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視著他,幾乎不能呼吸。
「你希望我能此生獨守你一人,可我最後再重複一次——我是太子,我不能為了你一個人而捨棄其他更重要的人與事,讓對我有所期待的人傷心,如若你不能早早認清這點的,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未來可言。」
不,不要。
她想要搖頭,拚命拚命地搖頭……
可是這一切好像都來不及了。
「我們倆都同樣的驕傲,同樣地不願放棄自己的原則,所以,現在這局棋已成了對峙僵持的兩敗俱傷之勢——」風爾善悲傷地看著她,「是以至此,我也已經不知該如何解開這個僵局了。」
她還是死命地盯著他,無法思考。
最後,他語重心長地道:「但我想奉勸你一句,聰明不能當成武器,美麗不能當做特權,你聰明美麗,機智過人,但你像個美麗妖異的妖女,蠱惑完男人的心魂後,隨即棄之如敝屐,有時我甚至會懷疑……自始至終,你待我是真心的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她是真的愛他,愛慘了他,愛到只要一想到會有別的女人吻他的唇,碰觸他的肌膚,她就想死掉。
「我真怕……你會讓我忘了當初我是怎麼愛上你的。」
短短幾句話,正式判了她死刑,並且將她推入無邊地獄裡。
原來在他眼裡,她拿自己的聰明當武器,她把自己的美麗當特權,用她天生擁有的武器與特權深深傷害了他,甚至還差點毀了他的世界……對嗎?
原來,她是個美艷妖異的妖女呢!
原來,當初最被他欣賞與憐惜寵愛的優點,也正是他最厭惡痛恨的缺點。
原來,人的心一旦變了,什麼也就腐臭敗壞了。
在那一瞬間,蘇福兒終於明白了這個千古不移的殘酷真理。
儘管蠢笨又執迷不悟的她,第二天還是寫了封信與他相約怡福軒,試圖想要挽回一切。
但是當晚她在暴雨中淋了一整夜,他還是沒有來。
宮女吞吞吐吐的向她解釋,因為司徒小姐發燒了,所以太子正守在她床榻邊,所以不克前來……
那一刻,她心死。
第4章
蘇相府
坐在窗明几淨的屋裡,往日陰霾如鬼魂般又復魅現糾纏。
不同的是,她已經不是兩年前那個血氣方剛、熱情澎湃,為愛生、為愛死的笨蛋蘇福兒了。
現在的她,手腳是冰的,連血都是冷的。
不過,很過癮哪!做壞人比當好人有樂趣多了,也不必綁手綁腳,顧忌這個顧忌那個,最後還給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蘇福兒冷冷一笑。
當年她在公眾因淋雨而大病一場,幾乎連小命都給斷送掉,從醒來的第一眼,看見心急如焚滿臉憐惜,卻又故作鎮定平靜的鳳爾善時,一點感覺也沒有。
以為她會感激他人好心好,感激他還善良到親移大駕到怡福軒同情一下那個美艷卻新很毒辣的妖女嗎?
說不定,他只是怕宰相的女兒死在宮裡,怕招致非議吧?
以為這樣就死了嗎?
哈!她的日子還長得很呢。
病初養好的那幾天,不管他人有沒有再到怡福軒探望她,也不管宮女們是怎麼在背後議論紛紛她的失寵和邪惡,她開始到各嬪妃那兒去串門子,鼓動著三寸不爛之舌,她成功地說服了許多得蒙皇上召幸,或未曾受皇上召幸,一直在深宮裡自怨自艾、自歎自憐的嬪妃才子們的一腔心思。
也不知她是用了什麼法子,讓這群早已埋怨青春被耽誤虛擲的女人聯合起來向皇帝與皇后齊齊哀求要『告老還鄉』,此事驚動了內廷,後來這些主動求去的妃子還真的得償所願,離宮各奔前程去了。
而且臨離開前,個個對她稱頌不絕,還相約口風緊密,不得洩露天機。
所以至今,除了太子和他的親弟鳳爾霄私底下暗暗疑心外,並未有人將妃嬪出走這件大事與她聯想在一處。
後來,她堅持回蘇府,並且從此與鳳爾善恩斷義絕。
兩年了,她堅決不願再見,或再聽到他的任何消息。
直到日前一時心軟,被爹爹的眼淚打動,還想著皇上皇后也實在夠無辜的,這才雞婆地出面包攬了這件事。
那奸詐狡猾的傢伙,如今細想來,倒是她這邊螳螂捕蟬,他那廂黃雀在後呢!
利用她的腦袋和她兩個妹妹擺平了大漠狼王和十九皇爺,現在還落了個人情在他手中。
「可惡!」蘇福兒終於領悟過來,氣得一拍桌子。「這混蛋!下次我要是再中了你的計,我蘇福兒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三日後,風清日曉廉半卷,天氣乍暖還寒。
榻上有抹淺紫影子蠕動了一下,然後慢慢醒過來。
長髮入上好黑色絲綢披散在小巧的肩背後,白皙細緻雙頰染著甜睡初醒的兩朵嫣然酡紅,薄薄紫色春衫半掩半映地透著一抹滑入凝脂、賽霜勝雪的肌膚……她嬌慵無限地伸個懶腰,細細申吟聲輕易挑逗得一旁靜靜凝視海棠春睡的高大男人心下震撼。
「唉。」他神色溫柔,直視她的眸光卻灼熱明亮。「這真是對男人最殘酷的一大折磨。」
「咦,今兒吹的是什麼風?」蘇福兒懶洋洋地別過頭,睨了他一眼,卻沒打算將滑下肩頭的春衫拉整好。「竟吹得您太子殿下貴人踏賤地,真是教小女子不勝惶恐啊。」
鳳爾善凝視著她,微微苦笑。
慵懶誘人酥媚入骨,這小女子絕對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看看你。」他收束心神,柔聲道。
「謝太子關心。」她半點面子也不給,自顧自翻身倒入柔軟繡枕裡,長長青絲披散在背後。「您看過了,可以請回了。」
「我聽說你病了。」他輕輕歎息,強忍著伸手碰觸她額頭的衝動。
每當生病時,她就是這麼懶懶地撐著,狀若無事,可是他知道她的身子並不及她心志十分之一的強壯。
兩年前,他就曾為此飽受驚嚇過。
蘇福兒嗤笑了一聲,回過頭來,嬌甜嗓音注入了幾分諷刺。「就算是,又干太子殿下什麼事呢?」
「你知道我會放心不下。」無視於她的嘲諷,鳳爾善溫和地道。
「小女子真是受寵若驚。」她笑得宛若一株帶刺嬌艷紫玫瑰。「雖然自古紅顏多薄命,但小女子恐怕一時半刻也是死不了的——」
「福兒,別瞎說。」什麼死不死的,聽得他一陣心驚肉跳,微微咬牙道:「不會有事的。」
「是呀,我也覺得我不會有事,那麼殿下,您為什麼還不擺駕回宮,忙您的國家大事呢?」她嘴角微微往上勾。
鳳爾善深深注視著她眉兒彎彎、似笑非笑的小臉,英俊臉龐透著一抹無可奈何的寵溺。「好吧,你乖乖養病,我帶了一些補品,已經吩咐廚下每三個時辰燉一盅端進來——」
蘇福兒的眼神陡地變冷了。
這裡是她的蘇府,不是他的皇宮,縱然他是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太子,也無權在她的地盤左右她的人生。
「謝殿下關心。」她已沒了敷衍的興致,冷漠的眸光毫無掩飾地直視著他。「太子請回。」
再抑下一聲發自內心深處的喟歎,他識相地緩緩起身,目光依舊離不開她。
「我會再來的。」
她只是冷哼一聲,懶得回話。
鳳爾善沒有絲毫憤怒或怪罪之色,只是跨出房門,親手輕輕地關上了門。
外頭侍立著十數名宮女和皇家侍衛麗時下跪行禮,「太子起駕回宮!」
一如來時,大隊人馬又浩浩蕩蕩地離去了。
待外頭聲息不聞後,蘇福兒嬌喊一聲:「小鐺!」
「奴婢在!」慌慌張張跑進來的小丫鬟氣喘吁吁。
「敢問……是誰放太子進來的?」她笑吟吟的質問。
敢問?
小鐺連忙倒退三步,臉上浮起一抹驚恐之色。「回大小姐,太子要進來……奴婢真的……很難擋得住啊。」
「說得也是,當主子的若是太過蠻橫不講理,倒也教你們難以做人。」她沉吟的點了下頭。
「謝謝大小姐。」小鐺感激道。
「交代下去,下回太子再來……」蘇福兒滿眼的笑意瞬間凝結成冰。「就說我死了。」
「大小姐……」小鐺差點哭出來。
「就這樣。」她回過身,繼續蒙頭大睡。
「大小姐……不要哇……」
瞧,她是一個多麼體貼下人,通情達理的主子呀!
閉上眼,蘇福兒心安理得地睡著了。
大漠狼王被搞定,十九皇爺被擺平,眼下就國基永固,天下太平了……嗎?
「你覺得福兒姐姐和太子之間是不是有點什麼什麼?」
十九皇妃蘇滿兒舒舒服服地窩在十九皇爺鳳磐碩強壯寬闊的懷裡,嘴裡塞著京城知名的鄭記棗泥蓮蓉包,咿唔不清問。
「你現在才知道那妖女——」被嬌妻白了一眼,鳳磐碩只得勉強改口:「我妻姐跟我那皇侄之間有點『什麼什麼』?」
「這麼說來,你也覺得他們之間的確是有點什麼什麼了?」她忙嚥下滿嘴食物,興奮地坐正身子,仰頭望著他,「所以,你想我們是不是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