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望著公主的背影,頓時覺得頭腦昏昏、兩眼茫茫,一顆心跳得亂七八糟,只能呆站在原地。
不會吧,她生出一個穿越女?難道這是曾家的遺傳?她低調了幾十年,深怕被他人看出端倪,沒想到她居然高調地生出一個穿越女,這是她不誠實的報應嗎?
對,她穿越而來,曾經她也想用舒適方便的廁所取代茅房,想用自己的未來腦袋替曾家創造經濟奇跡,想利用自己的長才,將科學文明帶到這裡,改造整個大齊。
可是最終她仍舊沒有把任何一個計劃付諸實行,因為她明白,若想要在這個時代安穩的過日子,她就要表現得和這個時代的女人一模一樣,她努力不突出,努力用這個年代的思維生活,可是彎彎……
怎麼辦?要和女兒開誠佈公的好好談談嗎?要不要叮嚀她別混亂了時代?
突然間,她想起那兩首唐詩,想起女兒過目不忘的本能,天哪,她不是過目不忘,她只是提早學習……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認真?」隨著話音落下,一股溫暖從她的身後貼上,她猛地一轉頭,是皇上。
極力克制住心中的驚疑不定,皇后在心裡再次提醒自己千萬要低調後,扯開笑臉淡定的回道:「沒事,剛剛看到秋蘭姊姊的兒子了。」
「你又說錯了,不是秋蘭姊姊,是晚香姊姊。」
「知道了。」她笑著回應。
皇上帶著疼寵的笑意來到她面前,彎下腰,輕撫著她微凸的肚子,問道:「今兒個女兒還乖嗎?」
聞言,皇后忍不住歎了口氣,太醫明明就說是兒子了,他偏不死心,硬要喊女兒,難不成喊著喊著,兒子就會變成女兒嗎?
其實剛知道懷孕的時候,她也希望這一胎是女兒,畢竟兒子太多了,女兒珍貴些,可是當她一想起彎彎那特殊的個性,還是想著算了,生兒子似乎比較好。
想到女兒,她又想到方才發現的那驚人事實,細眉不自覺攏緊,心頭又是一陣慌,她窩進丈夫懷裡,柔聲道:「皇上,臣妾腳酸了……」
妻子撒嬌,皇上樂得彎起嘴角,將嬌妻打橫抱起,緩步走回太和殿。
暖風徐徐,「小紅帽」銀鈴般的笑聲傳來,不知怎地,聽著聽著,皇后的心結漸漸鬆了開來,是穿越女又如何?她都可以平平安安活了幾十年,彎彎比她聰明,肯定不會教人拆穿的。
是不服輸嗎?對,她齊彎彎就是不服輸!
程曦曄越不想理她,她就越想招惹他,也許他拿她當小屁孩看待,但她不是,她十三歲的身體裡面藏著一個二十一歲的靈魂,呃,這樣說來她不就更幼稚了?唉呀,不管不管,反正就是不爽他無視於她。
只是,唉……十九歲的他硬是比她高上一顆半的頭,沒事長那麼高做啥,不過每次仰望他,她都有一種類似於征服聖母峰的慾望,他越不想她攀登,她越想挑戰極限。
所以,沒錯,在外人看來是花癡的行為,只是因為她不服輸。
上上次,她在御書房遇見他,她笑咪咪的湊上前問:「程大將軍,你擅長什麼武器?」
如果他隨口回答箭啦、刀啦、鞭啦……隨便,只要他肯說話,她就會再度笑咪咪地饒他一次,可是他非但一個字都沒說,還當著大皇兄的面直接把頭撇向另一邊。
傷不傷人?當然傷!他嚴重傷害她溫柔粉紅的少女心,他把她的驕傲扔在地上踐踏,把她的自尊丟進石臼裡搗碎,他的無視對她而言是奇恥大辱,知不知道天底下最嚴酷的懲罰是什麼?是冷漠!
齊槐容很清楚的感覺到程曦驊對妹妹的排斥,只好揉揉她的頭,幫她找台階下。「你去別地方玩,別在這裡搗亂,我們有正事要和父皇商談。」
彎彎深吸氣、深吐氣,深深地理解,大皇兄的態度明顯就是在把她當小丫頭哄,她真想直接回他一句,好啊,給我一組樂高再加麥當勞,我就不吵不鬧,偏偏這種話萬萬說不得,但乂不想輕易順了程曦驊的意,害她憋出滿肚子火氣,於是她故意留下來,故意進御書房,故意站在父皇身邊,雖然做到了不說話,但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程曦驊,似笑非笑地,給他無聲壓力。
真那麼討厭她嗎?哼哼,對不起,她什麼都服就是不服輸,她偏要勾得他喜歡上了,再狠狠一腳把他踹到北極去。
雖然他的五官剛硬得很立體,雖然他強健的體魄很動人心,雖然她非常崇拜英雄主義,雖然她真的想過,如果父皇把程曦驊賜婚給自己,她會點頭如搗蒜,雖然有那麼多的雖然,但是愛情誠可貴、自由價更高,若為自尊故,兩者皆可拋。
天底下丟銀子、丟命、丟男人……什麼都可以丟,就是不能丟驕傲,臉上要是沒有時刻擺上幾兩驕傲,日子可要怎麼熬?
第二章 吃軟不吃硬(2)
彎彎同程曦驊倔強上了!
可是自從那次之後,宮裡內侍傳出小話,說玫容公主看上程小將軍了。
她本來沒想玩這麼大的,但這個八卦把她的惡作劇規格往上推,既然要讓他難看,就難看到底,於是之後不管誰問她是不是對程小將軍有意思,她都故意不直接冋答,只是曖曖昧昧地微笑,偶爾模模糊糊地讚他兩句,剩下的,任由眾人的想像力無限發揮。
整個後宮,沒有秘密、沒有心機,日子過得著實無聊,難得公主親自提供了這樣的小道消息,怎能不瘋狂轉傳?所以公主看上程小將軍的消息,沒多久便在京城上下到處流竄。
旁人也就罷了,可那是玫容公主吶,美貌聰慧、活潑可親、人見人喜、人見人愛、不驕不縱的善良公主,哪家青年才俊不愛?更不用說有多少人想當皇上的親家,只恐自己條件不夠,得不到青睞,這會兒公主看上從北疆來的野男人,誰心裡能夠舒坦?
於是一個人、兩個人……無數人跑到程曦驊跟前試探他對玫容公主的心意,而這些人在發問時,難免帶上幾分敵意。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們,好花不開在自家牆角下,偏偏往人家圍牆長,哪一個人又能面容和善、好言好語的?
不過彎彎不用想都知道程曦驊會怎麼回答,他會說——
「公主小孩心性,只是隨口說說。」
「公主年齡尚稚,哪裡懂得男女情事。」
不管怎樣,他就是會把她的話徹頭徹尾反對到底就是。
只是他說歸說,旁人還是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所以他解釋澄清再多都是白搭。
如今彎彎可得意了,因為她不管在不在他跟前,都能夠困擾到他,終於讓她稍微扳回一點面子,這也讓她之後看到他,總會忍不住得意的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也多了幾分挑釁。
這一天,彎彎拿著一張寫滿字又畫了圖的白玉紙,往大皇兄的宮殿走去。
後宮很大,但沒有佳麗三千,只有兩個大人、五個孩子,實在住不了這麼大的「宅子」,於是父皇築起圍牆,將後宮一分為三,最接近前朝的地方是他們一家人的住處,中間部分,父皇讓許多不願意當官的大儒住進去,以便時時能向他們請益,余爺爺也是住在這兒,最後面則養著前朝的嬪妃。
因此幾個兄弟姊妹的宮殿相距不遠,不過半盞茶功夫,彎彎就來到了目的地。
「問公主安。」宮女看見公主駕到,笑著行禮。
後宮上下,哪個人不喜歡這個不擺架子的小公主。
「別來這套虛禮,明知道我不喜歡。大皇兄呢?」
「大皇子在書房……」
話才聽了開頭,彎彎就轉身往書房跑去,宮女見狀愣了一會兒,這才急著追了上去。
彎彎想也沒想就把門扇往裡頭推開,宮女緊張的跟了進來,接收到大皇子表示沒關係的眼色後,邊退出去邊把門給關上了。
彎彎意外的發現程曦驊居然也在,她先是一愣,隨即惡意浮上眸光,她隨手將手中的東西放到一旁的几上,朝他笑得沒心沒肺,滿腦子都在想著要怎麼製造下一波謠言。
程曦驊的視線在與彎彎相對的那一瞬間,心跳又亂了,呼息也跟著失卻沉穩,腦子熱烘烘的,像是有人在裡頭蒸饅頭似的,偏偏這饅頭又蒸得似熟非熟,軟軟的一灘麵糊,攪得他理智盡失。
他不懂為什麼每次一遇到她,從小到大師父教導自己的沉重穩健,都會一瞬間變得毫無用武之地,隨即心裡就會出現一道聲音嚴厲警告著他,她是個危險女人,而且是非常、非常危險的那種,比連姨娘還要危險十倍,她為他帶來的災禍,絕對大到令人難以想像,他必須快點轉開視線,快點離開有她在的地方,要不然就是把她當成路邊石頭,必須對她無動於衷……
於是他順應心中的警告,把視線轉開,毫不掩飾對她的嫌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