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兩年來,他打過無數場戰役,他的軍隊從敵軍料想不到的地方突擊,在最短的時間內殲滅敵人,他用的法子千奇百怪,他的戰略出奇致勝,北夷喚他戰神。
別人不清楚他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改變,他卻是明白,改變自己的是彎彎。
而且他也開始懂得關心北夷各部落之間的狀況,如今領導部落的國王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他膝下有八個兒子,有足夠實力角逐下一任王位的只有四個,四人當中以老五達西布的性格最為溫和,對大齊的態度也較為友善。
一次戰役中,達西布為程曦驊俘虜,他暗暗測試達西布數次後,決定與他合作。
兩人閉門密談一整夜,半個月後,程曦驊佈置軍官押送達西布回京,但半路卻被達西布給「逃」了。
從那之後,兩人取得共同默契,程曦驊不再與達西布對陣,當他和達西布的兄弟們打仗時,他下手不留情,他給予屬下的重要指令是,殺敵先擒王,擒王者功加三級。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因此目前八子已折損三人,當中有兩位是深具實力者,換言之,達西布的對手只剩下一個。
有程曦驊的暗助,達西布在部落裡地位大升。
身為將軍、殺敵斬將,無數生靈斷送在程曦驊的刀劍下,可誰知道,他衷心盼望的是和平。
轉身下城,從階梯往下望,他看見穆語笙抱著兒子朝自己走來。
生過孩子的她雖然還是一樣纖細柔美,但臉上細數不盡的溫柔,散發著為人母的韻味。
她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但他並不是因為她的美貌而喜歡她,會喜歡她,是因為她需要保護。
她像個妹妹一樣,老在他身邊繞啊繞的,什麼事都要他幫忙,他為她做慣了,習慣她是自己的責任,他也想過娶她為妻,因為比起其它女人,她沒有心機、不做作,也不會害人,沒料到卻被師弟捷足先登了。
有沒有遺憾?還好吧,對於女人,他向來無感,師妹能嫁給他最好,至少省了心,不能也沒關係。
只不過師弟成親那天,師弟怕他鬧洞房,居然在酒裡下藥,把他給弄暈了,後來謠言傳出,竟說他為情所困,大醉一場,這是啥跟啥啊?不過這事兒太尷尬,他不想解釋,以為早晚會事過境遷,沒想到軍營裡,男人比女人還嘴碎,竟然把他們比喻成祝英台與梁山伯。
真是的,如果這樣,師弟不成了馬文才?這話要是讓師弟聽見,不氣到跳腳才怪!
當年左棠留下一封信便遠走他方,至今仍沒有人知道他報仇的結果怎樣,他究竟是生還是死,有人問過他,如果左棠不回來,他會娶穆語笙嗎?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只覺得似乎應該這麼做才恰當,畢竟師妹和小侄子需要照料,他身為大師兄,應該挑起這個擔子。
可是心裡又有一道微小的聲音告訴他,其實還有很多方法可以照顧他們母子倆,他的心應該留給另一個女人進駐,就在他想著到底還會什麼女人吸引他時,穆語笙已抱著孩子來到他面前,打斷了他的遐思。
程曦驊很自然的把孩子接過手。「師妹,你怎麼出來?」
「喃喃鬧著呢,他想找大師兄。」穆語笙偏過頭看著兒子,他和丈夫長得很像,每次想左棠想得厲害,看看兒子,她的心便安了。
望了一眼她憔悴的面容,他不禁輕歎了口氣,已經兩年過去,他托人四處打聽,始終沒有左棠的下落,他有些尷尬的抓抓頭髮,支吾道:「師妹,如果左棠不回來……」
穆語笙不等他說完,立刻板起臉,賭氣似的嚴正駁斥道:「他會回來的!他捨不得我和喃喃。」誰敢說這種詛咒左棠的話,她就跟誰翻臉,就算是大師兄也一樣!
「如果左棠當真回不來呢?」程曦驊不懂得安慰女人,實事求是又問。
「不會,他承諾過,絕不會拋棄我。」
「兩年了,他早已經毀掉自己的承諾。」他氣她的冥頑不靈,就沒見過比她更固執的女人,這麼倔,對她有好處嗎?
「就算是這樣,我也會等他,就算等一輩子我也甘願,我會等到他心疼不捨,等到他良心不安,等我把喃喃養大,再去尋他。」
所有人都認為左棠死了,說他如果還活著,早就回來了,要她別再傻傻等候,要她隨了大師兄,否則哪日大師兄說上親事,她就沒有人可以依靠了,可是她怎麼能夠這麼自私?
「語笙,其實我可以視喃喃為己出……」
「你不可以。」她截斷他的話,「我不允許任何人佔據左棠的位置,就算他不在,我也會為他守住,因為我愛他,我也只允許他愛我。再者,師兄為了責任娶我,哪天碰上喜歡的女子怎麼辦,難道要委屈她當妾?」說完,她伸手把兒子接回懷裡,氣嘟嘟的走開。
程曦驊皺眉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在心中暗歎一口氣,看來要勸說師妹改變心意,比找到左棠的人更加困難。
他雙手負在身後,緩步走回軍營,兩名士兵談得熱絡從他身邊經過,並未注意到他,可是對話卻一字不漏的傳進了他耳裡——
「每次見到杏花兒,我那顆心啊,就怦怦怦怦跳個不停,連呼吸都不順了,恨不得把她給揉進自己身體裡,我一定要攢夠銀子,再去見她一面。」高個子男舉手發誓。
他的話鑽進程曦驊耳裡,咚一聲,讓他的腦袋像被什麼東西狠狠砸了一下,本來已經與對方錯身走過,他卻猛地轉身跟在兩人身後,繼續偷聽他們說話。
「可不是嗎?我見到翠翠也是這樣,腦子轟的一下子就炸成一鍋糊啦,連想要好好跟她說句話都辦不到,唉,真氣人!」矮個子男連連歎氣。
「咱們怎不生在有錢人家裡,要是□袋滿滿的,就直接把人給娶回家……」
在高個子男歎氣時,程曦驊搶快幾步,衝到兩人中間。
他們一回頭,發現是自家將軍,狠狠嚇了一跳,趕緊立正站好,恭恭敬敬地喊道:「程將軍。」
「方纔你們說,見到某個女人會心臟亂跳、呼吸不順,腦子還會炸成糊,是真的嗎?」
他們直覺想回答沒這回事兒,可是將軍說得一字不差,肯定是全聽見了,他們只好低下頭,吶吶的應道:「是啊,將軍。」
「這不是很危險嗎?如果敵人殺過來,你們的小命還能保全嗎?既知危險,為什麼不遠遠躲開那些女人,還想把對方娶回家?」
程曦驊一連串的問題把兩人給問懵了,他們一開始還以為將軍心情不好,想隨便找個人訓訓,可越聽越覺得將軍說法古怪……這、這是什麼跟什麼啊,兩件事可以湊在一起的嗎?
見他們面面相覷,表情為難,誰也不肯先回答,程曦驊惱了,怒道:「有話直說。」
矮個子男不禁嚇,被他一喊,話馬上脫口而出,「將軍,那個亂七八糟的款兒是在看見女人時才會有的,看到敵人不會啊!」
不會?是啊,是不會……所以狀況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危險……等等,不對!「但是想起她的時候就會,萬一在對敵時想到她呢?」
高個子男失笑道:「將軍多慮了,哪有這回事兒。將軍,是哪個女人讓你喜歡到這個程度,如果喜歡就直接上門求親,憑將軍的身份,哪個女人不想嫁。」
「你說我喜歡她?」程曦驊被對方的話嚇到了,兩眼倏地瞪大。
嗄?敢情將軍連喜歡女人是什麼感覺都不知道?不會吧,將軍都二十幾歲了……鬆口氣,高個子男笑開,連忙換上一副心靈導師的嘴臉,他湊上前,低聲說道:「將軍,你好好想想,是不是看到那個女人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變得不像自己?心跳亂、吸氣快是小事,胸口好像有股說不出的感覺,很想要跳出來,嚴重的時候,全身熱烘烘的,像快把人給烤熟了,最重要的是,在一陣亂七八糟的感覺之後,會有絲絲的甜蜜滲進骨子裡?」
程曦驊有些怔愣的點點頭。「差不多是這樣。」
他是個自制力非常好的男人,從不會為任何事失控,十歲時,曾經有一隻老虎在他打坐運行內功時,在他附近徘徊,他也不受影響,可是齊彎彎……只消她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一個輕觸,都會讓他變得不像自己。
「是不是光聞到她、想到她或摸到她的東西,就會徹夜難眠,她的臉一直一直在腦袋裡出現,睡著了,她還會鑽進將軍的夢裡,害將軍心癢難耐?」
心癢難耐!這個形容太好了,對,就是這樣,他的說法是萬蟻攢動,他還懷疑自己是不是無意間被人下毒了。
齊槐容寄來的小信箋、齊柏容信裡轉述彎彎的話,都讓他一看再看,就算把每個字句都牢牢記住了,他還是想把信好好揣收在胸懷裡。天知道,他得花多大的力氣才能抵抗這種莫名其妙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