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去了。」她攏了攏紅色的斗篷。
「等一下。」他拉住她。
她停了下來。
其實他也不曉得要說什麼,他就是不想太快分手。
「你為什麼去了那麼久?!」他終於問。
她在月光下迎上他的眼。
他深藍的眸子非常嚴肅,好像這個問題攸關生死大事。
她心頭一軟。
「我和蘿娜的家人到極北之國旅行,本來兩年就會回來的。中途蘿娜認識了她的丈夫,她的丈夫答應蘿娜婚後要一起搬回來,所以又繞到她丈夫的家鄉去幫忙搬家。接著蘿娜發現自己懷孕了,不適合遠行,而他們家鄉有一位很厲害的女巫願意收我徒,所以我留在那裡一陣子。我爸媽後來想念我,半年前跑去和我會合,我們再一起回來,就是這樣囉!」
漫長的兩年半,被她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帶過去,他卻越想越不爽。
好像他在這裡糾結半天很蠢似的!
「你想念我呀,小狼狗?」她突然輕聲呵氣,不懷好意地低語。
他看著在咫尺外的櫻唇。
強烈的衝動讓他抓住她,用力撞在自己堅硬的身上。
「噢。」
「別忘了,有人說小狼狗已經變成大野狼。」
他低頭吻住她。
他品嚐到滯留在她唇間的愕然,這給了他機會長驅直入。
她的嬌軀突然軟綿綿地偎進他的懷裡。他心頭一蕩,鼻間全是她凝露花的芳香,她的唇在他的唇下熱情地開啟--
「噢!」他迅速放開她,抹了下嘴唇。見血了!真是凶悍的小野貓。
「就算你變成大野狼,我也收拾得了你。」她得意地嬌笑。
他又好氣又好笑,唇間殘留的甜蜜味道搔得他心癢癢。
「夜深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用。」嬌麗人兒擺擺手。
於是,黑夜裡溜出來的精靈,再度溜回黑夜裡。
第5章(1)
亞歷大步踩在花崗岩地板上,玄關的門房立刻將他的弓、箭筒和背心遞上。他穿戴妥當,正要邁出門外,管家快步從樓梯上下來。
「少爺,侯爵在書房等你。」
他頓了一頓。「知道了。」
父親很少一大早召見他,不曉得有什麼事?
他將弓與箭筒重新遞回門房手中,轉身往二樓的書房而去。
「父親?」
侯爵聞言抬起頭。
成排的落地窗讓早晨的金陽灑了進來,落在侯爵深棕色的頭髮上,不知何時起,己經染上一層白霜。
他坐在寬大的原木辦公桌後,正在檢視一份文件,高大魅梧的體格幾乎塞滿整張皮椅。
急躁不耐的心瞬間沉靜下來。亞歷走到侯爵的面前站定。
每次站在父親面前,他總覺得自己又變回小孩子。或許所有子女在父母面前都會感覺像小孩子。
「亞歷,我要確定一下你有沒有意思回王城看看?」看見兒子,侯爵並不囉唆,直接切入重點。
「這就是你特地把我叫來的原因?」
「是的。」侯爵的嘴角勾起來。
「好吧,答案是:沒有。請問您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亞歷主動在父親的面前坐下。
侯爵把文件推開,往椅背一靠,審視兒子。
「斯默前兩天來找過我,說他想約你跟他們一起回王城走走。如果你想回去的話,我可以給你幾天假,不過我希望你等城東的穀倉蓋好再說。」
「這個提議每年他們都要跟我提一次,早幾年也就罷了,現在我的手邊有一堆事,誰有那個閒工夫一走就是兩個月?」他不耐地道。
「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回去看看嗎?」侯爵看他一眼。
亞歷歎口氣,一條一條數給他老爸聽。
「舊的那個糧倉屋頂被上次的暴雨打壞,還沒修好,新的糧倉正蓋到一半。秋天己經到了,等農夫收穫完成,一堆納稅的公糧就會擠入我們的糧倉裡,如果兩個倉庫都還沒搞定,那堆糧食要放在哪裡?」他扳著手指頭。」
「還有船塢正在擴建的事、公糧入倉之後要安排一部分發放給窮人的事、邊城區正在鬧風寒的事、秋收慶典的事,這些都是您公務以外多出來的事,我要是走了,您一個人顧得來嗎?」侯爵輕笑起來。
曾經他最擔心的就是自己養出一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兒子,一如王城裡那些只知飲酒作樂的貴族之子,看來,命運對他很仁慈。
亞歷在許多地方依然需要歷練,但有一天,他會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一個父親祈求的,也不過就是如此。
「好吧!如果你沒有這個計劃,我就不把洛斯從船塢那頭調回來。」洛斯是他們手下的一個工頭。
「洛斯要是調回來,第一批辭職走人的就是那群再也吃不飽的工人。」亞歷挖苦道。
侯爵豪邁地大笑。確實,洛斯幹練俐落,就是小氣了一點,能扣的花費就盡量扣。
侯爵父子倆己經為這事跟他提了好幾次--什麼都能省,就是吃飽肚子這點不能省,偏生洛斯老是陽奉陰違。這也是為什麼他被派去船塢監工的原因。因為那群工人的廚娘重達兩百磅,聲若洪鐘,力大如牛,洛斯誰都不怕就怕她。
「父親,你要是沒事,我要出門了。」
侯爵不答,只是看了他好一會兒。
「你再過不久就滿二十一了吧?」侯爵突然道。
亞歷一怔。「嗯,在下個月。」
「我在你這個年紀,早就娶了你母親。滿二十一歲的時候,己經有你。」
結婚,這念頭從沒進過他的腦子裡。
慢著,父親突然問他要不要和斯默兄妹回王城,又問他結婚的事……該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父親大人,如果這是一個對於我有沒有意思和桑瑪結婚的試探,我現在就可以告訴您,請打消這個念頭!」他鄭重宣佈。
侯爵的眼中快速閃過一絲興趣,卻不動聲色。
「哦?為什麼?」
「這還用說?我等於是看著她長大,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樣,誰會沒事娶自己的妹妹?」他忍不住打個寒顫。太詭異?!
「但桑瑪無論家世、教養與性情,都非常適合做為洛普家的下一任主母。」侯爵故意道。
「父親大人閣下,您描述的畫面太令人不安!」他重重地道。
侯爵不放過他。「如果你己經有喜歡的女……」
「沒有!」
這下子又回應得太快,快到連他老爸的問題都還沒說完。
侯爵和兒子相似的藍眸立時瞭然地亮起。「是誰家的女兒?」
「父親大人……」他清了清喉嚨。「無論有沒有這個女人存在,我都可以向你保證,她絕對不會是桑瑪。」
侯爵善心大發地決定放他一馬。「好吧!結婚的事我先不催你,總之,我對於未來媳婦的要求只有一點--她必須是個誠實的女人,善良並且值得信賴,這樣就行了。」
這麼好商量?他再確定一次。
「父親,你真的不會逼我娶桑瑪?」
侯爵看著兒子,適才的輕鬆笑意斂了去,藍眸中出現一絲悠遠。
「這個問題,如果早幾年,或許我的答案會不一樣。」他站起來,負著手走到長窗前,望向窗外。
「我一直認為男人的婚姻應該為家族帶來更大的利益,因為我自己的婚姻也是出於這個目的。」
亞歷臉龐一硬。
侯爵回頭看兒子一眼。
「噢,是的,我並不是為了愛娶你的母親。對我來說,她只是里拉伯爵的女兒,娶了她有助於洛普家的仕途。顯然你的母親非常不能認同如此的婚姻,所以我們結婚的第一年,她誓言用各種方式讓我的生活如地獄一般--我怎能不愛上這樣的一個女人。」侯爵露出笑容。
亞歷吐出一口氣。
「亞歷,」他父親靜靜地告訴他:「我非常的愛你母親。」
他的喉嚨彷彿硬住一個結。這是他父親第一次對他吐露對他母親的情感。
「雖然你母親太早就離開我們,但她教會了我愛情之於婚姻的意義。」侯爵轉過身,依然盯著窗外。「你知道洛普家的傳說嗎?」
「是。」他點點頭。
「相傳洛普家的祖先是狼,因為愛上人類的女子才化身為人,娶了那個女孩,因此有了『洛普』一族。」侯爵悠遠地道。
「狼是最兇猛的野獸。一隻凶焊的狼,連獅子猛虎都敢相搏,但狼也是最專情的一族。每隻狼,一生只忠於一個伴侶。所以,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我兒子選擇的伴侶值得他珍惜一生一世,這比任何家族利益都重要。」
亞歷心中突然充滿對父親和母親的感情。
「我知道……」
「好了,就這樣吧!」侯爵走回桌子後坐定。
「桑瑪終究等了你這麼多年,這件事你要好好處理。既然你對她沒意思,最好盡早讓她明白,免得耽誤了她的青春。」
亞歷很清楚自己和斯默兄妹之間,存在著越來越大的差異,他們都不再是無憂無慮的童年玩伴。
他不曉得婚姻的意義是什麼,但他認為應該要比頭銜和家族利益多更多才是。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他該找個時間和斯默私下談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