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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決明

  狻猊以為自己喉間滾動的是輕笑,殊不知從唇間溢出後,變成難忍的粗吟。

  龍子自豪的耐力,原來不過爾爾。

  他的心臟緊縮,近乎疼痛,那股險要爆裂的渴望,在四肢百骸間亂竄。

  她將他弄瘋,他亦不準備讓她置身事外,要失控,就兩人一塊來,誰都別以為自己能倖免。

  「小乖,可以了嗎?不疼了嗎?我等得夠久了……」

  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飄飄忽忽,像是言靈,又不像是,她已經沒法子分辨清楚……

  應該是,否則她哪會乖順頷首,開始任由他從緩至急的深抵撼擊,不斷施加熱燙壓迫,進與退的甜美折騰,逼出她的悶哼和呻...吟。

  可是那句話裡,沒有挾帶任何脅迫術力,她也很清楚,清醒知道自己點了頭,還傾身吻她,迎向他的索討求歡,芳軀為他綻放嬌艷,縱容了他的火熱侵佔,賦與了他予取予求的貪婪權利。

  她見識到了狻猊平時慵懶閒適的另一面——激狂的、獸蠻的、放縱的另一面。

  原來,籠罩了一層激烈情慾的他,是如此獰麗絕艷。

  長髮披散撩人,紫色深眸,燃著火,灼人一般的烈,而她在他眼底那片火焰裡,一臉迷濛粉嫩,似極了渴求他更多更多的疼惜寵愛……

  被他赤裸裸注視,罕見的羞赧之心湧現,她想避開他的目光,他不允,近乎惡意地,加重腰間力道,要她無暇思索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只需把心神全繫在他身上就好。

  分不清是握在她腰側的大掌,主宰著這場激熱,或是她主動追逐起歡快纏綿……

  無止無盡的需索,掠奪身心的進佔,他抱她抱得好緊,彷似要嵌進胸膛,與她密密不分。

  他擁抱她的方式,深刻的、狂野的、迷戀的,他耐心哄著她、等著她、吻著她,讓她產生一種深受眷寵憐愛的錯覺……

  錯覺,在一切激狂冷靜下來,回歸現實之後,就會被揭去假象,什麼眷寵、什麼憐愛、什麼迷戀、什麼深刻,果然全是她的錯覺。

  拾回煙管吞雲吐霧的絕麗男人,整夜流連在她嬌軀上下的薄唇,噙笑輕啟,吁出饜足的笑歎,他臥回大床,手指滑過她赤裸美背,酥麻地,將她喚醒。

  一覺睡醒,映入眼簾就是狻猊瞇眸俊笑,感覺。。。。。。真是不糟。

  一日之計在於晨?一日之計,在於張眼便見這等絕世美景才對。

  延維身陷雲般厚軟的枕間,媚懶無力,人仍處在惺忪清醒邊緣,笑容自動自發浮上唇畔,衝著他綻放,傻乎乎的,一點也不像平時精明伶俐的她。

  「我遵守承諾,將言靈還你。」

  「好。。。。。。」她還沒想起這回事哩,好倦,只想再多睡一會兒,他昨夜真的累壞她了,那麼貪婪、那麼火熱、那麼糾纏。。。。。。

  他貼近耳畔呢喃,熱熱的氣息,煨得她癢笑,一字一字,解去咒縛的輕嗓,呵氣一般,調皮又搗蛋,鑽入耳膜,爽快的滿溢感,因言靈術力的回歸而充實。

  「然後,你也可以走了。」同樣是呵息淺笑,狻猊好聽的聲音,突兀道來這麼一句。

  本還咯咯直笑的嘴兒,緩緩止住了銀鈴笑聲,瞇細細的眸,張得圓大,一臉困疑。

  「這不也是你的心願嗎?嫌龍骸城無聊無趣,恨不得快快離開,回去你的情侶退散樓。」

  「。。。。。。對呀。」一經提醒,她才憶起自己先前老在他耳邊數落,埋怨龍骸城多糟多糟,她巴不得插翅飛離這兒,多待一天都嫌煩。

  「所以你隨時能走,不會有人攔你。」說不定,全城眾人還會手舞足蹈,歡送她離開,感激這尊四處搞破壞的瘟神自己願意走。

  她非疫鬼,卻比疫鬼更不受歡迎。

  一早醒來,聽見這種話,延維心裡的感受錯綜複雜、冷暖交替,攪得她有些頭昏眼花——

  言靈回來了,肆意去留的大權也回來了,應該痛痛快快,恢復她的張狂活力……

  這些時日,在龍骸城被誰給欺負了,趁離開之前,也去欺負回來才夠本,可是……好似有哪兒不對勁,鑽骨刺髓的寒意,怎會在看著他雲淡風輕的淺笑時,一波又一波拍襲心口,又冰又冷,凍得她直想打哆嗦,身子好像也被厚厚凝冰所包覆,一動也動不了,爬不起身……

  「我應該不用叮嚀你『一路上多當心』吧?要當心的,是被你遇見的情人愛侶們,無冤無仇,卻淪落勞燕分飛的下場……你唷,手下留情些,何必牽連無辜?壞人戀情會下地獄的。」狻猊輕撩她長髮的手掌,柔柔穿梭著,由髮根至發尾,髮絲一根根從他指掌間溜走的同時,他也由大床離開,原先緊臨他身軀旁的凹陷,逐漸回復平復,失去她曾伴躺共臥的痕跡。

  狻猊週身的白煙,糾纏著他,為他整理衣飾,煙霧滑過胸口便成衣襟,繞行手臂而成衣袖,竄在他黑綢長髮間的細霧,為他編梳長辮,毋須他動手,乾淨的衣袍已重著其身,回復他的俊逸翩翩。

  「罷了,反正我多說什麼,你半句也不會聽從,更不可能照做,我何必多費唇舌,惹你嫌棄?」狻猊流露出多說無益的慵懶隨性,彎腰又摸摸她的頭:「你睡飽點再走吧。」

  他全然沒有留她的意思,笑笑地要送走她,只差沒跟她說:我派條鯨豚送你回去。

  實際上,她也……沒那麼急著想走呀。

  「走前,別再替我留下麻煩,我收拾得很累了。」他笑容可掬說完,人就走了,留她一個,癱臥大床中央,昏昏沉沉、渾渾噩噩。

  他趕著去哪裡呢?

  ……還用得著問?他每早都會跑這麼一趟,沒人虔誠奉香,香煙芬馥甘美,那可是他的最愛,誰知道他愛的,是香煙裡竄出來的煙,或是執香的可人兒?

  維兒,阿娘跟你說,他們貪的,是女人的身子,嘗過了、得手了,就不再珍惜了……真壞、真壞吶他們……

  「但也太快了一點……」她埋首枕心,含糊咕噥,倒沒有其他更多的情緒起伏。她早就知道了,他貪的,也只是她的身子,他又不愛她,難不成還同她談啥男歡女愛嗎?

  是她犯糊塗了,昨夜的一切,弄混她的思緒和判斷,燒沸了該有的分際,她也不是因為愛他,才跟他……她同樣心存目的,以取回言靈為首要之務,其餘的全都不管。

  他貪,她也貪呀,一場無關於情愛的纏綿,結束後,本來就該像他這樣,乾乾脆脆、一刀兩斷,各自帶走各自要的東西,不用一大早還假意摟摟抱抱,彷彿多如膠似漆的噁心親暱樣,何必呢?

  妄想再得到一個親吻或擁抱的人,最傻。

  那是愛到癲狂的蠢人才會犯得病……幸好她沒有。

  她只是以為……按照狻猊昨夜迷戀她身子的程度,今早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她還擔心了一下下,甚至思索過,要用什麼方式來讓他打消邪念,結果是她杞人憂天,想太多……

  「可惡,爬不起來……」酸軟四肢仍是無力,該疼的地方,仍舊隱隱作痛。

  她蠕了蠕,放棄,決定再多躺半個時辰,反正,只要搶在狻猊回來一度趕她之前走,就不算太破格。

  他的床,比她情侶退散樓的哪一個,軟綿太多,香香的,她不想太快離開它,她想舒舒服服再睡一下,絕不是因為床上有他的氣息、他的體溫,絕不是……

  她若是走了,會比較想念這張床。

  海城禮炮響震四方,轟足了三十六響才罷休,照亮海空的巨大煙火,由絢爛回歸平靜。

  「災星總算自個兒走掉了!我龍骸城的穢氣也一掃而光,海水清新好多好多!只損失一張貝殼大床……沒關係,她喜歡,我多送她兩張也不成問題,肯走就好、肯走就好,別、別再讓她踏進城裡來,守衛們要加派人手,不得鬆懈!閒雜人等不許再胡亂放行!」

  久違的燦爛笑容,重回龍主臉上,龍掌斷拍著胸口,一副萬般欣慰的感動模樣。他從魚婢口中聽見這消息,心口鬱結藥而愈,整尾龍神清氣爽少,命人擺起晚宴,要大肆慶祝個三天三夜。

  第十三章

  歌舞昇平的海廳,蝦蟹美人齊舞,觥籌交錯,就為延維離開龍骸城而狂歡。

  「你怎會放她走?之前不是硬要留她在身邊?」與狻猊同桌並坐的大龍子,啜飲水酒時,輕問了這句,嗓音像吟曲,勝過任何絲竹。

  「因為她想走。」狻猊嗅著酒煙,表情平平,瞧不見歡喜,也沒有失落。延維這回走,搬走他房裡的貝殼大床,其餘,什麼也沒動。

  「她想走不是一日兩日只事,也不見你那時好商量,任由她離開。」大龍子淺淺微笑。

  「被她吵煩了,乾脆順她心意,看不見聽不著,滾遠遠的,我耳根子清淨。」狻猊雙肩輕聳,放下酒杯,啜吸他的銀亮煙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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