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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陳毓華

  「你沒收到囡囡寫的家書?」

  「想必是錯過了。」

  「妹妹呢,怎麼沒看到人?」伏觀也無暇詢問母親和妹妹怎麼租了這麼大一間房子,茶也沒喝上一口的就先問伏幼的行蹤。

  「說是想到可以用在餅子的新花樣。她只要一忙起來,就整天整夜的見不著人。」說完,李氏便叫人去把伏幼喊來。

  其實不用她叫人,已然聽到下人通報的伏幼把手邊後續的步驟交代給大花,趕緊讓小玉伺候著洗了手,拾掇了儀容,就往前頭來了。

  很久沒有見到家人的伏幼沒想到爹和哥哥會到京裡來,見面高興之餘,哪裡還記得要問他們怎麼大老遠的來了。

  她理所當然的想:這一定是想她和娘了。

  伏觀看著妹妹的氣色還算不錯,心想她在京裡應該沒有吃苦頭,遂安下了一半的心。

  一家人湊在一塊兒,你一言、我一語,伏幼這才明白家人千里迢迢而來,為的是出大事了!

  女兒大手筆又買房子的事情不是新消息,家裡哪間房子不是她買的?現下迫在眉睫的是這樁突然冒出來的親事。

  「哥,你說是那朱佾開去求親?」會不會是朱佾開求錯親,加上皇上寫錯旨意,官媒也失心瘋了,這才導致的烏龍事?

  想想也不可能,一個環節有可能出錯,要接二連三地都出錯,那也太悲摧了。

  那麼那個最容易出錯的環節不會是別人,只有朱佾開。

  「爹,這事不急,您和哥哥好好歇著,我去找朱公子瞭解瞭解到底是怎麼回事,其他的事等我回來再說。」

  伏幼心下惱火,卻還是要擺出和顏悅色,她若是亂了手腳,爹娘不更慌得沒法了?

  烏龍事件?!去他的最好是烏龍事件啦!

  她再確認一些「細節」,「爹,這旨意上說將女兒許配給國舅為夫人,這夫人不是侍妾吧?」

  「應該不是吧。」侍妾哪需要勞動到皇帝下旨?隨便一頂轎子,吹吹打打、宴客什麼的也不用,就能把人從後門納進門。

  伏幼就想不明白了,朱佾開那種身份的人是腦袋破洞啦,怎麼可能會娶她為妻?

  伏幼坐在國舅府大氣磅礡的華麗正廳中,她不時捏下指頭,不時瞪著門處,不時又搓搓手心,覺得時間比烏龜爬還要慢。

  「姑娘稍候,爺臨時來了位貴客,這是冰涼的荔枝膏,你嘗嘗,去去熱氣。」近兩天秋老虎發威,白天天氣燥熱得很。

  練子讓丫鬟把荔枝膏送上,荔枝膏用上等銀器裝著,旁邊擱銀匙,放在那牡丹花填漆小桌上,另外還有剛剝的藕白用冰堆著,淋上石榴醬,紅白交錯,顏色清爽又鮮美,若是炎夏的話來這麼一碗冰品,保證暑氣全消,可如今都八月入秋了,她怕吃了會拉肚子,更不想中某人的緩兵之計。

  這朱佾開存心氣人來著,先消她的一肚子火,然後他再來面對她的興師問罪是嗎?

  她直等到那碗荔枝膏都化成了水也沒碰一下。

  不多久,練子又出來了,「姑娘,請隨奴才來吧。」

  伏幼跟著他到了暖閣才停下。

  因為剛剛那一陣子的等待和這一路的停停走走,老實說,伏幼那股不被告知、不受重視的氣憤已經不見了,剩下不明的是連她自己也說不出來的情緒。

  她的名聲不佳,是個寡婦,出身也只是小門小戶的商戶女,沒有萬貫家財做背景,沒有龐大勢力讓他倚仗——或許他也不需要妻族這邊的勢力,畢竟他的身份特殊,那麼,他看上自己什麼?

  按理說,難得伏幼主動上門,朱佾開應該再開心也不過,但是他自己幹下的好事,他怎麼會不知道她來找他是為了什麼?

  要說不開心也不會,能見到她,就是好事。

  暖閣裡有一張長條方案,靠窗處有張紫檀木羅漢床,朱佾開就靠在層層迭迭的軟墊上,姿勢安逸閒散,表情漫不經心,正和自己對弈。

  「爺,伏姑娘來了。」

  朱佾開抬起頭,聲音廳不出起伏,「嗯,你來了,自己找個位子坐。」

  「我找你有事。」

  標準的無事不登三寶殿。他瞥了伏幼一眼,心想來得好,他就怕她不來問他。

  「是為了我們的婚事?」

  目光直勾勾的,勾得伏幼心尖一顫,耳朵嗡了下,居然有些受不住。

  這男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她一直沒細細想過。

  第一次相見,是在桂花胡同的屋子窗邊,她站在柴垛旁,他冷酷肅殺,眼神陰鷙,用眼神都能置人於死地;然後他傷癒,應該是有很多的不情願吧,在她的奴役下替她做了磚爐,讓她得以跨出賣餅的第一步。後來,來到京城,她以為他只是尋常富貴人家的公子,真實身份卻是高高在上的國舅爺,人家的靠山可是皇帝和皇后。

  自從穿越過來,她很少去想關於自身的事情,這身體才十幾歲,她真的沒想過婚姻大事,就算發生炎家那檔子事,對她來說也是不知所謂的黑歷史。

  如今她和這位國舅爺,又算什麼事?

  「對於莫名其妙的婚事,換成是你也會問個清楚吧?不會糊里糊塗的,別人讓你娶就娶,是吧?」她的氣這會兒全消了,只是想知道緣由。

  「那你總聽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

  「我爹說了,我的婚事,由我自己作主。」她彎月似的眼睛更彎了。

  「是你答應我親事的,轉眼就忘了,這可不行,即便你是女子,言而無信也容易叫人看輕了。」

  那一張長得天怒人怨的俊臉上表情調侃,害得伏幼氣得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的求親?」裝傻賣乖混人生的古代女子守則她一樣沒落下,這廝居然說她言而無信,她又不是老人癡呆,自己說過的話會轉眼就忘。

  「你果然健忘,那日我們在包家山,我不是向你說:『你跟了我,這座山就是你的了。』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允了。」

  她不說話,是因為被他這句話弄到腦袋當機!誰、誰知道他這是在求親!

  她不服道:「你憑什麼?!我壓根沒有點頭,你哪只耳朵聽見我答應的?」這混蛋要不是不能動手打他,她真想掄起拳頭狠狠揍他一頓,才能解恨。

  「我朝女子向來含蓄端莊,說是就是不,說不願便是願意,你不言不語,就是允了我的親事。」

  這是哪裡來的歪理?

  「我就算逼不得已非要嫁人不可,也不想嫁給你!」她不是意氣用事,不是矯情做作,是為了保住自己一條來之不易的小命啊。

  他雖是高富帥三高男,甚至更勝一籌,但他職業風險高,改天一個不小心就不知道怎麼GG了。

  朱佾開的眸子落在她臉上,不知在想什麼。

  暖閣裡瞬間冷得可以凍死人。

  候在門外的練子楞住了,想不到這個女子竟敢拒絕主子?

  伏幼好半晌才回過味來,這世道不是現代法治社會,是皇權至上的封建王朝,能看上自己是給他們家族極大的面子,她還不知好歹的拒絕人家,這跟找死有什麼兩樣?

  她悻悻然瞄他一眼,卻見他對自己的不敬沒什麼反應,一雙黑眸像古井裡的水,讓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那你倒是說說,你理想中的夫婿是什麼樣子的人?」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晦澀難懂的陰暗。

  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伏幼想到自己一家四口的小命,可能人家隨便拿捏就沒聲沒息的不見了,頓時她的聲音態度都軟了。「你想嘛,我什麼出身,朱公子你什麼出身,這婚姻不就是結兩姓之好,要求要門當戶對,男女兩方的背景要是差太多,將來在溝通上會變得困難,女方對公子你沒有助力,以後甚至有可能變成累贅,那就難看了,還有,老實說,能不嫁人我就不嫁,我想守著我爹娘一輩子。」

  他輕輕一笑,「你覺得我是那種需要借助妻子力量才能往上爬的男人,還是那種是非不分,容易為女色所迷而有求必應的人?」他說著,晶亮的眸子中著帶著詭譎的光芒。「你不嫁,你爹娘扛得住流言蜚語,你祖母能放過你?」

  伏幼微微彎著眉,緩緩道:「這世間規矩對女子苛刻,我連不想嫁人都沒有自由,公子非要問我、心目中的夫婿是什麼樣的人,我只能說,公子比小女子更明白皇室這灘水有多渾,那些個軟刀子殺人的法子我學不會,也不想學。公子不明白我想要的,那我也想問你,你到底看上了我什麼?」像她這麼普通的女子滿街都是,比她更好的對他而言也是垂手可得。

  大概是還沒習慣她的目無尊卑,以下犯上,口無遮攔,朱佾開聽完面色一變,「大膽!」

  瞧瞧,她不過多說了兩句皇室水深,就被吆喝著要謹言慎行,可她還是不服。

  伏幼微抬高下巴,鎮定的看著他,「我不過就事論事,我沒那三兩三,梁山我是上不了的,你就是那座山,小女子不如在山腳下做點營生買賣,逍遙自在,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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