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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寄秋

  青蓮無力地指指淨水身後,笑得很無奈。「他們已經知道了。」

  「什麼?!」

  果然是專生是非的糊塗仙子,淨水倏地一回頭,尷笑乍起,三名面露凌厲的男子正死命的瞪著她。

  第九章

  火。

  到處都是火。

  沖天的巨大火柱如困淺灘的火龍,它一下翻滾、攪動,巨尾一甩髮出可怕的剝裂聲,由月落居的外牆一直延燒到屋內,濃煙四竄。

  這是個天干地燥的夜晚,悶熱得叫人直冒汗,連風都不起地怪得離奇,靜謐地像在等待什麼事發生,稍有一點火星連地面都燒開了。

  猖狂的笑聲跟火勢一樣猛烈,躲在暗處的張廣遠認為詭計已經得逞,笑得好不得意,火光映著雙眼恍若染上血色,鮮紅得很。

  那火燒得艷麗,一朵朵似花盛開,屋樑在瞬間倒塌,兩人抱的大柱起火燃燒,整間屋宇都深陷火海中,隱約可見飛翹的燕脊正冒著火。

  一計未成一計又起是心惡者的無情,既然無法在茶水下藥,乾脆一把火燒了,乾淨俐落不留痕跡,省得再費心思對付。

  張玉琳確實有心要與小王爺成就好事,衣衫輕解,小露香肩,濃妝艷抹地灑上香粉,搖擺著腰肢故做嬌媚,風情萬種不下煙花女子。

  可是每次來到半路就會無來由的跌跤,好像有人拉了她後腳跟似的,妝亂臉花,一頭散發,不得已又回去補妝、整裝,換上更冶艷的衣裳。

  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巧合,但三次、四次呢?第七次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她不禁心裡發毛,覺得有鬼,飛也似的拔腿就跑,連頭也不敢回。

  「火……怎麼會……有……有火……火……」好熱、好熱,熱得胸口快要爆開了……

  「失火了當然有火。」張廣遠沒回頭的回答身邊的人,火燒得越旺他臉色越猙獰。

  「為……為什麼會……失火……有人在……火中……他們在哭……在奔跑……喊救命……」誰、誰在那裡?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動。

  「哪有人,你眼花了,不過是火燒屋……」就算有人也早燒成一具乾屍,別想逃出生天。

  「不,人……人倒下……血……好多的血……他們在喊……喊什麼……聽不清楚……聽不清楚……不要,不要死……快活過來……活過來……不要……」

  跑,快跑,不要往後看,跑快點,火快燒上來了,不要停,要一直一直往前跑,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話,你要跑,跑得越快越好……

  塵兒,娘的心肝,娘不能再照顧你了,你要好好活下去,我們……家以後就指望你了……別心懷仇恨,忘了一切,風……就靠你傳承……

  四少爺,老奴替你擋著,你快從後門逃走,他們要來了,你趕緊離開,老爺夫人沒救了,你是……家唯一的希望……快走快走……

  可憐的孩子,別再看了,全都死了,他們都死了,你一個親人也沒有,姨帶你走吧!我會給你一個富貴的未來,你不會孤單,流離失所……

  「哪來的血,你在亂吼什麼,死人哪能活……啊!啊!啊!你……你不是在裡面……」他……是活人還是被燒死的……鬼?

  斷斷續續的驚恐聲不斷傳入耳中,享受勝利果實的張廣遠不耐煩有人在身邊吵鬧,轉過身想給不知死活的下人一頓教訓。

  誰知他才一瞟,驚得連連後退數步,驚駭到眼珠子就快掉出來,連連抽氣,無法確定眼前抱著頭直喊痛的男子是否還活著。

  因為做了虧心事,所以他也害怕惡鬼索魂,他是看到人在屋裡走動才放火,而他又一直守在屋外不曾離開片刻,裡頭的人不可能活著走出來。

  火,實在太大了,熱得連十丈以外的他都聞得到毛髮燒焦的氣味,困在裡面的趙玉塵一定更熱,渾身著了火的難以脫身。

  那麼,他此刻看到的人是誰?難道真是趙玉塵的魂魄?

  「好多,好多……血……我的雙手都是血……什麼風,我聽不見,你說大聲點……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是誰……痛……好痛……我的頭快裂開了……火不要……再燒了……」

  那是誰?有雙慈愛的眼,對著他溫柔一笑。

  那又是誰,教他舉弓射箭、騎馬舞劍,撫著他的頭說他資質甚佳,是習武的好材料。

  一個、兩個、三個,他們是誰,為何朝他招手,問他要不要踢鞠球?

  還有、還有,一個下人模樣的小女娃,拉著他的手喊他……喊他……風四哥……

  「你不要再過來,你到底是死人還是活人?你……你不能找我索命,火自己燒起來的,與我無關。」怕死的張廣遠矢口否認是他造的孽,一逕後退。

  「火……火把……我看見了,有個人狂笑地命人在四周潑油,然後將手中的火把扔到油上……」轟隆,大火開始狂燒。

  一聽他的形容彷彿身歷其境,心中慌亂的張廣遠懼色滿面。「你看錯了,哪有人在笑,你……你傻了……」

  「我傻了……我傻了嗎?」手好痛,火快燒到他了,他必須一直跑才不會被燒死。「哈……我是傻子,我是傻子,不要想,我是傻子……」

  「沒錯,你是傻子,快回到火裡去,那裡才是你該去的地方。」快快快,別嚇他,人死了就要乖乖到陰曹地府去。

  「不,我怕火,它好可怕,會吃人,我痛……」娘,你在哪裡?塵兒好痛。

  望著眼前竄燒的大火,趙玉塵的神情顯得呆滯,癡癡傻傻像未開智前的模樣,目中無神,恍恍惚惚。

  他看不到自己,也看不到對他懷有畏懼之心的張廣遠,眼底全是熊熊大火,他茫然地看著眼前的火,無端地傻笑起來。

  「不……不會痛,它只是看起來可怕,其實你一進去後就不痛了。」哼!原來鬼也會變傻,他乾脆趁機讓他連魂魄也燒得一乾二淨。

  「真的嗎?」火,好美,和……和仙子姊姊一樣美麗,她在跟他招手。

  「當然是真的,你看我從火裡繞了一圈也沒事,根本不痛。」張廣遠伸出手讓他一瞧,表示沒有傷。

  「可是……怕……怕……」他們叫他快跑,不要靠近,會死的。

  咦,那是王嬸和小靜,她們祖孫倆沒被火燒死?

  火光中隱約見到兩條人影晃動,揉了揉眼的趙玉塵有片刻清醒,一個模糊但熟悉的影像匆從腦中閃過,他想捉住卻捉不住。

  「怕什麼,反正你已經死了,再大的火也燒不死你。」可惡,他何必浪費時間說服一隻鬼去找死。

  「我……死了……」低下頭,趙玉塵摸摸身體,一臉不解。

  看到他奇怪的舉動,張廣遠懷疑他根本沒死,膽子一大的以指一觸。「溫的?L

  「什麼溫的?」原來他死了,難怪他方才覺得輕飄飄的,好像快飛起來。

  「你居然沒死,你怎麼可能沒死,你應該死了……」他還活著……

  一意識到該死的人還沒死,張廣遠的臉色由驚慌轉為陰毒的殘色。

  他想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決意要一次解決,就不留他到天明,少了聰慧多智的少王妃在一旁護著,他不信他還能活得了。

  思及此,他一步一步地靠近趙玉塵,對著他後背使勁一推,這次再害不死他,那就真的沒機會了,外頭討債的揚言要斷他一手一足,甚至身首分家。

  「去死吧!小王爺,把你的富貴榮華全留給我,還有你溫柔多情的小娘子……啊!你……你又咬我……」

  一頭與人肩齊高的山鹿驀地竄出,鹿口一張狠狠咬住他的胳臂,利牙尖銳地撕咬下他一大塊皮肉,鮮血直淌地痛得他呼爹喊娘。

  見到血珠子往下滴落的趙玉塵整個人都僵住了,他雙目越瞠越大,越瞠越大,瞠到幾乎要滾出眼眶,一幕幕人們驚惶失措、淒厲哭喊的畫面浮現眼前,他看見小小的自己滿手是血,被一個名叫忠伯的老人拉到後門,一把將他往外推……

  就在此時,比一般鹿大上一倍的山鹿吐掉腥膻的血肉,前足一揚竟縮成人手,後蹄踏了兩步為之直立,邊往前走邊成人形,婢女鹿兒的模樣赫然出現。

  「你……你是妖……妖怪……」

  鹿兒不屑地輕瞟渾身顫抖的張廣遠一眼,一腳跨過縮成一團的他,一眨眼間,她手中多了滿盛的水桶,朝著趙玉塵潑去。

  「鹿……鹿兒?」為什麼他會在這兒,還一身濕?

  「清醒了嗎?」還沒醒,她再補上一桶。

  「醒什麼,這麼晚不睡還四處遊蕩,你……」迎面又是一桶寒徹四肢的冷水,他不解空了的木桶裡怎會有水。

  「看看你的四周,別再裝瘋賣傻了。」他還想傻到什麼時候?

  「我的四周……」一陣熱氣襲來,燙了他的眼,他氣息忽地不穩,喃喃自語,「火……是火……好大的……火……」

  「喂!你可別又犯傻了,保持清醒,你看火勢往哪燒去?」他又變成傻子,可枉費仙子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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