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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夏霓

  楔子

  「死丫頭!我看你能跑到哪去?」男人的威脅聲響徹雲霄,帶有幾分的憤怒與張狂。

  幾名面目猙獰的大男人,臉上掛著窮兇惡極的表情,追趕著一個女娃。

  只見女娃寶藍色的小小身影拼了命的跑,跌跌撞撞地跑過大街衝過小巷,卻還是甩不掉後頭如惡鬼般陰魂不散的追兵。

  偶爾被路過的人撞倒,她強撐著爬起來,甚至連膝蓋磨破流血也無暇顧及。

  她不要被抓到,更不想再回去,她寧可一死,也不願被那群惡鬼逮著……

  打從被狠心的雙親賣到窯子後,她無時無刻想著要逃離這地獄般的鬼地方,連著這一回,已經是她第三次逃跑了,每次被抓回去,總免不了鴇嬤嬤一陣毒打,舊傷未好,新傷又起,但每逃離一回,她心底總多一分希望!

  今天,她再度逃出那不是人住的地方,無論如何她都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來人啊,還不跑快些,可別讓那丫頭逃走!」

  遠遠落後在幾個大男人的後頭,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怒氣沖沖地大吼,一邊跑還一邊喘。這回要是抓到這死丫頭,一定要打斷她的腿不可!

  女娃不時回頭,害怕自己跑得不夠快,她有路就逃,有縫就鑽,整條大街亂哄哄地,全因為她而騷動不已。

  跑著跑著,前方又是個岔路。鳳笙念頭一轉,她記得上回逃跑時,有條小路直通附近湖畔,既然有水就有行船人家,她何不逃到那裡去。

  憑著淡薄的記憶奔跑,她果真來到了大湖邊,只見湖心停了好幾葉扁舟,或是載貨的竹筏,女娃焦急地梭巡著湖畔是否有正要開船的人家。

  身後再度傳來熟悉的怒吼,女娃再也顧不了其它,瞧前方有艘畫舫,連忙跳進去躲避。

  在甲板上盤點貨物的年輕男子,一見到她,俊顏微愣,但隨即恢復鎮定。

  腳下一踩到甲板,女娃便急著尋找躲避的地方,也不管自己被畫舫的主人逮個正著。

  見她滿臉驚恐,男子好聲詢問道:「姑娘,這艘畫舫已被在下承租下了。」

  「我、我……公子……」女娃結結巴巴。外頭傳來陣陣嘈雜聲,讓她怎能不害怕?然而不等她把話說完,遠遠地傳來鴇嬤嬤拔尖的叫聲,她心裡一慌,趕忙躲在一堆貨物後頭。

  「公子,求求您行行好!我不想讓他們抓回去……」女娃湛亮的大眼裡隱隱閃著淚光,教人看了子心不忍。

  男子朝她微微頷首,並未拒絕她的請求,待他再度轉過身去,只見幾名大漢已大搖大擺跳入畫舫。

  「誰准你們進來的?」男子極度不悅,擺出冷臉,一開口頗具威嚴,他嚴厲的神態鎮壓住前來找碴的惡漢們。

  「公子,恕我們無禮,請問你可曾見到一個小丫頭逃進你的畫舫?」帶頭那人抱拳示意,來個先禮後兵。

  「沒有。」男子沉聲道,話語中滿是不容人挑戰的堅定。

  「老大,我們明明看到她跑進來的!」

  「對啊!這小子若不肯招,我們把他的船鑿沉了……」

  後頭幾個大漢湊上前來,目露凶光地打量著年輕男子。

  「閉嘴!」帶頭的大漢伸出一掌,示意不斷叫囂的手下安靜。「公子可否讓咱們將畫舫搜過一遍,好讓人心服口服?」

  「不想!」這兩字簡直是從鼻子裡哼出。

  帶頭大漢本來還想軟硬兼施,可小嘍囉們老早一擁而上,打算仗著人多勢眾壓壓這小子的氣焰。

  「你們休得無禮……」大漢自知理虧地吼道,卻訝異地發現年輕男子幾個閃身縱躍躲開了攻勢,甚至揮手打落伸來的大掌。

  看來也是個練家子!莫非遇上難惹的角色了?找到人以後趕快撤算了!

  帶頭的大漢視線在畫舫週遭掃了一圈,想找出女娃的蹤跡。哪知不看還好,一瞧就讓人快暈倒!

  「您……是裴二當家?!」幾處貨物上頭的封條蓋著城內只有裴府中人才有的用印,看著滿船的大甕、陶器,大漢突然覺得大難臨頭。

  「沒錯!在我的地盤上,你們還想撒野?」裴徹冷睇,那模樣陰狠得讓人退避三舍。

  「咱們也是聽令行事,沒有找二當家麻煩的意思。」

  「滾。」下逐客令,裴徹沒有第二句話好說。

  對方嚇得抱頭鼠竄,前仆後繼地逃出畫舫,連一刻都不敢多留。

  「沒事了!」見人走遠了,裴徹轉身叫滿臉淚痕的小人兒出來。

  「嗚……哇啊啊啊……嗚……」或許是害怕過頭,也或許是安心,女娃再也忍不住壓抑多時的委屈,抱著他號啕大哭起來。

  裴徹一臉詫異,卻也明白她的內心有多驚恐,輕拍著她的背,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別哭,都過去了,沒人會欺負你了。」

  他的話說出鳳笙內心的想望,她在他面前哭得好不傷心,而裴徹由始至終沉默地陪著她。

  她的過去,他無權過問,也不願講些刺激她的話,只是安撫著她的大掌,始終很輕很緩地拍著。

  那一年,他們初相遇;後來,再次重逢卻已是另一段故事……

  第一章

  玉樓春,是西陵城內首屈一指的青樓,名氣相當響亮。

  在這裡出入的儘是富紳名流、達官顯要,每當華燈初上,總能見到門前停滿華貴的馬車,訪客絡繹不絕,夜夜笙歌,直到天明。

  來此尋花問柳的客人,全都是衝著花魁藍鳳笙而來,打從兩年前藍鳳笙開始見客後,西陵城第一花魁的名號不脛而走,甚至還引起附近都城的騷動。

  不管文人商賈,人人爭相想一睹佳人風采,哪個人不是捧著白花花的銀兩,只為博得美人一笑,就算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正值初秋,天空清朗,夏令已逝,可距離葉落花凋的深秋,還未到時候,秋老虎的威力不減,週身漫著一股淡淡的悶熱。

  寶藍色的纖影倚在玉樓春富麗堂皇的樓台上,一雙藕白色的纖臂懸在精雕細琢的欄杆上頭,女子衣襟半敞,香肩微露,藍底繡金線鳳蝶花樣兒的肚兜若隱若現,魅惑勾人,而她未纏牢的織錦腰帶被風吹得飄搖,連同那烏黑如瀑的秀髮也正迎風飄揚,美人娉婷,如詩如畫。

  鳳笙睜著燦亮柔媚的鳳眼,拿起團扇輕輕扇著,一邊意興闌珊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她拉高裙擺斜臥著,修長的腿交疊在鵝黃色軟榻上,毫不在乎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樣。

  正午時分,街市裡喧嘩沸騰,人人忙得不可開交,腳步皆是匆匆,唯有她才初初自睡夢中轉醒,一副閒適快哉、逍遙自在的模樣。

  鳳笙掩嘴打個呵欠,神態慵懶,視線依舊漫無目的,迄今尚未尋到讓她感到有趣的事,不經意瞥見樓下盯著她發傻的男人,個個眼裡閃著垂涎的光芒。

  這些男人呀……她秀媚的眸子閃過淘氣的光芒,只見她抬起白嫩的手指劃過自己秀挺的鼻尖、豐潤的朱唇以及小巧的下巴,再順著優美的頸項滑落,留在線條分明的鎖骨上,她刻意放緩速度,逗得那些男人渾身躁熱,恨不得能夠一親芳澤。

  這樣就不行了?看到他們一臉飢渴難耐的蠢樣,鳳笙細眉一揚,呵呵地輕笑出聲,似乎在笑他們沒本事。

  樓下男人們目光全鎖在美人身上,見她優雅的伸展四肢,寶藍色的外衣幾欲掩不住若隱若現的姣好身段,一群人紛紛掩住鼻頭,防堵濕熱的鼻血滑落。

  幾個沉不住氣的傢伙衝上前去,死命捶著玉樓春的大門,只見裡頭走出一個彪形大漢,惡狠狠地撂下一句:「滾回去,現在還沒開張!」

  隨即,又「轟」地一聲,將門用力甩上。

  聽見底下傳來的怒吼聲,鳳笙以長指纏扭著秀髮,朱唇微啟逸出朗聲輕笑,無情地嘲笑那些男人的猴急。

  然而色慾熏心的男人完全沒發現她眼底那抹促狹,只是傻兮兮地望著美人的笑臉也跟著笑了。

  鳳笙緩緩起身,將裸足藏回裙內,沒了好風光,樓下的男人發出連連哀歎聲。

  她假裝沒聽見他們的抱怨,自顧自地整理衣裙,她特別喜愛身上這件衣服,只可惜它的色澤雖然飽滿艷麗,質地輕軟細膩,卻十分容易發皺。

  正當她還在煩惱裙上的褶痕時,街道上卻傳來尖喊聲,騷動頻起。

  「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只見一個婦人滿臉驚慌,眼角淚花直打轉。「快還我孩子!有人把我的孩子抱走了……」

  鳳笙抬起螓首,見到一個男人抱著襁褓中的嬰兒,穿梭在人群中,婦人緊追在他後頭,吼得掏心掏肺,無奈腳力不敵男人,兩人距離越拉越大。

  然而洶湧的人潮中,並沒有人對婦人伸出援手,她哭啞了嗓子,跌倒在地上,眼見心愛稚子被人奪走。

  「偷嬰賊!有偷嬰賊!」鳳笙大喊道。由於身處高處看得比誰都還清楚,她激動地跳起來,恨不得自己有三頭六臂,能略盡棉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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