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下。」這番突如其來連綿不絕的問話讓安歆有些跟不上,連忙開口打斷。
寇富無異議的闔上嘴。
「對不起,我有點跟不上你的思考,你為什麼要問我這些問題?」
他沉默的看著那雙清澈卻茫然的眼,發現她並不是在裝傻,而是真的不懂他剛才對她說那些話的意思。
這女生雖生長在不幸福的家庭裡,卻出乎意料之外的率真無邪,心無半點城府,突然之間,他覺得也許娶了她,未來也不一定會走向離婚那條路,因為他發現就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自己對她的好感居然急速增加。
「我只是想知道你嫌棄我哪裡,才會讓你毫不考慮和我結婚的可能性。」他微笑。
安歆一聽,隨即露出尷尬的表情。
「不是這樣的,我沒有嫌棄你,只是覺得婚姻大事不應該拿來當成交易的條件,我媽媽不應該拿這塊地威脅你答應這種事。」她迅速的搖頭解釋,一頓又補充說:「你長得很帥,什麼條件都很好,真的很好,沒有什麼可以嫌棄的。」
「既然如此,你何不考慮一下和我結婚的事?」
她呆若木雞的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一切來得實在是太突然也太莫名其妙了,讓她的腦袋一片紊亂,完全理不出一點頭緒。
「你再和你母親好好的談一談吧,考慮清楚之後再給我答案。這是我的名片,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我,我會等你的電話。」從皮質名片夾裡抽出一張名片遞上,寇富朝她點點頭後便轉身離開。
第二章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將心比心。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知足,常樂。
安歆一向都將這些名言佳句當成她人生的座右銘,所以生活得再辛苦也從不怨天尤人,只是默默地、拚命地用自己所有的力氣來改善現有不好的一切而已。
可是一個人的力量有多大,能改變什麼?
她阻擋不了繼父三不五時回家動手毆打母親;她無法日進斗金,讓她們母女倆的生活無金錢匱乏之憂;她更不懂得分身術,可以一邊工作上班,一邊分身回家照顧母親。所以每次看見母親受病痛所苦,或看到繼父拳打腳踢所留在母親身上的傷痕,她雖不怨天尤人,卻還是會有些生氣,怪自己為何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母親。
不過即使如此,她從沒想過要依賴別人來改變她所處的困境,直到這一刻。
繼父又趁她去上班的時間回家對母親拳打腳踢,他看到昨天賓士車,以為她們已經把房子賣掉收了錢,卻死不承認,便發狠的逼母親把錢拿出來。
房子沒賣,母親哪裡有錢可以給他?所以就這麼被打成了重傷,還有腦震盪。
看著躺在病床上幾乎奄奄一息的親人,安歆的視線被淚水模糊了,她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她必須立刻作出決定才行。
擦去眼眶中的淚水,她伸手碰碰母親受傷的額頭,摸摸她傷痕纍纍的雙手,確定她暫時還不會醒來後,拿起皮包轉身走出病房。
走到走廊盡頭,從皮包裡拿出昨天寇富交給她的名片,猶豫了一會兒,她終於拿出手機撥打名片上的電話。
「寇氏建設您好。」電話接通後,立刻傳來總機小姐甜美的聲音。
「你好,可以麻煩你幫我轉接寇富寇先生嗎?」她有些緊張的說。
「總經理嗎?」
「嗯。」
「請問小姐貴姓大名?」
「我叫安歆。」
「安小姐嗎?請您稍候。」
呼!好像沒有想像中這麼難,安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不過難的應該是接下來吧?她用力的喘口氣,孰料氣都還沒吐完,電話那頭就又響起了聲音。
「我是寇富。」
沒想到電話這麼快就能接到他手上,安歆嚇得差點沒岔氣。
「我……咳咳……對不起,我、我是安歆。」
「我知道。」
「你、你好,你在忙嗎?如果你在忙的話,我、我可以晚點再打。」她緊張得頻頻結巴。
「沒關係。你找我有事?」
安歆先點頭,才想到他在電話那頭看不見,便又開口,「嗯。」
「你是不是考慮好要給我答案了?」
她不安的嚥了下口水。「是的。」
「那答案是什麼?」
她又嚥了兩次口水,才有辦法出聲,「好。」
「很好。」他平穩的說,聽起來就像剛完成一筆早預料到會成功的交易一樣,讓安歆突然覺得有些難過。
迅速甩開這莫名其妙的感覺,她立即記起重點。
「寇先生,嗯……我我……」她猶豫不決的支支吾吾。
「你有什麼話想說?」
「我可以請你幫一個忙嗎?」她又吸了口氣穩住自己的氣息後才說。
「既然已經決定要和我結婚,就用不著對我這麼客氣。什麼事?你說。」寇富一點也不浪費時間。
「我想將我媽媽轉到台北的醫院,你可以幫我嗎?」她小聲要求。
「當然。」他毫不猶豫的回答。
「可以盡快嗎?」雖然知道這樣要求很厚臉皮,但她還是開口了。
「發生什麼事?」他沉默了三秒後突然問。
「心臟科翁仲然醫生,翁仲然醫生,請盡速到二樓開刀房。」
走廊上的醫院擴音器突然響了起來,讓安歆完全來不及反應。
「你現在人在醫院裡?」寇富的聲音立即變得嚴肅,「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在醫院裡,你受傷了嗎?」
「不是我,是我媽媽。」想到母親的傷勢,安歆的嗓音霎時變得哽咽。
「又是你繼父?」
「嗯。」
「伯母傷得怎麼樣,嚴重嗎?」他的話中有著關心。
「醫生說有多處挫傷,還有腦震盪,需要住院觀察。」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早上我去上班之後。」
「所以如果你當時也在場,他也會動手打你嗎?」他的聲音倏地變得冷沉。
安歆沒有應聲,卻已經給了寇富最明確的答案。
「你們現在在哪間醫院?」
「仁愛醫院。」
「待在那裡,暫時不要回家,我現在就過去。」
他現在就過來?安歆瞬間瞠大雙眼,怔了一下。
「不不不,不必了,你一定有很多事要忙,我這裡沒有什麼事,你真的用不著特地跑這一趟,真的。」她忙不迭的叫道。
要他和她結婚、當她和媽媽的避風港她已經很過意不去了,怎麼還能影響他的工作,佔用他上班的時間呢?而且身為總經理的他,工作一定是又多又忙,她絕對不能再增加他的麻煩了。
「我想順便和你談一談結婚的事。」
「啊?」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能阻止他跑這一趟了,只是他想和她談什麼結婚的事呢?什麼時候結婚嗎?還是要不要拍婚紗?抑或者是他想白紙黑字的和她簽什麼婚前協議書?
也對,他之所以願意和她結婚,完全是為了她們家那塊土地,可是為了一塊土地而喪失一生的自由也實在是太不值得了,所以總要為自己未來的利益打算一下,例如……
「你應該會在醫院裡等我,不會再回公司去上班對嗎?」
「啊?什麼?」他的聲音喚回她短暫的失神。
「你會在醫院裡等我對嗎?」他重複道。
「是。」她迅速的答道。
「很好,那麼待會兒見。」說完,寇富隨即收線。
安歆拿著手機,用力的呼了一口氣,不太相信自己真的答應和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結婚,而且還明知道對方是為了一塊土地才和她結婚的,真的是應驗了那句病急亂投醫。
可是能有什麼辦法呢?繼父暴戾的行徑愈來愈變本加厲,每見母親受傷一次,她便心痛一次,她心痛不打緊,但母親何需一而再再而三的受這種拳打腳踢之苦?
靠自己沒能力改變這一切,就讓有能力的人來幫她吧!
說她這是病急亂投醫也罷,說她卑鄙自私利用別人也罷,現在的她只希望母親在有生之年能夠每天都過著平安快樂的生活就夠了,其他的事她都不想管。
將手機收回皮包裡,她抬起下巴,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神情轉身走回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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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富在兩個半小時後風塵僕僕的抵達醫院,同行者還有顏子欽。
事實上顏子欽在寇富到達前兩個小時,就已經先來醫院關心過,還將安母由普通的三人病房轉到個人病房去。安歆對他說不用這麼做,他卻說這是總經理交代的,讓她完全無話可說。
不過現在可以說了。
「你實在不必這樣做。」她既抱歉又感謝的對著身旁的男人說。
「做什麼?」寇富將目光從傷痕纍纍的未來丈母娘移到未來老婆臉上。
「替我媽媽換這間單人病房。」
他什麼也沒說,只道:「我問過醫生,伯母現在的情況最好住院觀察兩天,不要隨便移動,所以轉院的事可能要晚兩天。」
「我知道,剛才醫生跟我說過,我很抱歉,這樣麻煩你,還有,我媽住院的錢我會還給你。」她保證似的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