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有誰敢輕薄她,那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香羅媚眼一流轉,兩手可握的小蠻腰一扭,頓然風情萬種,艷色撩人,豐潤的朱唇再一噘,多少男人願意死在她綺羅裙下,只為她回陣一笑。
這些年她越發的嬌艷,如一朵盛開的月季花,人美花嬌映雙色,嘴上功夫也和她驚人的美貌一樣厲害,什麼毒舌話都說得出口,尖酸刻薄得足以毒死一城百姓,讓人貪戀她的美色又畏懼她的毒辣口才。
「香羅,過度炫耀就是一種虛榮。」今年的雨水足,南方的稻米不該運不進來,得叫人再催催。
「啐!就你潑我冷水,長得美還不許人家炫耀炫耀,你要逼死人呀!」她轉轉手上的翠玉鐲子,瞟了瞟始終沉靜如水的向晚,原本因自己美貌而起的驕氣頓時一掃而空,她覺得向晚怎麼看怎麼好,淺淺一笑便勝過她奔放的嬌媚。
人比人,氣死人。她往向晚跟前一站,就是顆磨得很亮,看似五彩繽紛,但本質未變的普通石頭,不似向晚是天生的美玉,華光若霞。
「哎呀!等等,差點被你矇混過去了,你這人心思九轉十八個彎,擅長糊弄人,剛剛我好像聽見你說了二爺,說說唄!他又敗掉多少銀兩,不要怕打擊到我,我承受得住。」她做出咬緊牙關的神情,一副早有覺悟的拍拍胸脯,誰也別想擊垮她。
看她咬牙切齒,忍痛割肉的模樣,向晚莞爾。「沒什麼,你想多了,回去把繡坊布莊的帳算算,該給春濃多少分紅不用省,這是她應得的。」
說到做到的老太爺真的只給她一年的時間,時限一到,便召開宗親大會,當著眾親族的面將家主位置給了家族裡最不成材,最放蕩的長房之子,也就是鳳二少鳳揚塵,距今已兩年餘。
而她依約在短短時日內將疏雨、香羅、春濃三人調教成材,依她們所長任其發揮,她從中協調、調派,做好安排將她們推到檯面上來。
春濃擅長女紅、針爾,精於刺繡與裁衣,因此她開了「如意繡坊」和「吉祥布莊」,由春濃負責統籌兩間商舖的品質和買賣。
而香羅是守財奴,一手鐵算盤打得精,除了鳳氏名號下鋪子的總帳交由她盤點,另外春風當鋪、天下銀樓亦是她掌管的範圍,收益頗豐。
能煮百家菜餚的疏雨自是朝廚藝方面下手,頂下昔日的鳳陽酒樓,賣酒也賣大菜,由鳳氏所在的西寧城向外拓展版圖,如今已有二十幾家分號,裡頭的菜色研發全由疏雨打理,她整理出三千多道食譜,依各地風俗有所變化,深受好評。
生意做得火熱,她們功不可沒,所以賞銀也給得大方,在主子同意下,她採取分紅方式來獎勵她們。
至於她自己本來事就多,光是為了擺平鳳揚塵招來的「麻煩」就夠她忙得焦頭爛額,還得壓下鳳氏族人們的不滿,再加上不時上門打秋風的遠親旁戚,她幾乎無暇打探宮裡的動靜。
她沒忘記自己是清華公主杜清淺,總有一天她要回到皇宮,鳳宅只是她暫時的歇腳處,待返宮的時機一成熟,她便會拋下手中的一切離開。
因此她一切從簡,僅用了師父雷仲春的名義開了間小小的回春堂藥鋪,把老想著替她作媒的師父丟去回春堂當坐堂大夫,每日面對處理不完的疑難雜症,沒空在她耳邊念著該嫁人了、女大不婚就要留成老姑娘,她的日子輕鬆多了。
「不只是春濃,疏雨和你的紅利我全盤算好了,早叫人搬進你們屋裡,一大箱子的金元寶,我夠義氣吧!」寧可多撈一點也不讓二爺敗光,他花錢如流水,視金錢如糞土,她心痛呀!
「香羅,適可而止,拿太多,明帳上不好交代。」向晚眉頭微蹙,對多拿的銀錢感到不安。
「帳是我做的,該得多少銀兩寫得一清二楚,絕不多貪一枚銅板,你大可放心。不過,又被你顧左右而言他的轉移話題了,好吧,我不問二爺『又』敗了多少銀兩,就問後院那匹馬是怎麼回事,死柱子奚世說二爺要吃馬肉,我不懂馬也看得出它是匹日行千里的好馬,他吃得下去?」不怕噎死了。香羅小心眼地想著。
向晚眼含笑意,「所以此事我還得和二爺討論討論,一匹馬只取三兩肉太不划算了,我會勸他改吃人肉。」
那傢伙該吃的是自己,腰腿肉割成薄片,涮涮人肉也是趣味十足,包準他大開眼界。
「向晚,你轉移話題的手段越來越高明了,別再閃避了,那匹漆黑如墨的神駒有個價吧,說來聽聽。」只要涉及到銀子的事兒,她腦子特別靈光。
「不多。」
「不多也有個數,我洗耳恭聽,畢竟銀子要從我管的帳房拿出。」只要她不點頭,千兩以上的白銀沒得搬。
「一開頭。」向晚比出一根指頭。
「喔!一千兩,那還差不多。」二爺終於做了件對的事,沒吃虧,她猜也是這個數,千金易得,良馬難尋,划算。
「十倍。」她添了一把柴。
「十……十倍?」香羅表情微僵,臉上的得意半凝。
她又灑點火油。「黃金。」
「……黃金?!」香羅整個嘴角歪了,杏陣微微抽動,兩簇小火苗在眼底跳動。「只為了吃幾口馬肉。」重藥下足了。「……」馬肉?
「不過也情有可原,他一向奢華慣了,是個揮霍的主兒,真讓他用幾兩銀子買幾斤山羊肉回來吃,想必他也是不樂,算了吧,瞧瞧他一屋子花不完的金山銀山,千金買筆也是小事一樁。」爺兒有錢,就是擺闊,誰看不順眼又能怎麼樣,人家就是投胎到好地方了唄。
「我要殺了那個從裡爛到外的浪蕩子!他敢敗我辛辛苦苦賺來的銀子,我……給我刀,我要砍他七、八十刀洩恨——」她的銀子,她的血汗,她的……心肝寶貝啊!
「冷靜,香羅,別衝動,他是……二爺哪,你喝點茶降火,嗯?這茶涼了,有澀味,幽人,你再去沏壺黃芽雪茶,用逸公壺泡。」
「喝個屁!」香羅氣急敗壞的衝出去。
看著殺氣騰騰離去的一抹桃紅,神清氣爽的向晚斂眉低目,端起放涼的茶水輕啜一口。
「是的,姑娘。」十五歲左右的黃裳丫鬟規矩學得不錯,不疾不徐地曲身一福,取走紫砂茶具另行沖泡。
她一走後,向晚托著腮看向書房外的老槐樹,一隻灰色雜毛的小膨鼠捧著栗子輕啃,兩顆小牙不停地嗑嗑嗑……
始終沉默的木清開了口,「姑娘,你太不厚道了,主子分明想見你,你卻把香羅姑娘推到他面前,這不是害了她嗎?主子那性子呀!可是無人敢領教的糟。」也只有你敢在老虎嘴邊拔毛。這句話他放在心裡,沒敢說出口。
向晚噙著笑,睨視他。「凡事讓他太快活總是不好,二爺這些年也猖狂了些,把咱們這幾個姑娘家給耽誤了,外人只當有四大美婢持家做主,卻不知二爺才是咱們的主子,不好,真是不好呀!」
那位鳳二爺過得太逍遙了,為了不想成為爭權者的拉攏對象,他躲得也夠辛苦了,該是時候露露臉,享受一下站上風頭浪尖的滋味。
第5章(2)
唯恐趕不及看熱鬧的木清搓著手諂媚笑道:「姑娘,那我們去不去,香羅姑娘只會被主子當成礙眼的,一腳給踹到天邊去。」
「這倒是實情。」幽人送上剛沏好的熱茶,向晚飲了一口,神情安適地舒了口氣。「木清,備轎,姑娘我身子嬌弱走不得路。」「是的,姑娘,轎子馬上到。」他歡快地應答。
位於西寧城東側的鳳陽酒樓是城裡最大的酒樓,坐落在全城最熱鬧的大街旁,往來皆是商家富戶,仕紳名流、地方上的耆老……總之,沒幾個銀子還入不了酒樓大門。
門口植了兩棵楊柳,看看那繁密的枝葉,少說也是百年老樹,樹高有三層樓,剛好遮住二樓的觀景台,裡頭的人推窗一看便是綠意盎然的垂柳,風吹柳絮輕揚,別有一番風雅。
柳樹下擺了張四方桌,左右兩張木椅,桌上一副棋,每月逢九在此會棋友,十人先後比試,最後勝出者得以入內,鳳陽酒樓免費贈一桌席面。
這也是做生意的手法,招攬客人,先有人氣才有生意,連這種地方都顧到了,難怪酒樓財源滾滾,客湧如潮,賺得滿缽流金。
只是某人根本沒空管這些……
「怎麼還沒來?黑頭參,你再去門口瞅瞅,看看爺的向晚小心肝來了沒,爺兒甚是想念。」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都要相思成災了。
「主子,小的叫烏參,不是黑頭參,啊!」他意思意思抗議一下,主子都叫這麼多年了也不改口,怕是自己列祖列宗地下有知,也都放棄糾正了吧。
被一腳踹開的烏參抖著身子,坐在地上揉揉屁股,不過與其去找向晚姑娘,夾在她和主子中間,他寧願趴在地上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