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他似乎有些鬆動,她趕緊再加把勁。
「占夜,求求你、求求你,你最疼我最寵我最愛我了,對不對、對不對?」她使出了連續攻擊,以往來到這個關卡,他通常都會大開城門,不戰而降。
放下筷子,他大手覆唇,眸色帶笑。「我是最疼最寵最愛你,但還是不准。」
聞言,她生氣了,用力地抿著唇,撇過臉去,不理他。
「夕央?」
她悻悻然地繼續不看他,卻突覺一抹陰影逼近,近到她來不及反應,他已經吻上她的唇,不似剛才的溫柔繾綣,添了幾分深濃,吻得她快喘不過氣,整個人暈頭轉向,像被拋上九重天外,落在軟綿綿的雲絮上頭。
「夕央,你乖,乖乖待在房裡等我回來,可好?」他低啞的嗓音輕逸。
「……好。」天曉得他在問什麼鬼?她通常是哥哥怎麼說怎麼好的。
「真乖。」他又吻了吻她,退回位置上,繼續夾菜餵她。
夕央一臉熱意未褪,慢半拍地發現,她竟在意亂情迷時脫口允諾。太卑鄙,居然用男色迷惑?
「夕央?」他揚笑,把菜送到她嘴巴前。
瞪著他半晌,閻夕央最終還是無奈地吃了口。哥哥長得很好看,尤其當他勾笑軟了眸底冰霜時,她想,沒有任何人能夠漠視他的請求。
今晚真是累煞人了,但此刻她的心相當平穩踏實,眉眼止不住打從心底地愉悅起來,只求如夢姻緣,永遠不醒。
第6章(1)
品玩賞的參列物品沿著清水園湖岸陳列,琳琅滿目的各色飾品吸引眾多人潮,裡頭不乏京城的富商貴族圍著品頭論足。
而位置落在清水園入口不遠處的夔字號,在這品玩賞的第六日,依舊圍得人山人海,出盡了風頭。
「東方,你想,爺臉上那巴掌是誰賞的?」站在攤位幾步之外,厲風行壓低嗓音問,不住地偷覷坐在攤內正與人議價的主子。雖然痕跡不是挺明顯,可爺玉容白面,頂著陽光,異樣的白裡透紅,引他側目。
真難得,打品玩賞至今,今天還是爺頭一次出現,其餘時候,全都神秘兮兮地不知去了哪,問了東方,他也是一臉不知的模樣。
「還能有誰?」東方盡眼也不抬地看著手中的清單,核對今日陳列的飾品,確定沒有任何遺漏。
「果真是小夕央嗎?」厲風行低吟,看看主子,又看向東方盡。「你想,小夕央怎麼會賞爺巴掌?」
點算完畢,清俊臉龐顯得意興闌珊。「風行,你要是太閒,要不要乾脆回客棧陪夕央算了?」
「我哪裡閒了?」他走來走去,盯著每個靠近的人,以防私下議價不成,有人趁亂摸走飾品。
「東方。你想是不是爺獸性大發要對小夕央如何,結果小夕央有所反抗,所以——」
「你沒瞧見爺今早破例讓夕央送咱們到客棧門口?」東方盡將清單賬本擱下,吩咐著從京城錢莊票號調來的人手小心搬玉飾,邊說:「你沒聽見夕央喚爺,只喚名了?」
聞言,厲風行扎扎實實地頓了下,緩緩地吐了口氣,露出了萬分複雜的表情。「是嗎?這樣也好、也好……」
「沒時間給你傷春悲秋了。」瞧見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東方盡突地推了他一把,先行走向主子。
朝他走去的方向一看,黑眸一凜。「八王爺?」
「……真是冤家路窄。」朱見沅身旁跟著一批隨從,趕走了原本停留在攤前的達官貴族,一行十幾人硬是霸佔住整個攤位。
今日皇上不再宣他入朝,他才得閒到品玩賞走動走動,倒沒想到意外撞見欲尋之人。
閻占夜眉眼不抬,一身銀繡玄衣杵在攤邊,隨手排置著玉飾。
「你好大的膽子,見著本王居然如此傲慢不行跪禮?」朱見沅朝攤子裡幾人掃過一眼,確定那酷似洛仙的姑娘不在,內心暗有打算。
「參與品玩賞的商家老闆得例毋需行禮。」閻占夜瞧也不瞧他一眼,俊顏波瀾不興。
要是一個個王公貴族進來就得行禮,大伙不就什麼事都不用幹了?
「哼。」朱見沅哼了聲,從桌上拾起個麒麟造型的玉紙鎮,瑞獸神態莊嚴而細膩,雕工出凡入聖,令他有點意外,翻開鎮底一瞧,上頭刻了個夔字號,他心頭一驚,再抬眼看向擺在攤前的旗幟——紅旗繡著黑夔字。「夔字號?」
閻占夜垂斂長睫,狀似毫不在意,卻以餘光打量著他的神情,只見一眨眼工夫,朱見沅臉上的錯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算計。
見狀,他黑瞳微揚,對上東方盡。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仿大內玉匠字號,該當何罪?」朱見沅一把扯起攤前旗幟,隨手一甩,身後的隨從立即上前接下。「來人,將這人給本王拿下,押回王府,由本王親審!」
「你——」厲風行一個箭步向前,卻被閻占夜遽冷的眸色懾住,硬生生地停下腳步。東方盡立刻將他扯到身後,不讓他壞事。
他不解地瞪著他,眼睜睜地看著主子被八王爺帶走,不少人在四周議論紛紛。
「東方,爺到底是——」
「你別管,爺有爺的用意,你留在這兒守著攤子,我去找人。」
「都什麼時候了,你要去找誰?」厲風行急得很。眼見爺被押走,要是回到王爺府被私審,天曉得會被整治成什麼樣子,與其去找人,倒不如豁出去跟他拼了!
「風行,沉住氣,別壞了爺的好事。」東方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落這句囑咐,隨即離去。
厲風行聞言細忖,雖然不懂爺故意被押回王爺府有何用意,但既然東方都這麼說了,他沉不住氣也得拚命往下沉。
「天殺的八王爺!真是快要憋死我了!」他惱聲低咆。
客棧客房裡,突地傳來尖銳的碎裂聲。
閻夕央愣了下,看著不小心脫手落地的白瓷杯,心頭突然蒙上一層不安,沉甸甸地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該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吧?」她揪著襟口自問。
垂睫,擔憂起閻占夜的當頭,也想起昨夜的事,她整張臉忍不住發燙,趕緊蹲下收拾碎片轉移注意力。
「唉,別別別,這點小事交給我。」崔桃花一推門,便見她蹲在地上撿拾碎片,趕忙制止她,快手快腳將較大塊的碎片拾起。「哎呀,你可別嚇我,要是刮傷了這玉雕師的指,你要我拿什麼賠給占夜?」
「桃花……」閻夕央見到她,更加自覺無臉見人。
原因無他,就出在今日占夜哥哥要出門之前,當著她的面,跟桃花討回昨晚贈送的玉。桃花愣了下,馬上把玉還回來,她沒細看桃花的神態,但她想,桃花一定非常尷尬。
真是的,就算要討回,也不該當著她的面啊,感覺像是她唆使似的。她心裡惱著,卻也開心他如此看重自己。
「叫聲姐姐吧,趁你還沒出閣,讓我叫你一聲嫂子前,先當我的妹子吧。」她一直想要個妹子,一個活潑好動的妹子,好不容易有個坦率的夕央出現,但那惡人心思的占夜恐怕再沒多久,就要將她迎娶回門,到時候,她只能叫嫂子了。
閻夕央愣了愣,秀顏頓時紅透,囁嚅得說不出話。
「唉,你可得要想清楚,占夜這人心思很沉,城府又深,為了要得到你,居然拖我下水,你說,他可不可惡?」還說他今天有要事必須辦,兩個隨侍都跟著他一道走了,沒人留看夕央,要她一得空便過來看看她,就怕她一個人悶得發慌。
「咦?」她聽得一頭霧水,羞澀的心思褪盡,只剩下滿腦子疑惑。
見她不那麼慌了,崔桃花才緩緩將昨夜閻占夜設計的一場好戲,仔細地說個分明。
閻夕央聽完,才知道那人真是好有心機,而崔桃花看似在告狀,卻是想讓她明白,閻占夜對她用了多少心思。
「就說嘛,他這人也不是小氣,只是向來不送人禮物,若真送了,必定有其用意,昨晚我還不想收呢,他競拐彎要我收下,我就知道有鬼。」哼了聲,撇了撇唇貼近她一點。「你那巴掌打得真好呀,我也覺得很過癮呢。」
「……掌印很明顯嗎?」她一早羞得不敢看他,壓根沒發現。
「他面白嘛。」
是啊,占夜哥哥確實是比一般男子還要白,只是——「……你為什麼認為那是我打的?」
「除了你,還有誰有膽敢捋虎鬚?」
「……」如果連桃花都這麼認為,那麼盡哥哥和風行哥哥肯定也是這麼想,若他們同占夜哥哥問起,他要怎麼答呢?
昨晚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把這一輩子的狠勁全都一次爆發出來,看來往後,她只能在占夜哥哥身邊當個溫馴的小綿羊了。
呵,這也沒什麼不好。
只要可以相守一輩子,怎樣都好。
崔桃花瞧她笑得羞怯甜美,正想要再鬧她兩句,卻聽見急促的上樓聲,下意識地眉間一挑,探向門口,便見客棧夥計上門,急喊著,「掌櫃的,不好了,夔字號的老闆被八王爺給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