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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謝璃

  這一回想,電光一閃,她想起了一個畫面,一個她放置鑰匙的習慣性動作,不可思議,范君易一出現,她竟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其實,你的鑰匙根本就沒掉,對吧?離開山上那天,我那副鑰匙隨手就放在鞋櫃上頭,根本沒帶出來,對吧?你一整個騙了我,對吧?」連番質問,雁西氣鼓鼓,想甩開他的手,卻在那雙路過車燈反射下閃爍不已的瞳孔裡,看見了令人怦然心動、無以名之的東西,她安靜下來。

  「對。」范君易爽快地承認,「所以你可以知道,我有多想見到你了吧。」

  有多想見到她?

  為了驗證自己的感覺,那天范君易輕易放走了她,一個人面對接下來的諸多決定。

  送走方佳年遺物的那一刻起,他正式有了重新開始的念頭;念頭必須付諸實行,才能將過去徹底塵封。塵封,並非和解。方佳年是個永遠的烙印,烙印無法連皮帶肉的剜除,只能不再注視,直到它如烈酒般的後勁威力隨著時光削減,未來,他才能帶著更健康的心情檢視它。

  他聯絡了房屋中介,將兩處自宅托售,不假手他人,親自處理清空事宜。

  大量的勞動釋出了汗水,也釋出了沉積日久的鬱結;他睡得深沉綿長,不再淺眠易醒。他勤快地尋覓新居,在腦海裡構築新的生活藍圖。他像個久病初癒的人見識到外面的陽光,血液重新奔騰,起勁地奔走在隔絕日久的陌生人中。

  帶著煥然一新的面孔,他和張立行見了面,翻閱了所有的卷宗和計劃,低調旁聽了幾個主管會議,重溫部門的節奏,和新舊同仁會面,然後宣佈了一項新的人事命令——他不再主掌軟件項目部門,轉任市場營銷。這意謂著他將邁入另一種職涯,不再以公司為家。

  安排得再忙碌,總有歇腿的空檔。有時精神稍恍惚,隨口一喊:「雁西,我的茶呢?」回音旋蕩在空氣中,他立刻嗤笑自己的記性。

  靜夜獨處的時刻,他取出已裝箱的書籍靜心閱讀;讀到中途,他不經意脫口:「雁西,你覺得——」回頭卻空無一人。

  和張立行用餐,他數度忍不住評論:「要是雁西,一定不會這樣處理這道菜。」張立行附應:「是啊,那你怎麼辭退了她?」

  辭退了她,或是她主動辭職,都不是他思考的重點。范君易想知道的答案是,他對她藏不住的牽掛,是否源自生活上的依賴;而依賴一個性情、作風,與他過往擇偶條件背道而馳的女人,是否隱含著移情的危險?

  那麼分開數周,他得到答案了嗎?

  尚未有具體的答案,他已驅車至打聽到的住址附近,漫無目的地等候。還沒想出一個妥善的碰面借口,他瞥見了雁西,手裡搖晃著一袋冰啤酒,臉上掛著他從未見過的傻氣表情。那一刻,他清楚感受到踩地般的踏實,和瞬間湧起的滿腔柔情,難以形容,和年少時找到走失小狗的心情一模一樣。

  他不再想知道答案,他只想接近雁西,理解她,甚至想一探究竟那個孕育她多年的家。當她找鑰匙找得滿頭大汗時,他愉快不已地梭巡在她的身後,想給予一個擁抱,又擔心嚇退了她。

  「別生氣,」他對著發現自己被捉弄而怏怏不樂的雁西笑道,「陪我走一段路吧,我們很久沒散步了。」

  第8章(1)

  從來不知道這些會議如此令人生厭,為何這些人可以開得有滋有味呢?

  范君易認為總要主管耳提面命或三令五申才能做好職責內的工作,這種員工大有問題。

  他減少了會議次數,檢視部屬過去績效,調職的調職,資遣的資遣,另外招募新人。新官上任大刀闊斧,終於把原主管江莉逼進了他的辦公室,面色不豫直言:「不是吧?這些人跟了我很久,哪裡有問題了?」

  「等著我下指示才敢動,乾脆我親自操刀不就行了?」

  「那是因為他們還不熟悉你的作風——」

  「咦!你管業務管到我這裡來了?」范君易兩手一攤,「需要我向你報告人事異動嗎?」

  大概意識到自己的態度過於躁進,江莉緩了緩慍色,在他面前的一張單椅坐了下來,垂下兩肩道:「老同學了,我就是這樣子,別介意。」

  「是嗎?我看你本來不是這樣子的,多喝點四物湯吧。」

  江莉聞言火氣又起:「這都要怪你,大半年把公司丟下不管,把我累得多出皺紋來了。」

  「有機會訓練你擔當大任,不好麼?」

  「才不好。男朋友都跑了,就算紅利多給我百分之十也沒意思。」

  「沒意思不也做下來了?這裡一定有值得你付出的地方。」

  「……」江莉默然,擎起右手拄著腦袋,望著情緒穩當,埋頭研究紙本報告的范君易,忽然發出了疑慮:「你不會再離開了吧?」

  范君易抬起頭,揚眉,「呵,聽你這口氣,好像我是個拋家棄子的慣犯?」

  「差不多了。」江莉撇嘴,「我雖然後來才加入你們,可是公司等於是我們的孩子,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輕易放手?」

  「奇怪,男朋友都跑了,還相信承諾?」范君易笑著揶揄。

  「喂——」江莉白了他一眼,想起了什麼又道:「……那個馮小姐,還好吧?」

  「唔?」

  「那個一直在你身邊的馮小姐,聽立行提了好幾次,她真只是個家務助理?」

  「你認為呢?」

  「……」江莉瞇起眼,臉上充滿疑惑,說話小心翼翼,「沒什麼,只是覺得上次看到她那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說是你家人還差不多。」

  憂心忡忡?那時候的范君易無心關照旁人,雁西強行干涉他的私生活令他煩不勝煩,並未覺知到雁西的心情,那麼現在呢?

  凝神回想她近日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他相信她是快樂的。

  雁西總在約定的時間之前,提著大包小包的生鮮蔬菜趕回家,外出衣服都來不及換,就站在廚房為兩人做晚餐。

  近身觀察,范君易看得出來,似乎只要一掌廚,她的疲憊與慌張便得到了安定。

  他喜歡站在門邊,看著她嫻熟地洗菜分菜,各種工具在她手裡皆舉重若輕,顯得輕巧無比,狀似笨重的菜刀也能以一種韻律將食材切出勻稱的條塊或細絲。她表情寧和,眼神專注,動作細膩,有條不紊地配料,依序把食材下鍋,利落地炒燴,盛盤;而她汗未滴,髮絲不亂,衣裳潔淨,不見一絲狼狽,小小廚房簡直是她的專屬天地。

  有時看得入神,他被吸引過去,也想觸摸那些食材;雁西會輕輕推開他,笑道:「就快好了,出去吧。」是請他別鬧的意思。

  飯後他幫忙洗滌餐具,雁西在一旁燒水泡茶,還能同時烤出一些小餅乾或小甜點;這時她偶而才會心不在焉,也曾想事出了神,露出憂容,大體上心情可謂良好,因為她總是噙著微笑,說些白天發生的小事逗他發笑,或是靜靜做些家事,讓他對著計算機專心處理新部門的問題。可以這麼說,她不再為他憂心了。

  不再憂心畢竟是件好事,但與以往比起來,兩人間總少了點什麼。少了點什麼呢?他認真尋思,連江莉何時被部屬請離辦公室都渾然未覺。

  他得出了一個結論——雁西很忙碌,不亞於有工作的他。因為只要他白天打電話給她,她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這麼回答:「我在忙呢!待會再回你電話好不好?」,她的「待會」通常已是近晚,問她在忙什麼,她的回答很模糊,「我有很多事要做啊,要找工作,要面試,要去很多地方。」范君易無暇追究,一忙即忘,但雁西不再二十四小時專屬於他是個事實。

  不再專屬於他。

  是了,就是這點差異讓他們之間不太一樣了。

  接近下班時間,他難得接到了雁西的電話,「今晚我有事,不能和你見面了,你先吃吧,別等我了。」

  一陣失望,摻雜著疑惑。他公私皆忙,不難打發時間;但接下來兩天,雁西一通電話也無,去電亦無人接聽,最後皆轉至語音信箱,這現象太啟人疑竇。

  再忍一天,范君易失去了從容,他提早結束工作,草草用完晚膳,直接趕赴她的住家。門鈴一按,她奇跡似地接聽了,並且為他開啟了樓下大門。

  三並兩步奔上樓,她在玄關處迎接他,身上仍是一身外出裝扮,額角滲汗,面有倦容,散發著風塵僕僕的氣味,顯然剛抵家未久。她擠出笑容招呼他,「嗨,吃過了嗎?」

  「我不是只知道吃而已。」口氣難掩悻然。

  「嗯,沒錯,你還是很厲害的防毒專家。」沒聽出弦外之音,雁西打趣。

  「為什麼都不接電話?」范君易沉聲質問。

  「噢——對不起,手機沒電了,我忘了帶充電器,所以沒接到你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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