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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華甄

  喔,不害怕,我不害怕,拿去吧!溫暖的漣漪,讓拓跋鑿不再感到害怕。

  「這就對了。」刀子落到若兒手中,她的眼睛一直專注地看著拓跋鑿,柔和地說:「你累了,去歇歇吧!看到嗎?那裡有床榻,去躺下閉上眼睛。」

  「是的,我累了,我好累好睏,我要睡覺。」在甜美聲音的指引下,拓跋鑿走到榻邊,仰身躺在牛皮繩和破布團上面,很快就閉上眼睛,呼呼大睡了。

  一場殺戮平安化解,大家鬆了一口氣。

  「把他綁起來!」在眾人以崇拜的眼神看著若兒時,拓跋圭冷然命令。

  「不要。」若兒迅速做出回應。「他並不是真正的壞人,饒了他吧!」

  「今天如果饒了他,明天或者後天,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敢把刀子架到你脖子上的人出現!」拓跋圭面色陰沉地看了看她的頸子,雖然她將那個逆賊降服了,可他還是很想給那膽大妄為的小子一點教訓。

  若兒知道他是因為她受到傷害而憎恨拓跋鑿,可是,她仍不贊同將熟睡中的拓跋鑿捆綁起來,於是她走近拓跋圭,低聲地說:「王上,請放過他吧,仁慈有時比暴力更能改變一個人。」

  拓跋圭看著她的眼睛,那雙會釋放神奇能力的眼裡,此刻沒有迷惑人心的光,只有袒露的愛和期望。想起帶她去山上看風景時,自己曾答應她要做一個「仁慈盡責的君王」的話,他眉頭輕皺,對手下士兵比了個手勢。「放了他。」

  隨後,他拉著若兒走出沒了房門的屋子。

  離開房舍後,若兒才發現這裡是距離牧場不遠的角樓,是長平王用來監測草原和外敵的防禦工事,她過去從未進來過。

  難怪裡面的空氣和光線那麼不好,牆也特別厚。

  「脖子會痛嗎?」若兒正想著,拉著她的手忽然一緊,她轉頭,身邊的拓跋圭正擔憂地看著她。夜色中,他眼中的關切深深地打動了她。

  「不痛,就像被蚊子叮咬了一下。」她安慰他。

  拓跋圭沒說話,但停住了腳步,因為前面有一匹馬正疾速奔來。

  若兒掙脫他的手,安靜地站在拓跋圭身邊看著來者。

  「王上。」馬匹駛近,馬上的衛兵翻身下馬,在拓跋圭面前單膝跪下,大聲報告。「聯盟議會即將開始,四部大人請陛下速速前往。」

  「議會?這麼晚?」拓跋圭納悶地問,還沒得到答覆就又聽到一陣馬蹄聲。看來今夜的牛川很不平靜,難道是自己白天宣佈了遷都決定的後遺症?他譏諷地想。

  「王上,臣正找您。」領頭的是張袞,他勒住馬、跳下地,匆忙走近。「王上的龍駒在此,請上馬吧!」

  看到他最信任的謀士親自來請,拓跋圭知道事態緊急,立刻對若兒說:「今夜你就住在宮裡,晏子會保護你。」

  「不用……」

  拓跋圭立即揮手打斷她的話。「不要跟我爭,沒有找出害你的人究竟想幹什麼之前,你不許離開王宮!晏子,看好她。」

  「是。」晏子立刻回應。

  第七章

  來不及解釋和詢問,若兒悻悻然看著拓跋圭躍上馬背,與張大人往王宮方向奔去,柯石則接過另一名士兵遞來的馬韁繩,上馬追隨其後。

  「這麼匆忙,會有什麼事呢?」她擔憂地問晏子。

  機靈的侍衛只是聳聳肩,淡淡地說:「王上的事總是很多,誰知道呢?」

  隨後,若兒的心一直在為進王宮過夜而忐忑不安。

  哪怕只是一夜,光想到那裡已經住著十名後宮美人,她的心就直往下墜。

  她從來不想進王宮,更沒想過以這樣的方式進去。

  幸好晏子帶她走進那燈火明亮、屋宇高大的建築時,她一路上只看到守衛的士兵和忙碌的雜役,偶爾看到的幾個女人也只是僕傭罷了。

  直到進入一間寬敞、明亮,圍著布幔的床榻和有著美麗屏風的寢殿。

  晏子站在門口對她說:「姑娘今夜就在此歇息吧!」

  「這裡是王上的寢宮嗎?」她好奇地觀看著四周。

  「沒錯,不過王上通常不睡在這裡。」

  他的話讓若兒心一緊。「王上都睡在什麼地方?」

  晏子神秘一笑。「是姑娘讓大將軍帶話給王上,說『一榻不可宿二宿』,因此王上睡覺的地方總是一直在變,至於睡在哪兒,屬下可不能說。」

  可他的話才剛說完,就看到若兒的俏臉變得慘白,聰明的他立刻明白自己本想讓她安心,豈料卻讓她想岔了。這真是好心辦壞事,想解釋,又怕越說越糟。

  若兒果真誤解了他的話,她心情低落地問:「那些女人就住在這裡嗎?」

  「不是,她們在長廊那頭,王上從來不去那裡。」晏子急於彌補自己的口誤。

  他不去,她們就不能來嗎?若兒心想,可看晏子滿臉通紅,似乎很著急,若兒便笑著安慰他。「她們本來就是王上的妃嬪,他自然該去看她們。」

  「可是王上真的沒有……」

  「你不用擔心,我只是隨便問問。」她阻止他繼續解釋,故作輕鬆地說:「你去忙吧,等王上回來時,記得告訴我一聲,我會請他讓我離開。」

  晏子張了張嘴,可是最後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但他並沒有走遠,就在門外的陰影處守護著。他知道這個女人是王上最重要的人,也是王上的敵人處心積慮想要傷害的人,他得小心保護好她。

  若兒很疲倦,可是卻毫無睡意,想到拓跋圭的其他女人就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安臥,她的心就亂糟糟的。

  為了讓自己不去想令人痛苦的細節,不去猜測他到底夜夜睡在哪裡,若兒將注意力轉到今夜發生的事情上。

  對今天自己的遭遇,她並不當一回事,因為王叔對她的私慾早已是人所共知的事實,他三番兩次想染指她都以慘敗收場,如今想用強佔的方式也是可以預料的,所以當拓跋鑿說今天的事是王叔指使時,她反而不擔心了。

  她擔心的是,這麼晚了,拓跋圭還要去參加聯盟會議,到底是什麼緊急的事情必須連夜開會討論呢?

  此後的時間,她一直坐在床榻前的踏凳上思考,直到睡意將她拖進朦朧夢境,她的心仍在為徹夜不歸的王上憂慮……

  ***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苦思困惑中時,拓跋圭正在距離她不遠的前殿舌戰群臣。

  趕回王宮的路上,張袞證實了拓跋圭早先的想法,聯盟議會這麼晚還召開,正是為了白天那一紙遷都令而起。

  對剛復國的代國來說,政權基本上承襲了歷代先王的體制,帶有濃厚的氏族貴族民主制,王上並沒有至高無上的權力。這也是雄心勃勃的拓跋圭所不能容忍而力圖改變的,他明白,想要稱霸北方,就得彷效中原帝王之制,可是基於先王血的教訓,他會讓自己的改革緩慢而妥當地進行。

  如今,他希望從遷都開始。

  當拓跋圭抵達議事廳時,他略感詫異,不僅四部大人和八大長老都已在座,就連姻親世家也一個不少的全到齊了,屋內充滿興師問罪的氣氛,這讓他更加痛恨這種原始的氏族政權體制。

  他沒跟任何人打招呼,逕自走到主位坐下,大聲對佇立在門口的傳令兵下令。「傳長史張袞、大將軍許謙和史官管遷到會。」

  「王上,這是聯盟議會。」南部大人低聲提醒他。

  拓跋圭淡淡地瞥他一眼,掃過那些與代國國事無關的姻親,嚴厲地說:「以後凡是關係到國家大事的議會,主要官吏、大將軍都得參與。」

  很快,三位大臣人內,在已經擺設好的椅子上坐下。

  拓跋圭看著他們坐定,再冷眼望向其他人,神態平靜卻有種懾人的霸氣。

  一個月來,拓跋圭日漸表現出來的王者威嚴,已讓眾人印象深刻,因此此時都沉默不語。

  「那咱們開始吧?」見王上不說話,南部大人徵詢似的問。

  拓跋圭往身後椅背一靠。「已經很晚了,各位有事就快說吧!」

  略微猶豫後,聯盟中威望最高、輩分最長的中部大人郎遜站起身,面對拓跋圭道:「近日吾王數項政績讓國人上下俱感快慰,但臣等以為,遷都牽連甚廣,又聽到諸多議論,因此今夜召集大家,只是為了請教王上遷都的理由。」

  拓跋圭暗自冷笑,心知這「諸多議論」必定出自長平府。

  他這一個多月的明察暗訪可不是毫無收穫,長平王及其追隨者渲染牛川富裕,極力反對遷都,可他認為這裡地勢狹窄,資源單一。最重要的是,這裡長期以來便是拓跋窟咄的私人封地,在儼然是個土皇帝的叔叔的勢力範圍內施政,必定有諸多限制。若要像雄鷹般展翅高飛,他就必須開拓更廣闊的天空。

  「臣以為遷都不妥。」他還沒開口,侯辰率先表示反對。「盛樂四野過於開闊不具保護性,太靠近被毀舊都也不吉利。再說,長平王已在牛川為王上建造了新王宮,若吾王執意遷都,不是辜負了王叔的一番苦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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