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她要不要趕緊找救兵,姑姑的火氣似乎不小。
「如果連你的仇人都來了,你還笑得出來嗎?」而且是剪不斷理還亂的那種仇恨。
頭皮一麻,唐弄曙拔腿就想跑。「不關我的事,是劉惠美女士的意思,她認為你平時的為人處事不夠圓滑,需要多加琢磨。
其實是出自她的提議,劉女士附議,姑姑作惡多端也該有個報應,她們特意找來當年被她送入牢房的大混混,用意是希望她瞭解予人留後路,日後見面三分情,趕盡殺絕太殘忍了。
她們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唐弄曙,你想跑到哪去?」一出手,唐冰喻倏地拎住侄女後領,身手不減俐落。
「沒……沒有啦!我是想姑姑大概是渴了,我看到有人在賣冰……」哇!不會吧,連攤販都來了。
這下她真的死定了,還會死得非常慘烈,劉女士到底通知了多少人?
「真好呀,是不是本來連假日都沒什麼人潮的海邊居然有烤香腸和打彈珠,連SNG車都來了,我真該好好感謝你一番。」現在全台灣有誰不知道她今天結婚,新聞大標是,暴力女律師下嫁教育界金童,副標是,猜猜他們幾時會離婚?
好……好可怕的眼神,她可不可以喊救命?「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和劉女士同流合污,我保證絕無下一次,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在詛咒我會再結一次婚嗎?」唐冰喻笑得陰惻惻,令人由腳底涼到頭上。
「不……不是的,我祝你和姑丈百年好合,永浴愛河……」早生貴子。
「愛河觀光客很多。」很擠。整治過後變成城市觀光新地標。
啊!馬屁拍到馬腿了。「姑姑,我還小,容易受到蠱惑,一切行為並非出自自我意志,可否獲得減刑?」
「你說呢!」從犯亦是共犯,一樣有罪。
聽到指關節扳動的啪答啪答聲,抽了一口氣的唐弄曙皮倏地繃緊,非常卒仔地大叫——
「姑丈,快來救人呀!姑姑要血染白紗,你快來阻止她,遲了就來不及了——」
「什麼」
以為發生兇殺案的新郎官飛也似的跑來,渾然不覺週遭的賓客動也不動,照樣閒話家常,笑聲連連不為所動,只有他一人在窮緊張。
眾目睽睽之下誰敢逞兇,光門口那排鎮暴警察就夠嗆了,還沒亮出武器就會先被打個半死,然後再被衝出來一瞧的客人一人踩一腳,一條命也報廢了。
「老婆,你不要衝動,有話好好談,先冷靜下來……咦,你們在做什麼?」怔了怔,范丹提一頓霧水地瞧著一臉怒容的妻子。
「沒看過清理門戶嗎?我在教訓唐家不肖子孫,以免愧對列祖列宗。」她在大義滅親。
虧她說得出口,自己才敗壞祖先名聲。唐弄曙一見救星到,脖子一縮吐吐舌頭,扮了個可愛的鬼臉。
他為之失笑的鬆了口氣。「二妹,你又做了什麼惹你姑姑生氣的事?」
大妹、二妹、三弟、小妹是范丹提對唐家四個小孩的稱呼,有時也會和他們姑姑一樣喊他們老大、老二、老三和小四,除非他們闖出禍來,才會連名帶姓地一喊。
「哪有,我很乖吶!是劉女士惹姑姑發火,與我無關。」她是絕對的清白,她願拿撒旦大人發誓。
「我媽?」怎麼會扯到母親身上。
唐弄曙一指萬頭竄動的盛況。「我想姑姑會很想把他們全掃進海裡,當鯊魚的點心。」
一說完,她腳底抹油,溜了,把善後工作留給愛屋及烏的姑丈去收拾。
當然,她是不可能費心去偷聽姑丈怎麼安撫姑姑的話,因為實在太噁心了,有礙身心發展,剛有投票權的她不想太早進入成人世界。
天空還是一樣晴朗,海水藍得清涼,海風一揚起,花和汽球同樣飛揚,一句「I do」剛一落下,滿場飛舞的玫瑰花瓣像是祝福新人的情意綿長。
該是散場的時候,卻沒人捨得走,幾車幾車的餐點和酒類陸續送到,原定午後結束的婚禮一直鬧到天亮方休,讓一向好脾氣的新郎鐵青著臉,代替被灌醉的新娘趕人。
「這……這是什麼?」
一臉同情的唐家老么拍拍驚恐萬分的二姊肩膀。「我也有一堆,放心,受苦的不是只有你一人。」
沒說出口的是,幸好她沒得罪姑姑,不然那堆山就是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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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呼!呼!呼……
沒聽見、沒聽見,他沒聽見奇怪又詭異的呼吸聲,還跟他跟得那麼近。
他探手摸摸口袋裡放在皮夾中的平安符,難道小時候的惡夢又重現了嗎?
不看、不看,絕對不看,誰都別想叫他回頭,這些好兄弟們他不是他們的同類,請別以貌取人,他們有什麼冤屈、什麼死不瞑目都與他無關。
陰陽兩相隔,各走各的路,不聚頭。
呼!呼!呼……呼!呼!呼……呼!
真要命,怎麼一直跟著他,「他」沒有別的地方好去了嗎?纏上他真的一點好處也沒有,他不會引魂或是超渡。
走向火車月台的風間旭二還是忍不住回了頭,對越來越近,近到幾乎就在耳邊的喘息聲無法漠視,他知道自己若不出聲阻止,「他」定會沒完沒了地纏著他。
但是他一回頭,赫然倒退三步,方框太陽眼鏡下的眼睜如牛目,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呃,這……這是什麼鬼東西,一頭獅子……不,是一頭蓬鬆的發,推著一車堆得比人還高的禮盒?
「對不起,請讓讓,你擋到我的路了。」
因為氣喘,原本柔得滴出水的嬌音變得低啞不已,像剛被砂紙磨過。
「你……你不怕我?」他一愣,心中更加確定此非「常人」。
一聽是男聲,氣喘吁吁的聲音又裝起柔弱。「先生,你能不能幫我個忙,我……」
「不能。」
「……我一個弱女子實在力量有限,手臂比柳條還細……」突地,沉默了很久。「你說不能」
驚訝!震驚!夾雜著難以置信,以柔美外表惹人憐愛的她一向無往不利,沒人會忍心拒絕她的要求。
「我的確無法幫你,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回到你該去的地方。」幽冥地府。
該死的,他居然叫她滾遠些,她唐弄曙的美色幾時失去作用了?「先生,你是Gay嗎?」
只有這個理由才能解釋他的無動於衷,只要是男人,都會樂於伸出援手,助人為快樂之本。
怔了一下,他回道:「不是。」
「那你是身體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疾?有病一定要看醫生早做治療,人生才會是光明的。」趕快恢復正常,懂得欣賞美女的嬌媚。
鬈發下伸出一隻手,將一張皺巴巴的名片往他手上一塞。
「這是……」
「快點去看醫生,我姊夫醫術很好,你說是他小姨子介紹的,一定可以打八折。」沒有利用價值的男人等同於垃圾,不需要浪費她寶貴的時間。
低頭一瞧手中的名片,風間旭二的臉色一陣扭曲。「泌尿科醫生方宏新?」
他有「那方面」的毛病嗎?為何他本人毫不知情。
「啊!拿錯了、拿錯了,我姊夫叫杭縱天,是心臟科醫生,你的氣色看起來不是很好。」也許他還是得到方大哥的門診掛號,看看有沒有腎虧問題。
頭一甩,指尖輕撩烏黑秀髮,將被風吹亂的髮絲撩向耳後,露出一張香汗微沁的清麗面容,月眉彎彎、杏瞳璨輝,不點而紅的丹唇泛著沾露般的玫瑰花瓣色澤,鮮嫩得如同引人垂涎的紅櫻桃。
墨鏡下的眼大受震撼,有些慌亂地失了神,喉嚨乾澀地抿著唇,讓他看起來非常駭人。
「咦!怎麼了?我臉上沾了番茄醬不成。」她剛吃了薯條和可麗餅。
一根蔥白玉指碰了風間旭二一下,他瞬地臉紅耳臊地回過神。「沒有,你很漂亮。」
話一出口,他頓覺一陣欷吁,這麼年輕的生命居然已不屬於這個人世間,香消玉殞成了一縷幽魂,不能再感受當人的快樂。
「是嗎?」沒人不喜歡聽讚美,唐弄曙心情愉快地嫣然一笑。「你也長得很帥。」
「我很……帥?」他像是受到驚嚇似的揚起眉,訝異得差點撞到柱子。
他這個人絕對稱不上帥,而且和帥字沾不到邊,他是非常有型,身材魁梧又粗壯,渾身散發粗獷味十足的男性魅力。
雖然性格的臉上架著一副大墨鏡,可那一身懾人的氣勢不容忽視,薄抿的唇型略帶狠戾,給人的感覺非常危險。
為什麼始終沒人肯向飄逸出塵的弱女子伸出援手呢?原因在於她不該跟在他身後走,月台上等車的民眾不在少數,其中不乏保家衛國的軍人,可是一看見他就自動讓路,不敢靠近一公尺內。
也就是說他長了一臉凶相,過往路人無不避之唯恐不及,哪敢找死的近身,光是他走過身旁就令人生寒了,畏之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