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趙媒婆快暈倒了。「這麼好的親事,你居然不要……」
「丫頭……」
「我不能丟下阿爹。」招福一臉認真。
「你這丫頭在說什麼?」每個當爹的私心裡總希望女兒有個好歸宿,不用再跟著自己吃苦受罪了。「好,你不是說過只要阿爹再娶個後娘進門,你就願意嫁人,這會兒趙媒婆在,阿爹就拜託她過去跟林家嫂子提親。」
「阿爹……」她低叫。
「自從你娘走了以後,阿爹讓你吃了不少苦,看了就好心疼,要是你這回再不嫁,往後上哪兒找這麼好的人家?」朱大勇抹了抹淚水,結果越抹越多,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了。「你就安心的嫁人,不用再掛念阿爹,阿爹會有人照顧。」
「阿爹……」父女倆相擁而泣。
趙媒婆嘴角抽搐著,快笑不出來了。「哎呀!這可是天大的喜事,瞧你們爺兒倆像在哭喪似的,這京城裡頭可有多少姑娘家羨慕你呢,我說這樁婚事你們到底答不答應?」
「當然答應!」他代替女兒回答,說什麼這次一定要成功才行。「丫頭?丫頭?你在發什麼愣?」
招福小嘴微張,一臉還在夢中的表情。「阿爹,你掐我一下,看疼不疼?」直到此刻才開始正視眼前的消息。
「怎麼樣?」朱大勇捏了下女兒的臉,當然不可能真的用力。
她搖了搖腦袋瓜子。「不疼,這果然是夢。」
「這樣呢?」朱大勇再捏了下,這次多了點力道。
「嗯,是有點疼了……」
「疼不疼?」他索性使勁掐了下女兒的臉皮。
招福馬上皺起小臉,哀叫一聲。「好痛……真的不是在作夢……阿爹,你聽到了嗎?他真的要娶我……是真的……不是作夢……」一邊揉著面頰,一邊傻呼呼地笑著,好想現在就見到他。
「當然是真的,誰教我的女兒人見人愛,哈哈……」朱大勇可得意了。
趙媒婆這下不只嘴角抽搐,連心也在抽搐,這姑娘行為舉止不夠端莊秀氣也就罷了,連姑娘家最起碼的矜持也沒有,看來這被休之日不遠矣,自己這「京城第一媒婆」的招牌,有可能要砸在這對父女手上了。
「恭喜!恭喜!往後跟楚家莊成了親家,你們可真的發了,到時可別忘了我這大媒人……」趙媒婆還是得先巴結個兩句。
從來不敢奢望他會有看上她的一天,所以總是假裝只要能每天見到他,跟他說幾句話就心滿意足了,原來都是自己在騙自己。
她終於明白自己有多渴望能和他做夫妻,現在夢想成真了,一定要當個好娘子,盡心盡力地伺候老爺,讓他每天都過得開開心心的,招福在心中對自己發誓,她要他不後悔這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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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艷陽高照的好日子。
盛大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來到朱家大門外,所有的街坊鄰居全都出來看熱鬧了,一些窮人家的姑娘也不免懷著一絲夢想,既然連招福都可以嫁進富可敵國的楚家莊,想必她們也會有過好日子的一天。
在噴吶鑼鼓聲中,朱大勇很丟臉的哇哇大哭,雖然不捨,還是得狠下心來送女兒出嫁,而剛嫁進門沒多久的妻子則是端了盆水往地上潑,表示女兒從此就是別人的了。
「嘔……」
招福連忙摀住小嘴,險些吐了出來,這花轎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搖得還真大力,搖得她頭都暈了。
她一手掀開頭蓋,一手扶著小窗。「原來嫁人這麼辛苦……要是再晃下去,我可真的要吐了……不行,我得忍耐,不能給老爺丟臉了……」
招福努力地吸氣,沉重的鳳冠壓得脖子都快斷了,到最後她不得不用兩手扶著,才沒跌了出去,她哪裡知道這轎夫是被人收買了,才故意這麼折騰她的,就是要她待會兒在眾人面前出糗。
「嘔……」要撐住,就快到了。
迎親花轎在期待之下終於來到楚家莊門口,幾乎全京城的百姓都跑來觀禮,這可是除了皇家娶親,少見的大陣仗。
穿著大紅蟒袍的新郎倌來到轎前迎接,以折扇打轎頂三下,再踢三次轎門,表示壓服將來雌威。
招福讓媒婆攙了出來,頭昏眼花的踩碎了擺放在轎前的瓦片好辟邪,才走了兩步,不小心踩到裙擺,險些就要往前仆倒,頓時嚇得魂兒都快飛了。
一隻男性大掌及時箍住她的腰肢,才沒當場鬧出大笑話。
雖然蓋著頭巾,不過她知道手掌的主人是誰,那溫熱的觸感讓招福的心不覺地安了下來,還不忘小聲地道歉——
「老爺,我不是故意的……」
「別說話!」楚漠然冷冷地低語。
她真笨,不免懊惱地自責。
接著由一位福命婦人手持米篩,俗稱過米篩,一路進了廳堂,拜過了天地祖先,相對交拜,再入洞房。
坐在喜床上,招福無聊地動了動腳,忍不住想掀開頭巾……
在房內伺候的丫鬟涼涼地說:「夫人,請別亂動。」
招福趕忙將小手放下,也因此無法覷見此刻丫鬟臉上鄙視的嘴臉。
她們可是萬萬也沒料到得服侍一個養豬人家出身的主子,這樣卑微的身份居然能當上楚家莊的當家主母,當奴才的都覺得丟臉。
招福又坐了一會兒,實在有些憋不住了。「呃……我……我尿急……」
丫鬟撇了撇嘴唇。「夫人要忍耐。」
「這種事要怎麼忍耐?」要知道人有三急,這種急可是憋不住的,她索性自個兒把頭巾掀了。
「夫人,你這是在做什麼?」丫鬟簡直傻眼了。「待會兒讓老爺看見了,可是會怪奴婢,快回去坐好……」
「先告訴我門在哪兒?」她提著裙擺,在偌大的房間裡到處亂竄。
「你……」丫鬟瞠目結舌。
招福又急急的踅了回來。「還是先跟我說茅房在哪兒比較重要……」
「夫人——」丫鬟可是從沒見過像她這樣舉止粗俗失當的當家主母。「夫人若要解手就到屏風後頭,那兒有個夜壺。」
「你也不早說。」她提著裙擺就衝向屏風後頭去了。
這下可讓丫鬟抓到茶餘飯後可以嘲笑的把柄,也可以乘機會邀功了,心想芸姨娘和婉姨娘要是知道了應該會很開心才對,像這樣的女子,大概不消多久就會被老爺給休了。
「呼,總算舒服多了。」招福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還不忘整理著身上的新娘紅袍。「你不用擔心,老爺這會兒還沒進來,不會讓你挨罵的。」
丫鬟臉都綠了。「夫人現在的身份已經不同了,可別再這麼亂來,要是傳揚了出去,丟臉的是老爺。」
她搔了搔臉頰,困惑地喃道:「怎麼會傳揚出去?這兒只有你和我,也沒人會知道,何況每個人都有尿急的時候。」
「奴婢當然是不會多嘴了。」丫鬟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
她傻笑兩聲。「那不就得了,又沒有人知道。好了,我會乖乖地坐著等老爺進來,不會讓你為難的。」
說著便又蓋上頭巾,坐回喜床。
「真是粗魯又沒見識……真不曉得老爺是看上她哪一點,我都比她強多了。」丫鬟在嘴裡咕噥。
「你在跟我說話嗎?」招福作勢要掀頭巾。
「奴婢沒說話。」
「喔。」於是把小手放下,到最後已經無聊到玩起手指頭來了,肚皮在這時又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都什麼時辰了,好餓……」從早到現在,似乎都還沒吃到什麼東西。
丫鬟可被她怕到了。「夫人你可別亂來,得等老爺進房才准吃東西。」
頭巾後傳來悶悶的聲音——
「這我知道。」
這下只能等了。
所幸沒有等太久,就聽到房門被人推了開來,招福連忙坐直身子,聽著腳步聲走近,一顆心又狂跳了起來。
「恭喜老爺!」丫鬟福身道賀。
楚漠然冷然一瞥。「你可以下去了。」
「是。」她又福了下身,才退出新房外,也知道有人正等著跟她打聽消息,說不定還能討賞。
待新房裡只剩下新郎倌和新娘,以及龍鳳花燭燃燒時發出的輕微爆裂聲,靜得讓人有些期待又不安。
睇著坐在喜床的新娘子,大概坐得太久了,像只蟲子似的動來動去,楚漠然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當他注意到自己在做什麼,立即斂去了笑意。
「老爺該不會是醉倒了?」見頭巾遲遲沒有被掀開,招福兀自咕噥,悄悄地掀開一角,顱見楚漠然沉著俊臉瞪她,趕緊放下。「嚇我一跳,原來老爺沒有喝醉,怎麼不出聲?」
「你希望我喝醉嗎?」他挑眉問道。
招福噗哧一聲。「我只是想到阿爹說過,成親這天會有很多來道賀的賓客向新郎倌敬酒,一下子就被灌醉了,就這麼一覺到天亮,所以不用擔心洞房的事。」
「他真的這麼說?」楚漠然冷峻的薄唇又禁下住的上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