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運到站,她硬著頭皮下車,漫步走去,舒忻宇的手心泌出汗。太久沒回自己母校,有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觸,相隔五年,很多事物都變了,唯獨校門,還是一樣地老舊,充滿歷史。記得畢業時,她硬要蔣呈禮陪她穿學士服,他嫌那裝扮愚蠢,卻還是配合了她的任性,她好開心,故意拍了一堆堪稱白癡的照片……
那是屬於他們的美好過往,只是不知道,那些照片究竟收到哪去了?
「消姐?消姐?」
想得太入神,讓舒忻宇忽略來自前頭的叫喚,直到那呼聲越來越大,她才回神,看了看左右,指著自己。「你在叫我嗎?」
「消姐,請問遮裡要怎摸走?」
面前是個約莫五、六十歲的老人家,他身形高大,頂上花白,講著一口不甚流利的中文,看得出是歐美人士。舒忻宇停步,看了看他手中的邀請函。「你要去展覽館啊?」真巧。
「是啊,但窩好像迷路惹。」
看得出來。舒忻宇失笑。「正好我也要過去那兒,你跟著我一起走好了。」
「Perfect!窩叫James,消姐你叫什麼名?」
「呃……你叫我小宇好了。」只是同走一段路,不需要到自我介紹吧?可這外國老人家長相和藹,笑容親切,舒忻宇實在無法拒絕。
「OK,消宇,你耶要去看遮個?」
James揚了揚手中的邀請函,舒忻宇點頭。「我有個朋友在那……」
「窩也是。」James一笑,看著她的藍眸因笑意瞇成一線,弧度很柔。「你的捧友看倒你來,一定痕高興。」
「會嗎?」老實說,她還是沒什麼自信。
畢竟她不吭一聲獨自搬出,手機號碼也換了,前兩天還聽同事告訴她,有個男人打來,態度好差地掛了電話。那些信是呈禮在不知道這些事的情況下寄來的,也許,現在他發現她跑了,很生氣……
「那個捧友,失不失你的Lover?」
「嗄?」舒忻宇一愣,即便不懂這老人家怎會突然天外飛來一筆,但不擅說謊的她,還是不大好意思地點點頭。「應該……算吧。」她吐了口氣。「我不知道,我們三個月沒見了,他寫了信給我,但我沒看到也沒回,或許,他已經對我失望了……」
她也不明白自己怎會跟陌生人提這些,或許因為James給人的感覺很舒服,他晶亮的藍眸像帶著魔力,讓人不自覺地卸下防備,很想跟他坦露心事。「不過,他托人把他寫的信轉交給我,還附上了這次展覽的票,應該是希望我能來找他吧?」
就是這個想法支撐著她來到這裡。
James聽著,說:「窩認識一個人,他喜緩一個女人,可史他沒有豪豪懂她的唉,後來他知島了,豪後悔,些了信給她,希望她可以給他一次機毀,那些信,你之前沒看倒沒關係,先在能來揪好。」
「呃?」舒忻宇眨眨眼。現在講的到底是誰?她在腦中拼湊著James不甚標準的中文,想他或許是把兩個不相干的人扯在一塊了。「是啊,若是這樣就好了。」
即便曉得James講的是不同的人,可他鼓勵的言語還是給了她信心。舒忻宇腳步加快,渴望見到蔣呈禮的念頭在她體內像顆氣球,灌滿了氣,就要爆炸。
終於來到展覽館,兩人個別拿出邀請函進入,James始終跟在她後頭,沒與她分道揚鑣,但舒忻宇早沒理會,她在展覽館內四處穿梭,一心一意只想找到那唯一的身影——
是蔣呈禮。
三個月沒見,他瘦了些,也曬黑了些。
他在人群中,被學弟學妹和教授等人圍繞,俊美的臉上依舊是笑,但不再是過去那種淡漠疏離、不帶一絲感情的笑。
他不再不耐煩,不再覺得無聊,這樣的他,比過去更多了溫度。他身影出塵,一身簡單的T恤牛仔褲仍不減損他的英挺。舒忻宇遠遠望著,方才蓄積的勇氣和希望不知何時驟然消散。
他臉上的笑,太美好,她好怕自己出聲,會毫不留情地破壞這一切……
「My God!窩肚子豪痛!」
舒忻宇心生怯懦,下意識後退,就在同時,她身後的James突然大叫,惹來注目。
包括不遠處的蔣呈禮。
他一雙墨如玉石的眸望了過來,在發現她的同時綻出了熠熠光采,舒忻宇呼吸一緊,看他走了過來。然而蔣呈禮的眼看清了她身後那個的老人之後,驀地睜大。
「James?!」
「啊?」這下舒忻宇也傻了。她轉頭,看向前一刻才抱著肚子哀哀叫,這一刻卻一臉無事地吹口哨的老人。「這……你們認識?」
James朝她狡黠一笑。「窩不是說了?他看倒你來,一定痕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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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呈禮給了James展覽的邀請函,但不確定他會不會來。
「窩一直想認識認識你唉的遮個女孩子,她豪可唉,是個豪女人。」
「我知道。」自己的女人被稱讚,蔣呈禮笑得很真心。
James早在國外就見過蔣呈禮為她拍的照片,所以剛才他在路上一眼就認出了她。他拍了拍蔣呈禮的肩。「豪豪跟她接釋,她會明掰的。」
「嗯。」蔣呈禮點點頭,送走這位老者。他打開門,學校準備的休息室內有一套沙發座椅,舒忻宇坐在那兒,一臉茫然,他動作很輕,沒驚擾到她,就這樣手插口袋倚著門柱,好好地看她。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三個多月沒看見她……她頭髮長了,長至耳際,長度恰好地裹住她纖巧的瓜子臉。她炯黑的眼珠水潤地閃著迷濛,鼻子小巧,淡粉色的唇瓣雖然不夠性感豐潤,但吻起來的感覺……他喜歡。
她可愛得揪緊他的心,儘管她修長骨感的身形跟「可愛」兩個字天差地遠,但那又如何?也許愛情就是這樣,一旦愛上了,眼中就只有這個人。她身上的一切令他執迷,找不出任何錯誤。他瞅著她單薄纖細的四肢,感覺她好像又瘦了,令他心疼,而她臉容有著些微憔悴,眼下陰影深重,泛紅的眼角更是讓他好想觸摸,給她安慰……
他知道是自己造成這一切,可現在她來找他了,是不是代表——她願意給他們一次機會?
「小宇……」他終於開口,舒忻宇渾身一顫,回過頭來,眼底漾著無辜水光,蔣呈禮心口一緊。要命,他真想直接抱住她。
「剛剛那是James,是我在亞馬遜工作時候的領隊。」
「喔……」她還是呆呆愣愣的。「所以,他認得我?」
蔣呈禮忍俊不禁地點點頭。「他說你很可愛。」
「啊?可愛?」這下她瞪直了眼。「外國人的審美觀會不會太與眾不同……」
「我也覺得你很可愛啊。」
他這句話純粹直接,不帶一絲雜質,卻讓舒忻宇一下子從腳跟熱到了腦袋。她臉紅,支支吾吾。「這……還真是謝謝你了……」
天!這什麼對話?
她窘得幾乎要咬斷自己遲鈍的舌頭,問題是她根本想不到自己該講什麼、能講什麼,她以為自己準備得夠了,結果一見到他,大腦幹脆停擺,失去功用。
她一臉著急,心慌意亂,蔣呈禮看著,吐了口氣。「照片……看了嗎?」
「看了。」
「什麼感想?」
你問我答簡單得多,舒忻宇有問必答。「拍得很漂亮……」
這答案教蔣呈禮哭笑不得。「就這樣?」
啊……不然咧?
他的照片確實拍得極美,美得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可真正使她感動的,卻不是那流於表面的理由。透過那些相片,她感受到這個男人不曾訴諸言語的真摯情思,他以那些照片向她訴愛,用他唯一熱愛且擅長的事物……
一思及此,舒忻宇再忍不住,紅了眼眶,這三個月所囤積的委屈不安統統一次爆發,竟克制不住地哭了出來。
「我、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啊——」
她哭得超有氣勢,哭得震撼了他。
他抱住她,任她攀附著大聲哭泣,鼻涕淚水全往他身上抹,可他甘之如飴,只因明白她的心上有他,他的心也熱了。蔣呈禮為失而復得感到純然喜悅,苦笑著。「傻瓜,我不要你,能要誰?」
舒忻宇吸了吸鼻子,任他笑著擦去她的眼淚鼻水。「誰、誰叫你都不講……」她熟知野獸習性,明白它們的愛是用「做」而不是用「說」的,可她畢竟是人,還是渴望言語啊!
「我不知道我能講什麼。」講他愛她嗎?可他以為這種事不該是用「講」的。
果然。舒忻宇歎了口氣,乾脆自己問比較快。「你愛我嗎?」
上一次,她問他,他沒答,因而錯失了她。這一次,他不願重蹈覆轍,毫不猶豫地回答:「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