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是所有兒子中最肖似皇上的,不管是容貌或性情,連做事的態度也幾乎一模一樣,簡直就是皇上的翻版。
那些年皇上剛登基,許多事得抓緊著辦,忙得厲害了,卻捨不得和兒子分開,便一手抱兒子,一手批改奏折,當時槐容也不過才幾個月大,竟也不吵不鬧,乖乖的窩在父親懷裡。父子之間的感情就是從那時候建立的吧,槐容崇拜父皇的程度和彎彎崇拜她二皇兄有得拚。
她曾問過槐容未來志向為何,他毫不猶豫就回道——
我要成為像父皇那樣的人。
她記得那時他才四歲吧,就能有這樣的氣魄,讓她和皇上都感到驕傲又滿意。
假設每個人都是為著成就一件事而出生,那麼她這輩子要成就的,就是一個圓滿的家庭,一群聰明良善的孩子。
「問母后安。」齊槐容走近,向皇后行禮,他身旁的男子也隨之行禮如儀。
「別多禮,這位是……」面生得很,皇后定定看著眼前的年輕男子,他的五官剛硬,兩道濃墨的劍眉往上斜飛入鬢,一雙眼睛黑得深不見底,唇很薄,鼻樑很挺,是好看的,但瞧起來,性子極冷。
齊槐容恭敬回道:「母后,他是程將軍的長公子程曦驊。」
聞言,彎彎一直望著二皇兄的視線倏地被拉了回來,她忍不住多打量他幾眼,畢竟幾天前,她和余爺爺才聊起人家父母親的八卦。他長相不算差,但遠遠及不上魔戒精靈,可是……不知道耶,她就是忍不住想要一看再看,看到過癮為止。
是犯花癡了嗎?也許有一點,想到這兒,她的手指下意識的撫上嘴角,還好,口水還沒有流出來。
但口水止住,腳止不住啊,彎彎直覺走到程曦驊跟前,上下打量著對方,真的不算帥,但……好威武哦,光光站著,他渾身散發的英雄光芒就刺得她眼睛快要張不開了。
好像磁鐵的南極碰到北極,好像蘋果碰到地心引力,咻地,她的一顆心直直飛向了他,還一邊大喊著,「我要他、要他、要他!」
由於她太過專注的注視著程曦驊,完全沒有聽到大皇兄在介紹她的身份,也沒有聽到母后暗示性要她端莊一點的輕咳聲。
彎彎沒想到她活了兩輩子從未萌動的芳心,居然因為他而咚咚咚的響個不停,她想,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不過……他這個人怎麼這麼沒禮貌,她瞧了他那麼久,他居然連一聲招呼都捨不得打。
既然他沒有反應,那她就想辦法讓他有反應不就得了?於是她馬上笑彎了一雙靈動的眉眼,伸手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程曦驊猛地感覺到危險逼近,他的心兇猛的擂起戰鼓,一聲催過一聲,彷彿敵方的千軍萬馬就在眼前,下一瞬即將衝殺過來,即使他並不是真正明白,為什麼區區一個小女娃兒會讓他有這種危機感,他凌厲的目光毫不客氣的向她射去,他知道她是公主,他不能逾矩,更不能直接把人推開,只好用目光嚇她,希望她懂得適可而止。
但彎彎完全錯誤理解他的行為,還以為他是在擺酷,所以她順應要求,笑瞇著眼又問:「你的眼睛為什麼這樣大啊?」
程曦驊不耐煩,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他對所有女人都不耐煩,更何況是一個讓他感覺到危險的女人。
沒錯,他見識過許多女人,一個比一個裝腔作勢,為了引起男人的注意,她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有一回他喝醉,差點兒著了道兒,要不是侍衛機警,這會兒他已經為了負責、成為那名女子的夫婿。人人都說貞操是對女人的限制,他倒認為貞操是女人最厲害的武器,用來威脅男人妥協,九成機會都能成功。
而且這種煩心事不光是他碰上,他爹也難以倖免。
那回,同儕相邀,他爹不過多喝了一壺酒,隔天醒來卻發現身邊多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要求要進他們程家門,他爹打死不願妥協,只肯給予其它賠償,誰知道月餘後竟傳出那個女人懷有身孕的消息。
事已至此,饒是爹再堅持,為了爹的名聲著想,娘還是不得不妥協,讓那名女子進門,成為連姨娘。
連姨娘嬌柔嫵媚、楚楚動人、年輕貌美,也許換成別的男人,在她的諸多挑撥之下,早就與妻子離心,不過他爹可不是一般的男人,和娘之間的感情堅不可摧,根本容不了第三人介入。
而他娘雖然表面上豁達,私底下還是吃了連姨娘不少暗虧,他知道當年娘與爹爹為了成就姻緣,歷經許多磨難險阻,為了爹,娘甚至連家人、身份都拋棄,可如今居然被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欺負到頭上去,他真的看不過,幸而母親一句「七個月早產的孩子怎地如此健壯」,勾起他的懷疑,再加上他無意間發現連姨娘下毒想毒殺他娘,他這才挖掘出她隱藏在柔弱無助的臉孔之下,那顆骯髒齷齪的心。
他提醒爹爹,連姨娘不是普通女子,而她的孩子更是來得蹊蹺,於是爹開始四下調查,查出連姨娘曾與某位京城貴人走得很近,後來對方的身份被揭穿,他壓根不是什麼貴人,根本就是個騙子,許是連姨娘發現自己珠胎暗結、已無退路,才想把事情賴到父親頭上。
然而連姨娘暗結珠胎一事,純屬他個人臆測,當不得事實證據,他只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他讓人送了一碗燕窩到連姨娘房裡,待她喝下後,他才現身道:「這碗加了料的燕窩本該呈到母親桌前,現在讓連姨娘吃了,這……七孔流血的滋味肯定不怎麼好。」
聞言,連姨娘臉色慘白,要求他給她解藥,他馬上把解藥拿出來,在她面前晃過來又晃過去,表示她想活命可以,用事實真相來換,她二話不說,馬上老實的全盤托出,真相正如他之前所推測的,她的孩子根本就是她和其它男人偷偷懷的。
她在講述事情經過時,爹領著連姨娘的兄長以及幾位軍中同袍站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當她最後一個字落下後,她的兄長再也忍不住推門而入,氣惱的把人和孩子給帶走了。
由此可見,女人一點也不柔弱,明明就強悍得很,最可怕的是,女人偏偏不槍對槍、劍對劍的擺出強勢態度,讓人有所防備,而是裝弱扮可憐,糊弄得人分不清東南西北,才暗暗遞出致命的一刀,所以他討厭女人,尤其像連姨娘那種主動示好的女人。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回望彎彎,程曦曄聽過這位小公主的傳言,外面把她傳得像神似的,說她天性聰慧、反應靈敏、親切可人……但一句問話、一個主動,再加上那張年紀尚小就看得出,將來必是傾國傾城大美人的臉……
說他主觀也好,說他驕傲也罷,他就是覺得齊玫容將會讓自己陷入險境,所以……退開兩步,若非他和人皇子感情交好,他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予。
「說啊,你的眼睛為什麼這樣大?」她在惡作劇,惡意想像他畫了眼線、戴上瞳孔放大片。
像應付五歲小娃兒似的,被逼問了兩次的程曦驊隨口回道:「眼睛大,才看得清公主啊。」
他的嘴巴這樣說,但別開的視線裡充滿不耐,唉呀呀,這位英雄大哥對她很不爽啊,為什麼?因為她是公主?金枝玉葉在眾人的刻板印象裡,就是俗不可耐的代名詞?
好吧,他會有這樣的想法情有可原,不過他的敷衍更激起了她欺負人的慾望,於是她照樣笑得天真活潑純潔又美麗,刻意挪動了腳步又來到他眼前。「那你的耳朵為什麼這樣大?」
蠢女人!什麼聰慧伶俐,根本是誇大其辭,是百官巴結皇上的說法!程曦驊在心裡暗罵,眉頭也皺得更緊,但嘴上依舊敷衍回道:「耳朵大,才能聽清楚公主之言。」
彎彎聽得出來,他第二次回話的語氣帶了點煩躁的咬牙切齒,她偷笑了一聲,他越是這樣,她就越要故意鬧他。
倘若他給她一個誠心招呼,還算敏銳的她,只要發現他對自己無感,或許會一笑置之,拿他當純欣賞的英雄看待,不再窮追猛打,沒想到他連敷衍都還要表現出不屑,太輕蔑人了。
於是她也不屑、也輕蔑,接口道:「那你的嘴巴為什麼這麼大?哦哦,這樣你才能吃掉我啊!你當我是小紅帽啊!」
話脫口而出,純屬直覺,因此當聲音在空氣中迴盪幾秒鐘後,彎彎這才驚覺自己犯下了不該犯的錯,真想狠狠敲自己的頭,唉呀,不是一直警告自己穿越女要低調一點的嗎?
為了掩飾尷尬,她連忙乾笑兩聲,拉起大皇兄的手道:「大皇兄,我們瞧瞧余爺爺和二皇兄去。」
齊槐容寵溺的笑著點點頭,和程曦驊向皇后再次行禮後,三個年輕人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