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懷裡的小東西依然賣力的啼哭著。
「不要哭了,求求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她有些手忙腳亂,努力回想著二娘哄文生的樣子,輕輕的拍撫著他的背,低低的同他講著話,想到二娘常常哼唱的那首兒歌,她學著慢慢哼唱出來,「月兒照紗窗,搖籃輕輕晃,娘的寶寶入夢鄉……」
黑暗之中,寶寶的眼睛就顯得特別明亮,那是一雙清澈的眼,帶著好奇望著她,然後慢慢的合上,最終安靜的睡去。
看著兩個孩子並排睡在床頭,柳絲雨突然想哭。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為什麼現在卻淪落到當奶娘的慘境,是不是活著就注定要比死去的人付出更多的艱辛?
當四下突然安靜,而白天太過疲累的身子終於抵擋不住濃濃的倦意,她也慢慢閉上了眼,可沒過多久……
「啊,尿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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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絲雨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文生雖然也是小孩子,但畢竟快兩歲了,而昨天晚上被硬塞到她房裡的小傢伙絕對不滿兩個月,整晚又尿又拉的……
王府的僕人們就看到一臉陰鬱的她裡裡外外的跑,不一會兒就將被褥床單和洗淨的尿布衣物搭滿了竹竿。
然後,她抱著一個嬰兒,領著胞弟走出了門。
等等,嬰兒?所有人都睜大了眼。怎麼睡了一覺起來,三丫頭又多了一個弟弟?
「三丫頭,你去哪兒?」
「王爺住哪兒?」
「舒音園。」
「謝謝。」
「咦,你們發現沒?三丫頭一臉找人算帳的表情哦。」
「她剛才問王爺住哪,難不成……」
「小王爺?!」
「小王爺怎麼會在三丫頭的手裡?」
謠言立刻在柳絲雨的身後如火如茶的傳開了。
「咦,他看起來很開心嘛。」披著外衣走出寢室的卓飛揚看見兒子帶笑的小臉,甚是欣慰。
「王爺,我只是王府後廚的粗使丫頭。」
「嗯。」
「不是王府的奶媽。」
「哦?」
「小王爺我送回來了。」
「看到了。」
「王爺不抱過去?」
「抱回來。」
一旁的侍婢馬上走過去接過小主子,但是下一瞬,嘹亮的哭聲就破屋而出。
「好吵!」
奇怪的是,那孩子一回到柳絲雨的懷中就不再啼哭,甚至還露出甜甜的笑臉。
卓飛揚打量著她有點發黑的臉色,壓抑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這種情形真是有趣極了!看得出她十分厭惡跟奶娃打交道,偏偏她現在除了自己的胞弟,又被他兒子給賴上了。
「王爺。」
嗯,聲音很壓抑,可以想像她內心的惱怒。
「我把小王爺放您床上好了。」眼見屋裡的幾個侍婢沒有接手的打算,柳絲雨自力救濟,抬腳就往內室走去。
等她把孩子放到溫暖的床褥上,準備起身時,一道涼涼的、帶著幾許玩味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你該知道一個未婚女子不請自入男子寢室並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那王爺也該知道深夜闖女子居所是什麼樣的行為。」她回過頭看著他,毫不退縮。人生除死無大事,她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一個聲名狼藉的九王爺?
「不過,本王倒認為自己昨晚做了一件妙事,」以後他就不必夜夜飽受那小子的奪命哭嚎了。「如果你肯照顧小王爺,本王可以讓你們姊弟的生活過得很好。」
「我覺得我跟舍弟目前過得就挺好。」
第二章
「砰」的一聲,門板破裂。
正在脫衣的柳絲雨驚駭的回頭,然後手中就突然多了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她甚至連拒絕的時間都沒有,破門而人的人早已不見。
第二晚,同樣「砰」的一聲,門板再次陣亡,正在幫胞弟洗澡的柳絲雨拿著濕帕子的手中多了一個嬰兒。
第三晚……
第四晚……
直至某一日,王府下人公用澡房大門「砰」的一聲被毀掉,一群赤裸女婢被迫鑽入水中時,柳絲雨終於忍無可忍。
「王爺,這樣與強盜何異?」
「本王背對大門,什麼也沒看到。」而且他懷中的小惡魔依舊不知節制的哭嚎著。「穿好衣服。」
「王爺——」
「那本王就只好轉過去了。」
霎時屋內一片尖叫聲。
「我馬上穿。」柳絲雨只能認輸,她不能拿一群女人的名節開玩笑,「可是,大門——」
話音未落,幾個人高馬大的婢女已拾著兩扇新門豎到了門口。
因為最近王府門板損壞率驚人,所以府中請了城東最有名的木匠日夜趕製門板,以期做到損壞一扇換一扇的效果。
柳絲雨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顧不得兀自滴水的過腰長髮,直直的走到卓飛揚的面前去。
把兒子交給她的同時,卓飛揚掃了她一眼,濕漉的長髮披散在肩上,打濕了她單薄的夏衫,因水氣氤氳而蒸得膚色紅潤,愈發顯得她那雙漂亮的眼眸水光充盈。
「洗好了?」
「王爺來了,我就只能洗好了。」
「把他哄睡了你繼續洗。」他很大方的允諾。
柳絲雨的眼角微微抽搐,「不必了,我不想再被人毫無顧忌的破門而入。」她隱忍了很久,實在忍不下去了,才來這裡用公用的澡房,她以為人多他就不會輕舉妄動,但——她錯了,簡直錯得離譜。
「沒有本王的命令誰敢闖?」
「那王爺的自制力顯然十分差勁。」她不想諷刺他的,可是她實在忍不住,明明一直旁若無人破門而入的都是眼前這個說話冠冕堂皇的男人。
「本王只是不想聽這小子啼哭而已。」
「王府之內總該有乳娘嬤嬤吧?我相信她們可以將小王爺送來給我。」她一針見血的戳破他險惡的居心,他根本以驚嚇她為樂。
卓飛揚只是露出一個三分壞五分痞,加上兩分可惡的笑臉來,卻什麼也沒反駁。
於是那一天過後,王府內又有了新的話題可供茶餘飯後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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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雅閣依舊客流如潮,而卓飛揚跟雲清也仍舊在固定的雅間品茶、聽八卦。
「聽說九王爺最近踢門踢上了癮,東城的李木匠被請進王府快兩個月了,到現在還沒出來。」
「還有那原兵部尚書的三小姐,過去一直跟九王爺暗通款曲,以至於珠胎暗結。」
「有這種事?」
「當然了,否則九王爺怎麼會在兒子出生之後,就把側妃跟兩個侍妾一起弄死?」
「不是說生小王爺的侍妾是難產而死的嗎?」
「假的,王爺一定是怕跟三小姐的事曝光才殺人滅口。」
「也對,孩子是誰生的,侍妾跟側妃是再清楚不過了。」
「難怪九王爺要插手柳兵部的案子,不但救了柳三小姐,還將她收入王府。」
「可是,九王爺一向就是喜怒無常,全憑喜好做事的啊。」
「但是這麼多證據擺在眼前,你能說他跟柳家小姐當真清白?」
「……」
「怎麼樣,夠不夠精彩?」雲清打趣的對卓飛揚眨眨眼。
「很精彩。」
「恭喜你又多禍害了一位柳小姐。」雲清歎氣,他幾乎已經可以預見柳家小姐慘淡的前景了。
「再多也多不過你。」
「我那是爛桃花,躲還來不及,男人長得太英俊也很苦惱啊。」雲清做個自憐的表情。
卓飛揚一口茶險些噴出來,「咳……你差不多點,我在喝茶。」
「現在她認輸了?」
「暫時。」
「暫時?」雲清來了興致。
卓飛揚的神情頗耐人尋味,「愈觀察我就愈覺得她很好玩。」
「好玩?」被玩的人一定不這麼覺得。
「同樣一件事,她的反應一定會與人不同。」
「可以想像得出。」最近滿京城的話題基本上都跟柳家、柳三小姐和九王爺有關係。
「對了我決定給兒子起名字了。」
「你終於想好起什麼名字了?」
「卓三柳怎麼樣?」
「噗」的一聲,雲清的一口茶全數噴到了他臉上。
「咳咳……如果哪天看到柳三小姐追殺你,我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
卓飛揚好心情的擦拭著臉上的水漬,嘴角愉悅的上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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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九,瑞王府張燈結綵。
今天是九王爺兒子的百日宴,前來祝賀的賓客絡繹不絕,全部攜家帶眷。
若稍一留心就會發現,大多官員攜帶的家眷中除了夫人之外,最多的就是女兒——沒錯,不用懷疑,就是女兒。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九王爺一直沒有正妃,加上他僅有的一側二侍也在前段日子全部香消玉殞,誰肯放棄攀龍附鳳的機會?所以今天雖然是小王爺的百日宴,但大多來賀賓客的目標卻是房內空虛的九王爺。
「謝謝諸位來參加小犬的百日宴,正好我也在今天一併為小犬起好了名字,順便請大家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