法跟宗宮海翔比,畢竟他是聾了一對耳。
耳聾的程度可以分成六級,而他已經屬於第六級的極度聾,意指純音聽覺喪失大於九十分貝,殘餘聽力一般不能利用,即使是在他耳邊大喊,他都沒反應。
遺傳性耳聾,但他並不是一出生便聽不見,而是在成長的過程中逐漸喪失聽覺能力,先天性耳聾的確包含在遺傳性耳聾內,但遺傳性耳聾不等於先天性耳聾,遺傳性耳聾還囊括各年齡階段發生的聽力損失,他便是屬於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