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心緒轉折之時,雁飛影猛然從紛擾夢境中驚醒,一睜開眼睛,她還沒意識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終於醒了。」輕輕為她拭去額上滲出的冷汗,閻子熙笑睨著她開口。
「閻大哥!」渙散的視線,逐漸凝聚映入他清俊的臉,她幽幽一喚,唇邊盪開可人的甜笑。
瞧見她久違的笑容,他低沉的嗓音帶著笑意。「現在感覺怎麼樣?」
「很好。」迎向他溢滿濃情呵護的深邃眸光,雁飛影渙散的神智逐漸清醒。
「餓嗎?我盛碗白粥給你吃。」
為防她隨時醒來,閻子熙每晚都差請客棧的夥計幫他送一盅白粥進屋子,以備不時之需。
「好餓、好餓。」她用力頷了頷首,下一瞬便見閻子熙起身走向屋裡的方桌,為她盛粥。
她的回答讓他管不住加深唇邊笑弧。
看著他掀起罩在盅外的厚布,裡頭白粥依舊冒著熱氣,雁飛影心頭為他貼心的舉動,漫著一股說不出的蜜味。
「閻大哥,我到底睡了多久?」一聞到白粥清甜的香味,她的肚子不爭氣地敲著小鼓。
「已經昏睡十來天了。」將瓷碗送到她面前,他問。「要我餵你嗎?」
雁飛影羞赧地搖了搖頭,被他寵溺呵護的舉止哄得心花朵朵開。臉紅地說:「我可以自己吃。」
看著她接過瓷碗,慢條斯理地一口接著一口,他接著苦笑,語氣裡有些無可奈何。「不過你做了好幾天惡夢,吵了我好幾晚。」
「都怪那狼妖!」她無辜地擰眉,有些愧疚、有些生氣地辯解。「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待你體力再恢復些,我替你請定神符,去去邪穢。」
雁飛影一聽頓下手中的動作,神色一變,大聲嚷嚷了起來。「你可別口含符水噴我!」
雖然以前她也曾經想這麼對待光師弟,但她完全無法想像,心愛的男子對著她做出如此詭異的動作。
「有什麼關係?怕我的口水?」閻子熙挑了挑眉,笑容有些莞爾地逗著她。
瞬間,潔白的臉龐不爭氣地泛紅。
看著她赧紅著臉,一臉純情可愛的模樣,閻子熙眸底斂過一抹光,沉吟了片刻才問:「雁子!在我被狼妖附身的那段期間,我……有沒有對你做出什麼不規矩的事?」
「為何要這麼問?」眉心疑惑輕蹙,她不明白閻子熙為何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我發現你受狼妖的影響很深,是我的錯!」
那狼妖雖控制他的身體,卻無法完全控制他的心智。
卻也因為這一點,狼妖激起了他內心深處想親近雁飛影的渴望,對她做出了逾越的舉動。
由雁飛影昏睡這一段期間說出的囈語,洩露了她心底一直未說出的恐懼。
因為這一層關係,這些天來他不斷深思他們的未來,並發現內心想娶她為妻、為她的清白負責的想法有多麼堅定。
雖然兩人相識的時間並不長,但在那一段思緒、理智混沌的時刻,他對她的感情卻霍地澄清、明朗了。
「閻大哥,我並不怪你。」定定瞅著閻子熙清俊的側臉,她不假思索地開口。
「但我怪自己,雖然『它』控制我的身體,但對你不公平,所以我想──」
難道閻子熙介意、在乎的是:碰她、吻她的是狼妖,不是他?
心頭悶悶,雁飛影瞪圓著眸子,一口氣便堵住他的話。「我才沒那麼嬌貴,況且是那可惡的狼妖附在你身上,不管是不是出自你的意願,我都懂你憐我的心,既然這樣,就沒有所謂公不公平。」
閻子熙聞言怔了怔,似笑非笑的俊顏帶著點高深莫測神情。
「你你你……為什麼不說話?」被他古怪的神情靜靜打量著,雁飛影心頭不禁一震,只覺渾身不自在。
「我很認真在想你話裡的涵意。」他瞬也不瞬地瞅著她,好半晌才低低歎了口氣。
深怕自己唐突的求親會嚇壞姑娘,他酌量再酌量、沉思再沉思,卻沒想到竟不如姑娘的率真坦白。
那故作冷然的語調,讓人實在難以察覺他的情緒起伏。
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她下顎略揚,丟了女兒家的矜持,率性道:「你如果還是介意,大不了讓你把那些錯過的補回來嘛!」
補?補什麼?閻子熙一愣,還沒意會過來,姑娘柔軟馨香的兩片唇瓣已急急地撲落,密密地貼在他的唇上。
「唔唔唔──」霍地被強行吻住,閻子熙在她不得要領、胡亂磨贈的碰觸下,氣息陡促、頭暈目眩,外加啼笑皆非。
明明鼻息間盤旋著女兒家馨香的甜美氣息,他卻還是有種被小狐狸撲上舔吻的錯覺。
「你笑什麼?」她有些惱,腦中明明彷著、回憶著閻子熙吻她的方式,怎麼她做來就有種笨拙的生澀感。
「雁子,看來你要學的還很多。」閻子熙拉開兩人間的距離,沒好氣地笑道。
他這是笑她生澀笨拙的吻嗎?在他意味深長的炯眸注視下,雁飛影小臉瞬間赧紅,努力在紊亂的腦袋瓜裡厘出一點兒清明。
「我想娶你為妻!」這一次沒有雜然的思緒左右,閻子熙毫無遲疑地開口。
雁飛影瞠大著眸,不敢相信閻子熙說了什麼?
他、他……他說……他想娶她為妻?!
迎向他那兩道高深莫測的目光,她心跳得好快地顫聲問:「你、你……你說什麼?上
「我說我喜愛你,想一輩子和你在一塊兒,想和你一起捉妖、鏟奸除惡。」
他一口氣說完,目光深邃、氣息微促……既期待又怕姑娘吐出的答案非他所預期。
唉!懊惱,說到底他還是學不來雁飛影的坦率。
聽聞他的告白,她雙頰緋紅,臉紅心跳地沉浸在一股莫名的情緒當中。
「嫁人」這字眼對她而言好陌生,當閻子熙的妻,更是讓她悸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頓時,週遭一下子好靜,靜到只聽得到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怎麼樣?」受不了這樣沉滯的氣氛,閻子熙咬咬牙,悶著聲小心翼翼地問。
這一會子他才明白,原來同心愛的姑娘求親,比面對妖魔鬼怪還讓他緊張、忐忑。
偷偷瞥了眼他讓人讀不出神情的臉,雁飛影抿著唇,羞答答的小臉沉浸在酡紅似醉的喜悅當中。「好。」
「好?」閻子熙鬆了口氣,唇角的笑蠢蠢欲動。
他唇邊的笑弧未揚,雁飛影卻霍地改口。「唔……不好、不好。」突然諸葛謙氣急敗壞的樣子闖入她的腦中,殺風景地打破這情意繾綣的一刻。
他怔怔然,從她懊惱的矛盾神情瞧不出絲毫改變心意的端倪。
答案回異,前者可以讓他開心地升天,後者則讓他失落地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當中。
「那……是好還是不好?」下顎繃得死緊,他僵在原地,屏著氣息,再次等著她的回答。
他沉肅的神情讓她的心莫名慌了起來。「師父會生氣!」
這是什麼答案?閻子熙目光更深,語調更啞地問:「什麼?」
「師父若知道我要嫁給你,會氣瘋的!」她咬了咬唇,心虛地小聲喃著。
沒好氣地深吸了口氣,他好氣又好笑。「先不管你師父,重點在你,我現在問的是你,不是你師父。」
沒理會他話裡調侃的意味,雁飛影嘟著紅唇瞅著他。「這個問題真的重要、很重要!」
他重重地、挫敗地、無可奈何地哀歎了口氣。「是你嫁我,難不成是你師父嫁我。」
「師父不允,我就不能嫁你;師父若不允,我阿爹就更不可能點頭。」
她已經可以想像,師父見到閻子熙會有什麼激烈的反應。
拿她沒轍地死瞪著她,他固執地問:「先告訴我,你到底點不點頭?」
難得瞧他語氣強硬,雁飛影撲進他懷裡,咯咯笑道:「閻大哥,你問了個好蠢的問題。」
「那──」
「我這一輩子,跟定你了。」
閻子熙開懷的笑,張臂將她緊緊抱住,一顆心歡喜得幾乎要瘋狂。
「所以其它的,就等我們一起回步武堂再說吧!」
「唉!」她垂下肩,咬咬唇兒,惱自個兒沒事想起師父做啥,本該旖旎甜蜜的氣氛都被破壞了。
近近瞅著她懊惱的臉兒,閻子熙溫溫一笑地在她耳旁低語。「不用擔心,我們不是已經一起面對過很多難關了嗎?」
「壞只壞在師父又不是蛇妖、狼妖,什麼亂七八糟的鬼怪,他才不會怕你的誅魔七星劍!」
傾身輕啄她嘟高的小嘴,他被她逗得朗聲大笑。
當輕啄失控地隨著激情的纏綿引爆時,一抹突如其來的輕呼聲,讓兩人迅速地分開。
「唉呀呀!非禮勿視、非禮勿視。」老道士遮住雙眼喃著,一雙腿識趣地往後挪移,緩緩退出寢房。
「師父!」兩人同時叫出聲。
「我沒看到、沒看到──」
說時遲那時快,「砰」的一聲響,老道士直接撞上房外小廊的樑柱!
***
在徒兒來不及拯救下,老道士這一撞,跌得淒慘!
「笑、還笑!你們真沒良心!」齜牙咧嘴地擰起灰白的眉,老道士氣得吹鬍子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