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我鬧了一個很大的笑話,給我錢的人是朱裡斯……蒙什麼的,你瞧,我連他的名字都記不全,結果居然傻傻的跟他談了近半年的戀愛,還笨得……」不知道為什麼,白淨蓮想說,她需要找人傾吐,卻無法告訴最親密的家人,只想告訴曾景祥,一位很安靜的朋友。
蒙諾頓家族,英國最顯赫的古來家族之一,受封領地位與威爾斯的卡納封與闌戈倫間,其北則是查爾斯王儲與一九六九年接受冊封的卡納封堡,這些在在現實王室與蒙諾頓家族間密不可分的關係。
雷坐在莊園裡,這裡是他的出生地,歷代蒙諾頓族長皆在此地出生,這傳統不曾被打破,或許也是這個原因,只要他心煩,回到這個原點,就提醒他思考回路也必須回到原點。
「少爺,你的咖啡。」老管家譚頓放下咖啡杯,挺直腰桿,卻無法掩飾白髮蒼蒼的事實。
「譚頓,那棵樹是我小時候種的嗎?」他遙指著小山丘的橡樹。
譚頓搖搖頭,「少爺小時候種的那棵死了,那是老夫人要我們重新種的,還交代當少爺問起,就說是。」
「那你為什麼現在說了?」
「老夫人過失了,我應該讓少爺明白老夫人對你的愛,老夫人個性剛毅,也因為這樣才能守住這片產業,完完整整的交給少爺,老婦人一直覺得她這麼做才對得起老爺。」
「譚頓,我不是一個好孩子,對吧?」
「對老夫人來說,你讓她感覺很驕傲。」
「就算我之前是恨她的?」
「是的,因為愛是沒有任何道理的。」譚頓恭敬的離開。
愛是沒有任何道理的。雷的臉埋入掌心。對啊,愛是沒有任何道理的,既然愛上,就該給兩人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保留我們在對方心中最美好的一面,就是最好的結果……這是狗屁,如果這麼做,他將無法知道未來,搞不好他們都還愛著彼此,為什麼要留下遺憾?畢竟現在基礎條件改變,他不再失憶,沒有失智,更別提富可敵國,他擁有一切能夠掌握幸福的條件。
如果……如果她沒有收下那些錢,那麼他就回台灣,給彼此一個機會。
雷打電話給費奇。
「她收下錢了嗎?」他屏息以待。
「銀行剛才來電話回復,她已經收了。」
收了!
「是嗎?」
「怎麼?你不想匯嗎?我可以馬上通知銀行。」費奇當初就反對老闆給她這麼多錢。
「不用,匯了就好。沒事了。」原來,只有他的心情有了轉折。
笑死人!搞不好她還額手稱慶,終於解脫了。
雷,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優柔寡斷?
「通知建瑞,我明天回美國。」
「你要回去了?」費奇語氣驚喜,這代表他終於可以回到可愛的家。
「嗯。」一切都結束了,雷輕輕掛斷電話。
白淨蓮接過銀行人員遞給她的存折,不禁露出諷刺的笑容,一顆心頓時蕩了好幾下。
這麼多零,恐怕努力半輩子也存不到,這就是她的愛情代價。
第6章(2)
「你申請學校了嗎?」曾景祥記得白淨蓮的願望。
白淨蓮搖搖頭,「我跟你去KT&P.」
「為什麼?你現在已經有錢了。」
「這些錢,我必須拿來養小寶寶。你可以反悔,因為七個月後我必須請假到美國待產兩個月,你能接受嗎?」白淨蓮輕撫已然平坦的腹部。
「我既然開口邀請你,就不會反悔。只是當單親媽媽很辛苦,你要跟家人商量嗎?」曾景祥忍不住皺起柳眉。
「我爸爸對我已經夠失望了,我不打算讓他們知道,事實上,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如果孩子不是在受歡迎的情況下來到這世上,為什麼不拿掉?你還年輕。」
「我會愛他,加倍的愛。雖然這一路我輸的很慘,但我愛他的心不會變。」輕撫著肚子,白淨蓮笑得很美。「他的父親讓我學會愛人沒有任何道理,不愛了也是,但孩子不一樣,他跟我骨肉相連,未來就算我一輩子單身,也不會孤單。」
「希望你不會後悔。」
「如果沒有生下他,我才會後悔。」白淨蓮覺得生命很神奇,住院那天檢查才知道自己懷孕七周,剎那間,全身充滿氣力,她不再傷心,淚水也流不出來,或許是干了。
這就是為人母則強吧!
「白小姐,這是你的結匯文件。」櫃檯人員走進她們。
「謝謝,這樣我們可以離開了嗎?」白淨蓮微微彎起嘴角。
「當然,我送兩位小姐出去。」
「不用了……」
櫃檯人員依然慇勤的送她們到電梯口,「對了,白小姐,我們星期六有贊助新生代畫家的開幕展酒會,你有空嗎?曾小姐可以一起來。」
「謝謝,我很樂意參加。」白淨蓮接過門票,在電梯門關上前,不忘露出燦爛的笑容。
曾景祥冷眼旁觀,「你都要當媽媽了,收斂一下。」
「我需要積累自信。」
接下來是搬家,她要展開新的生活,這裡有太多屬於兩人的回憶。原本駐足不走是怕他會回來,現在不用了。他都可以瀟灑的走,她有什麼好捨不得的!
白淨蓮,你沒有做錯什麼事,不愛你的人只是單純的發現愛已結束,就這麼簡單!你沒有做錯事,沒有錯!你可以再找到另一位你愛他,他也愛你的男人,而且那個人一定比他好。
「你知道那個白癡花瓶女說我什麼嗎?同性戀!她居然敢說我是同性戀!如果不是兩年前發生那件事,我發誓不再打女人,恐怕真的會下手。」鄭建瑞對著空氣大吼。
「她沒有說你是同性戀,她是說你和她是好姐妹。」坐在紫檀木桌後的人說得一口字正腔圓的京片子,雙手敲著鍵盤,一會兒注意著液晶螢幕上的美國費城指數,隨即又看向另一台顯示著美國剛剛開盤的期貨指數。
「好姐妹不是同性戀的另一種暗示嗎?以為我很久沒有回台灣,聽不懂中文是嗎?」
「是,國學大師,容我提醒你,」他看了一眼精雕的手工表,顯示身價不凡,「你在我這裡磨了四十六分鐘又四十二秒的地板,談的全是那個花瓶女,請問你是煞到花瓶女了嗎?」
「我瞎了眼才會看上白淨蓮。」
白淨蓮?敲鍵盤的手指猛地頓住,沒有發現自己的小指不小心暗道Enter鍵,等他回過神來時,煙草期貨平倉出售,再回補時,價格已經異動了。該死。
鄭建瑞當然發現他的異狀,靠近電腦螢幕,「哇,你是怎麼回事,居然認賠二十五萬美金?」
「白淨蓮有男朋友嗎?」
鄭建瑞有些訝異,端詳好友的表情,卻看不出所以然,「你什麼時候認識白淨蓮?」
朱裡斯沒打算隱瞞鄭建瑞,因為他太聰明了,兩人性情相似才會湊在一起,成為知己,既已成為知己,坦誠是基本要件。
「我有一部分西班牙血統。」
「遺傳自你奶奶,這我知道。」
「八年前發生那件事後,我在西班牙遇見她。」
「她是讓你乖乖回美國的原因?」
「百分之七十是因為她,她旺盛的生命力感染了我,讓我明白原來生命可以用另一種方式去呈現燦爛。」
「救命恩人?」
「沒有這麼誇張。」
「你擺明了想以身相許,這樣還叫沒這麼誇張?」
「還不確定是不是她。」朱裡斯綠色的雙眸變得黯淡。
「你確定她的名字是白淨蓮?」
「這是我第一個學會的中文名字,她除了教我念,還有教我寫。」
「你的意思是,你對她魂牽夢縈了八年,所以學中文,念成語,全是她給的動力?」鄭建瑞語帶戲謔的說。
「中國人將在二十一世界寫下偉大的一頁,我學中文只是不想錯過這波熱潮。」朱裡斯不自在的換個姿勢,看向螢幕。
「我沒有想到你這麼純情,原本我以為純情的人是陶雲揚。」
朱裡斯沉下臉,「別再我的面前提起那傢伙。」
「我知道你看他不順眼,但他的世界本來就只有研究,研究,再研究,跟他發脾氣是沒有用的,他反而會告訴你,生氣會讓大量的血液回衝到腦部,導致心臟缺氧,只好加倍跳動來索求血液,造成心率不整,致命的可能性就會增加。」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追求者眾,但是沒聽說有誰得到她的青睞,她似乎很享受眾星拱月的快感。」鄭建瑞的語氣十分不以為然,對於那種花蝴蝶似的虛榮女人,尤以追求者數量來證明自己存在價值的女人,他實在無法有任何好感。
說到底,還是娃娃比較討人喜歡,讓他驛動的心思變得沉穩,當然,她可愛的反應也是吸引他的原因之一。
朱裡斯沒有詳述他們之間的過程,其實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問她有沒有男朋友,這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
白淨蓮躺在床上,手裡抱著Skype電話。