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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謝璃

  雁西心知肚明自己的答案不具參考價值,不明白范君易為何樂此不疲?久而久之,她從他的反應裡幾乎可以斷定,這個男人詢問她的舉動根本是變相的找樂子,並非腦力激盪尋找靈感,而是她傻眼的模樣和另類的思路產生了意想不到的諧趣。

  察覺到了他的意圖,雁西於是不再認真作答,改用腦筋急轉彎的方式敷衍。

  ——知道現在的響尾蛇為什麼再也不走到哪,一路響到哪嗎?

  ——因為怕太招搖了,回蛇窩會被公審,把響鈴給繳械。

  ——被丈夫謀殺了七次都大難不死的伯爵夫人,你猜最後死於什麼疾病?

  ——心碎。

  沒想到這般回復加倍逗樂了范君易,他問得更起勁了,有時候她極不樂意取悅他,總想裝忙開溜,可思及他陰鬱發怔的次數大為減少了,多半還是耐下性子配合。

  這期間,他的好友張立行又登門造訪了幾次,而且總是選擇接近用餐時間,讓范君易不得不留人。

  張立行喜歡邊吃邊聊,話裡偶而摻雜一些公司近況,然後感歎市場競爭激烈,員工大感吃不消。范君易安靜聽著,對他的意在言外毫無反應,於是張立行會轉向雁西,半真半假地問:「怎麼樣?你考慮過了沒?」

  范君易納悶地看著兩人,「考慮什麼?」

  「張先生請我下一次換工作時先考慮他的邀請,做他的家務助理。」雁西不以為意地回答。

  「……」范君易沒說什麼,繼續吃著飯,不久,有意無意道:「下次來之前先說一聲,飯都不夠你吃了。」

  「雁西有本領做出吃得飽的菜,對吧?」張立行滿嘴佳餚。

  比起范君易,雁西更歡迎張立行。他開朗不拘、擅長自嘲的言行讓氣氛特別輕鬆;他不介意話題是否得到熱烈附應,自問自答的模樣經常讓雁西忍俊不禁。她發現在那兩小時內自己的發笑次數是一星期的總和。

  某次離開的時候,張立行「不小心」留下一迭整理好的公司報表在沙發上,雁西發現後直接交給范君易過目。他皺著眉頭,翻動了幾張頁面,便拋在一旁,「下次別忘了請他拿回去。」

  下次雁西又發現了新的一份報表,再交給范君易,他同樣擱在一旁,不發一語,面色怏然。第三次,他再從雁西手上拿到新的一份時,終於出聲責備:「你是怎麼搞的?還需要我交代嗎?這麼勤快幫他傳遞數據是打算好下一份工作了?」

  雁西怔了一瞬,圓睜著眼端詳他,研究般的神情。范君易被盯得極不自在,反瞪回去,「看什麼?」

  她別開視線,「沒。只是覺得張先生耐性真好。」

  安靜了幾秒,他忽然消了氣,笑了,抬眼問:「還有呢?」

  「還有——他挺可愛的,又能幹,要是加上和您差不多好看,一定有大把女生排隊搶著喜歡他。」

  「……你也會是其中一個?」

  眉一挑,「我嗎?唔……我想不會吧,我現在不喜歡排隊了,寧願拿別人剩下的東西,因為我戰鬥力越來越弱了,與其要搶,不如自己做,所以我愛自己做菜啊。對了,我還會縫紉喔,那些窗簾、桌巾、枕套都不是問題;至於衣服就差了一點,我媽沒時間教我打版——」

  「你離題了,那是東西,我們談的是人。」

  「人?噢,那還不簡單,會喜歡自己的人哪還用得著排隊搶?」

  說完,她聽見了爐台上開水沸騰的刺耳鳴笛,拔腿就跑,留下陷入呆怔的范君易。

  雁西依舊隔幾天便下山,回來時手上總是拎滿購物袋,且略顯倦態,心情也低微。這一天,范君易忍不住問了:「你都去了哪裡?方便告訴我嗎?」

  「唔——不太方便。」她耷拉著眉眼,並不打算應酬他,轉身鑽進廚房忙活。

  碰了軟釘子的范君易放棄追問,胸口卻出現難以形容的氣滯。

  回到書房,換了幾本書,每一本只展讀了數頁,心思便飄向無邊無際的遠方。

  徒勞無益,乾脆不再勉強自己嚥下那些跳躍的字句。他好整以暇望向窗外,專心地思索。思索前塵,前塵裡他錯過的人、錯過的事,然後再回到此際,此際他該面對的人、面對的事。這一思前想後,幾番起伏,再抬起頭時,天色已深濃,心緒卻相反地澄明如鏡,那深深糾結自己的,開始有了鬆動的跡象;一鬆動,他那臉部剛硬許久的線條奇異地柔和了。

  看一眼時間,驚訝發現晚上八點半了,一向準時的雁西難得無聲無息,沒來喚他。

  他自行起身離座,慢慢走下樓,放眼竟漆黑一片,雁西忘了啟亮照明燈。

  他喚了兩聲,沒有回應,出奇地靜。依直覺循客廳動線動前進,正要按下主燈開關,餐廳方向傳來了阻止的喝令,「先別開!」是雁西。

  他縮了手,滿腹疑惑走向餐桌,黑暗中,一支火苗乍現,來自一根燭火,一根矗立在蛋糕上的彩色蠟燭,燭光中,是雁西巧笑倩兮的臉龐,她看著他,朗聲道:「生日快樂!」

  生日?范君易訝異萬分,尋思今天的日期,她如何得知連他都忘卻的生日?

  「許願吧!不用說出來。」她滿臉期待。

  他僵立在桌畔不動,看著那顆上面綴滿了水果切片的小型奶油蛋糕,心念一動,問她:「這是你做的?」

  「嗯。兩個人夠吃就好,裡面有您喜歡的蘭姆葡萄乾,快許願吶!」

  她躲在廚房忙了幾個小時就為了這顆蛋糕?他遲疑了片刻,抬眼凝視她,她一雙清亮的眼眸裡閃爍著火光,欣悅地等待他動作,直到燭火即將燃盡,她趕緊催促:「吹熄吧。」

  輕輕呼出一口氣,眼前又陷入了黑暗,雁西道:「您坐吧,我去開燈。」

  繞過長桌,雁西往開關處移動;范君易伸手一撈,撈住她上臂,再施力一扯,雁西一回身,整個人就撞進他懷裡;他順勢摟住她,動作確實,臂力卻輕柔,一個節制、友善的擁抱。

  雁西先是驚詫,很快感觸到了他的一點心思,她大方笑道:「知道了,不客氣。」

  他聽見了,再摟得更緊些,緊得雁西察覺到了他略快的心跳、沉重的呼吸聲;緊得她無法不嗅聞到他的氣味,感受到他堅硬的胸膛壓制著自己,而且這個擁抱異常地久了些,超越了他們的關係所能施予的力道和時間。

  「讓我把燈打開吧,我怕黑。」雁西只好這麼說。

  「是嗎?我怎麼覺得你什麼都不怕,所以敢一個人摸黑到地下室。」范君易放開了她,往旁走兩步開了燈。

  一回頭,光明中,他看見了她的臉,兩頰酡紅無所遁形,雙手無措地背在身後。他輕笑了兩聲,「明天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范君易所謂的地方原來是他城裡的單身住所。

  大樓信箱被管理員清理過多次,但仍呈現塞爆狀態。兩人費了些功夫才把信件整理好,連同管理員收集保留的一大箱,可見范君易已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未涉足此地。

  房門推開,踏進屋裡,輕微的觸碰和移步都揚起一陣陣塵埃,雁西打了兩次噴嚏,才習慣了室內的空氣。

  舉目四望,若不是缺乏打理產生的厚灰塵,以及空氣不流通造成的霉味,這屋子的一景一物就像主人剛走出大門上班一樣,暫時性的放置在各個角落——外套、抱枕、咖啡杯、雜誌、口紅、電視遙控器、領帶……隨意地攤放,彷彿隨時有人會拿取,沒有經過最終的收納;顯然主人走得匆忙,走得很失魂。

  室內其實極其寬敞,早期應該徹底裝修過,仔細看,走的是極簡風;但或許生活在這個空間裡的人不擅整頓內務,而且喜愛擺設各種奇異的裝飾物品,反而有種逼窄的不適感。那些琳琅滿目的物品,一望即知是女性所添購,因為造型細節處處透著拐彎抹角的巧思,雁西和范君易相處日久,清楚他性格裡全無這種細膩。

  「對不起,亂了點,佳年不擅長打理家務,也不喜歡有人更動她東西的位置。我忙,也管不了,所以習慣了這種情況。」范君易主動提及隱私,似不再避諱。

  「沒關係,我如果放手不管,我家也差不多這樣。」雁西一笑置之。

  雖然如此,這屋裡還是有股形容不上來的古怪,她側頭細想,「啊」了一聲——照片,沒有看見任何一張范君易和方佳年的合照,實在不似濃情蜜意的情侶居家。

  范君易無意讓雁西四處參觀,他直接領頭帶路,示意她跟隨他進入臥房,請她先待一下,然後自行走開。

  雁西遊目四顧。這裡佔地也不小,除了基本的床組和衣櫃,靠窗空地甚至容納了一張大書桌,房裡擺飾對像明顯少許多,但環境比客廳更為凌亂,原因是大小雜物佈滿了一地板,而且淨是文具用品,甚至有一台東倒西歪的筆記型計算機和斷成兩截的檯燈,散落幅圍很廣,根本是有人揮臂一掃後的傑作。這間臥房是在盛怒下被遺棄的,也許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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